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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id="jz_1_689" href="#jzyy_1_689">(56)</a>见施特克尔《性欲冷淡的女人》。—原注
将近三岁时,安娜开始询问父母亲,婴儿是怎么来的;听说这是“一些小天使”,她先是想象,人死后会上天堂,再以婴儿的形式再现出来。在四岁时,她有了一个小弟弟;她好像没有注意到母亲怀孕,但当她在母亲分娩的第二天看到母亲时,她困惑而怀疑地望着母亲,最后问她:“你不会死吧?”家里人把她打发到她的祖母那里过一段日子;她回来时,有一个保姆被安置在她的床边;她先是讨厌那个保姆,后来又玩看护病人的游戏,并以此为乐;她嫉妒她的弟弟,她嘲笑,给自己编出一些故事,不听话,威胁要重新回到祖母家去;她常常指责母亲不说真话,因为她怀疑母亲在生孩子这件事上说谎;她朦胧地感到,保姆或者母亲“有”一个孩子,这之间存在差异,她问母亲:“我会成为像你一样的女人吗?”她常常在夜里大声叫她的爸爸妈妈;由于她周围的人大谈特谈墨西拿<a id="jzyy_1_661" href="#jz_1_661"><sup>(28)</sup></a>的地震,她借口这引起她的不安;她不断地对此提出问题。有一天,她突然问:“为什么索菲比我小?弗里茨出生前在哪儿?他是在天堂吗?他在那里干什么?为什么他直到现在才从天堂下来?”她的母亲最后向她解释,弟弟是在她肚子里长成的,就像植物在泥土里生长一样。安娜对这个想法很着迷。然后她问:“他是自个儿出来的吗?”“是的。”“可是他不能走,怎么出来呢?”“他是爬出来的。”“那么,那儿有一个洞吗?”她指着自己的胸口,“或者他是从嘴里出来的?”不等回答,她就表示,她知道是鹳把他载来的,但到晚上,她突然说:“我的哥哥<a id="jzyy_1_662" href="#jz_1_662"><sup>(29)</sup></a>在意大利,他有一座用布和玻璃建成的房子,不会倒塌。”她不再对地震感兴趣了,不再要求看火山爆发的照片。她还对布娃娃谈到鹳,不过信心不足。不久,她有了新的好奇。看到她的父亲睡在床上:“为什么你睡在床上?你肚子里也有一棵植物吗?”她讲起一个梦,她梦见她的诺亚方舟:“方舟下面有一个盖子,盖子打开了,所有的小动物都从这个口子里掉下来。”事实上,她的诺亚方舟是在屋顶上打开的。这时期,她重新做噩梦,可以猜想到,她寻思父亲的作用。有个怀孕的太太来拜访她的母亲,她母亲第二天看到安娜将一个布娃娃塞到自己的裙子底下,再慢慢地把它头朝下抽出来,说道:“你看,婴儿出来了,他几乎完全在外面了。”稍后,在吃一个橘子时,她说:“我想把它吞下去,再让它降到底下,一直到我的肚子深处,那么,我就会有一个孩子。”一天早上,她的父亲在盥洗室里,她跳上他的床,平躺在那里,蹬着双腿说:“不是吗,爸爸就是这样做的?”随后五个月内,她似乎放弃了她所关心的事,开始对父亲表示不信任:她以为他想淹死她,等等。一天,她兴致勃勃地在园丁的照看下把种子埋在地下,她问父亲:“眼睛是种在脑袋上的吗?头发呢?”父亲解释,它们在长出来之前,已经在孩子身体内处于萌芽状态了。于是她问:“但小弗里茨怎么进入妈妈的身体里呢?是谁把他种到她的身体里呢?而你,是谁把你种到你妈妈的身体里呢?小弗里茨是从哪里出来的?”她的父亲微笑着说:“你是怎么想的?”于是,她指着自己的性器官:“他是从这里出来的吗?”“是的。”“他是怎样进入妈妈身体里的呢?有人在那里下种吗?”于是父亲向她解释,是他下的种。她好像完全满意了,第二天,她戏弄她的母亲:“爸爸告诉我,弗里茨是一个小天使,是鹳把他载来的。”她比起以前显得格外平静,但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看见园丁们正在撒尿,其中有她的父亲;看到过园丁在刮一只抽屉以后,她梦见他在刮她的生殖器官;她显然一心要了解父亲的准确作用。五岁时,看来她差不多完全明白了,此后她不再感到烦恼。
<a id="jz_1_690" href="#jzyy_1_690">(57)</a>德文,<b>少女,黄毛丫头</b>。
在幼年时,她对这种命运逆来顺受。孩子在游戏和梦想中活动,在游戏中扮演存在,扮演行动;如果成就只停留在梦想中,行动和存在分得并不清楚。小女孩可以通过封闭在女人命运中、在她的游戏中已经实现的诺言,去补偿男孩眼前的优越。由于她还只了解孩子的天地,她先是觉得母亲拥有比父亲更大的权威;她把世界设想成一种母权制;她模仿她的母亲;她甚至常常颠倒角色,她会这样对母亲说:“我长大了,你会变小……”布娃娃不单是她的分身,这也是她的孩子,由于真实的孩子对母亲来说也是一个<b>他我</b>,所以这种职能并不互相排斥;当她责备、惩罚,然后安慰布娃娃时,她同时自卫,反对母亲,她自己具有母亲的尊严,她把母女二人集于一身,她对自己的布娃娃吐露心声,教育它,向它确认自己的统治权威,有时甚至扯掉它的手臂,打它,折磨它,就是说,她通过它完成主体确认和异化的体验。母亲常常与这种想象的生活联结起来:孩子和母亲一起,扮演布娃娃的父亲和母亲,这是男人被排除出去的一对夫妻。这里也没有任何天生的、神秘的“母性本能”。小姑娘看到,照料孩子是归于母亲的职责,人们是这样教育她的;听到的故事、看过的书,她所有的小小体验都证实这一点;人们鼓励她迷恋这些未来的财富,人们给她布娃娃,让这些财富从现在起就具有可以触摸到的面貌。人们专横地给她下达了她的“使命”。由于小女孩觉得生孩子就像她的命运,也由于她比男孩子更关心她的“内部”,她特别对生育的神秘感到好奇;她很快不再相信婴儿是从白菜中生出来的,或者是由鹳带来的;尤其当母亲给了她弟弟妹妹,她很快明白了,婴儿是在母亲肚子里形成的。况且,今日的父母不像以前的父母那样,把生育搞得很神秘;一般说来,她对生育更感到吃惊而不是恐惧,因为她觉得这个现象像施展魔法一样;她还抓不住其中的所有生理学的含义。她先是不知道父亲的作用,设想女人吸收了某些食物才怀孕的,这是一个传说题材(故事里的王后吃了某些水果、某种鱼,生下一个小姑娘或者一个漂亮男孩),后来导致某些女人认为身上怀孕与消化系统有联系。所有这些问题和发现吸引了小女孩的大部分兴趣,孕育了她的想象力。荣格<a id="jzyy_1_660" href="#jz_1_660"><sup>(27)</sup></a>搜集的例子很典型,这个例子与弗洛伊德大约在同时期分析的小汉斯的例子极为相似:
<a id="jz_1_691" href="#jzyy_1_691">(58)</a>见施特克尔《性欲冷淡的女人》。—原注
下文可以看到母亲与女儿的关系是多么复杂:对母亲来说,女儿既是她的分身,又是另一个人,母亲既极其疼爱她,又与之敌对;母亲把自己的命运强加给孩子,这是一种骄傲地承认女性身份的方式,也是一种报复女性的方式。可以在鸡奸者、赌徒、吸毒者、一切自诩属于某个团体同时又以此为耻的人身上,看到同样的过程:他们以传布信仰的热忱,竭力争取信徒。因此,当一个女孩被托付给女人时,女人会以狂妄与怨恨相交织的热情,努力把她改变成一个像她们一样的女人。甚至一个真诚地为孩子谋取幸福的宽容的女人,一般也会想,把她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是更为谨慎的,因为这样社会更容易接受她。因此,人们让别的小姑娘和她做朋友,把她托付给女教师,她像在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的闺房里,生活在年长的女人中间,人们为她选择书籍和游戏,让她走上她的命运之路,人们要求她拥有女性的美德,教会她烹饪、缝纫、做家务,同时学会打扮、施展魅力、懂廉耻;人们让她穿上不方便而又昂贵的衣服,她必须细心加以料理,人们给她梳理复杂的发式,强加给她举止规范:站立笔直,走路不要像鸭子;为了显得妩媚,她必须约束住随意的动作,人们不许她做出假小子的举动,不许她做激烈的运动,不许她打架,总之,人们促使她像她的女性长辈那样变成一个女仆和一个木偶。今日,由于女性主义的胜利,鼓励她学习、投身于运动,变得越来越正常了,但是,比起男孩,她在运动中没有取得成功,人们会更加容易原谅她,而人们要求她去完成另一项事业,使成功更加困难:人们希望她至少<b>也是</b>一个女人,希望她不要<b>失去</b>她的女性特点。
<a id="jz_1_692" href="#jzyy_1_692">(59)</a>参阅戴利和查德威克的著作,海伦妮·多伊奇在《女性心理学》中所引用。—原注
因此,被动性作为“女性化”的女人特点,是一种从小时候起就在她身上发展起来的特性。可是,认为这是一种生物学的论据则是错误的,事实上,这是教师和社会强加给她的命运。男孩的巨大机会在于,他的为他人存在的方式有利于他确立自为的存在。他学会生存,把它当做朝向世界的自由活动,他与其他男孩较量坚忍和独立,他蔑视女孩。爬树、跟同伴打架、在激烈的游戏中较量,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做驯服自然和战斗的工具;他对自己的肌肉和性别感到骄傲;通过游戏、运动、斗争、挑战、考验,他均衡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同时,他吸取使用暴力的严厉教训;他学会挨揍、蔑视痛苦、从小不掉泪。他做事,他创造,他敢于行动。当然,他考验自己,也“为他人”去接受考验,他对自己的男子气概提出拷问,由此产生许多与大人和他的同伴们有关的问题。但重要的是,在他这种对客体形象的属于自己的操心和通过具体计划自我确定的意志之间,没有根本的对立。他在存在的过程中使自己存在,两者是同一的活动。相反,在女人身上,一开始就在她的自主生存和她的“他者存在”之间有着冲突;人们向她灌输,为了讨人喜欢,就必须竭力令人喜欢,必须成为客体;因此,她应该放弃她的自主。人们把她当做一个活的布娃娃,拒绝给她自由;因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因为她越是少运用自由去理解、把握和发现周围的世界,她就越是在世界上找不到资源,她就越不敢确认自己是主体;要是人们鼓励她去做,她可能表现出与男孩同样的活力、同样的好奇心、同样的主动精神、同样的大胆。当有时人们把她当做男性培养时,便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时她就会避免许多问题。<a id="jzyy_1_658" href="#jz_1_658"><sup>(25)</sup></a>指出这一点是有趣的:做父亲的乐意让女儿接受的正是这种教育;由一个男人抚养长大的女子,摆脱了大部分女性的缺憾。可是风俗反对人们将女孩与男孩完全一律对待。我在一个村里见到过一些三四岁的小姑娘,她们的父亲让她们穿短裤,所有的孩子都捉弄她们:“这是女孩还是男孩?”他们想证实一下,以致她们恳求让她们穿裙子。除非她过的是非常孤独的生活,否则,即令父母亲允许她的举止像男孩,她周围的人、她的朋友们、她的教师们,都会不自在。总是有婶婶阿姨、奶奶外婆、堂表姐妹要抵消父亲的影响。一般说来,他对女儿的作用是次要的。压在女人身上的一重诅咒是—米什莱正确地指出过—她在童年时便落在女人手里。男孩起先也是由他的母亲抚养的,但她尊重他的男性特点,他很快便摆脱了她<a id="jzyy_1_659" href="#jz_1_659"><sup>(26)</sup></a>,而她却要使女儿融入女性世界。
<a id="jz_1_693" href="#jzyy_1_693">(60)</a>Thyde Monnier(1887—1967),法国女作家。以下引文出自《自我》。
这种自恋在小女孩身上出现得非常早,它在女人的一生中将起到头等重要的作用,以致人们很自然地把它看做女人神秘本能的流露。但是我们刚才看到,实际上不是解剖学上的命运决定她的态度。把她同男孩区别开来的差异,是一个她可以通过许多方式承受的事实。阴茎肯定构成一个特权,但是,在孩子对它的排泄功能不感兴趣并进入社会以后,它的价值自然而然减少了,如果他过了八九岁,它在他看来仍然保留价值,这是因为它变成了男性特征的象征,而社会上是重视男性特征的。事实上,教育和环境的影响是巨大的。所有孩子都力图通过诱惑和炫耀的行为来补偿断奶;人们强迫男孩越过这个阶段,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阴茎上,使他摆脱自恋;而小女孩在将自己变成客体的倾向中得到确认,这种倾向在所有孩子身上都是共有的。布娃娃有助于这种倾向,然而它并不起决定性作用;男孩也可以喜欢一只玩具熊、一个驼背小丑玩具,他把自身投射到玩具中;正是在整个生活形式中,每个因素—阴茎、布娃娃—获得它的分量。
<a id="jz_1_694" href="#jzyy_1_694">(61)</a>译者是克拉拉·马尔罗。—原注
重大的差别在于,一方面,布娃娃代表整个身体,另一方面,它又是被动的东西。小姑娘由此受到鼓舞,异化为它,把它看做惰性的既定。而男孩子把阴茎当做自主的客体来寻找自我,小姑娘喜爱她的布娃娃,打扮它,就像她梦想自己被打扮和被喜爱那样;反过来,她把自己看做一个美妙的布娃娃。<a id="jzyy_1_656" href="#jz_1_656"><sup>(23)</sup></a>通过恭维与责备,通过形象与词句,她发现了“美”与“丑”这两个词的含义;她很快知道,要令人喜欢,就必须“漂亮得像一幅画”;她竭力要像一幅画,她化妆打扮,她照镜子,她要与公主和仙女媲美。玛丽·巴什基尔采娃给我们提供了孩子爱俏的一个生动例子。她很晚才断奶—三岁半—大约四五岁时,她强烈地感到要被人赞赏,要为他人而存在,这肯定不是偶然的,在一个年龄更大的女孩子身上,断奶的打击应该是强烈的,她不得不更加热切地力图克服这种强加的断奶。她在日记中写道:“五岁时,我穿上妈妈有花边的衣服,头上插花,到客厅跳舞。我是大舞蹈家佩季帕<a id="jzyy_1_657" href="#jz_1_657"><sup>(24)</sup></a>,全家都在那里<b>看我跳舞</b>……”
<a id="jz_1_695" href="#jzyy_1_695">(62)</a>德·谢弗勒兹夫人在投石党事件时乔装成男人,在长时间骑马之后,由于在她的马鞍上发现了血迹而被人识破。—原注
毫无疑问,缺乏阴茎在小女孩的命运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即便她没有认真地嫉羡它。男孩从阴茎中获得的巨大特权是,由于拥有一个能看得见和握得住的器官,他至少可以部分地与之保持距离。他身体的秘密,它的威胁,他都投到身外,这允许他与它们保持距离,当然,他感到自身的危险是在他的阴茎中,他害怕阉割,但这种恐惧较之小姑娘对“体内”感到的弥漫的恐惧更容易克服,后者的恐惧往往延续女人的整个一生。她极其担忧在自己体内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比男性更不透明,更深地受到生命的朦胧的神秘所包围。由于小男孩有一个可以认出自己的<b>他我</b>,可以大胆地承受他的主体性;与之相异的客体本身,变成一个自主、超越性和力量的象征:他衡量自己的阴茎有多长;他和自己的同伴比赛小便能射多远;后来,勃起和射精是满足和挑战的源泉。小姑娘却不能体现在自己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中。作为补偿,人们把一个外在的东西—布娃娃—放在她手中,让它在她身边完成<b>他我</b>的作用。必须指出,人们把包扎一只受伤手指的绷带也称做poupée(即布娃娃),一只包扎的、分开的手指,看起来很好玩,是一种骄傲,孩子从此开始异化的过程。但这是一个人面的小塑像—或者在没有小塑像的情况下是一绺玉米穗,甚至是一块木头—以最令人满意的方式代替这个分身,这个天然的玩物,即阴茎。
<a id="jz_1_696" href="#jzyy_1_696">(63)</a>参阅李普曼医生《青春与性》。—原注
这个例子十分有趣,因为它揭示了儿童经验的好几个因素。但是,显然是特殊的处境使之具有如此巨大的重要性。对于正常环境下成长的小姑娘来说,男孩小便的优越是极为次要的,不至于直接引起自卑感。那些在弗洛伊德之后假设仅仅发现了阴茎就足以产生心灵创伤的精神分析学家,极大地误解了儿童的心理;儿童心理远远不像他们所假设的那样有理性,它分不清种类,也不受矛盾的困扰。当小姑娘看到阴茎时表示“我也有过”或者“我也会有”,甚至“我也有”,这不是自欺的辩解;在场和不在场并不互相排斥;孩子—就像他的图画所证明的那样—远远不信他自己的眼睛所<b>看到</b>的东西,而相信他最终确定的、有意义的<b>图像</b>。他往往不看东西就画,无论如何,他在自己的感觉中只找到放进画中的东西。索绪尔<a id="jzyy_1_653" href="#jz_1_653"><sup>(20)</sup></a>强调的正是这一点,他引用吕凯的这个十分重要的观点:“一张草图一旦被认定是画错了,它就被认做不存在,孩子<b>对它完全视而不见</b>,可以说被代替它的新草图迷醉了,正如他不重视在纸上偶然画出的线条一样。”男性体型构成一个强有力的形态,往往使小女孩敬服;<b>她</b>对自己的身体<b>完全视而不见</b>。索绪尔引用了一个四岁小女孩的例子,她想如同男孩一样在一道栅栏的栏杆之间小便,说是她想有“一个会喷射的长长的小东西”。她同时断定有阴茎和没有阴茎,这与皮亚杰<a id="jzyy_1_654" href="#jz_1_654"><sup>(21)</sup></a>描绘的孩子身上的“参与”意识是吻合的。小女孩很自然地认为,所有孩子生来都有阴茎,但随后父母将他们中间一些人的割掉了,把她们变成了女孩;这种想法满足了孩子人为造成的想象,孩子将父母神化,正如皮亚杰所说,“把他们想象为孩子拥有一切的根源”;孩子起先不认为阉割是一种惩罚。要让小女孩有一种挫折感,就必须让她出于某种原因,对自己的处境有些不满;正如海伦妮·多伊奇正确地指出的,像看到一个阴茎这样的外在事件,不会导致内在的发展,她说:“看到男性性器官可能造成创伤,但条件是要先有能够产生这种效果的一系列先前的体验。”如果小女孩感到不能用手淫或裸露去满足自己的愿望,如果她的父母压制她的手淫,如果她感到不如她的兄弟得到那么多的爱和看重,她就会把自己的不满投射在男性性器官上。“小姑娘发现跟男孩构造不同,是对她先前感到的一种需要的确认,可以说是这种需要的合理化。”<a id="jzyy_1_655" href="#jz_1_655"><sup>(22)</sup></a>阿德勒正是强调这个事实:父母和周围人做出的评价,给予男孩的威望,在小姑娘看来他的阴茎可以做出解释,并成为象征。她把自己的兄弟看成更高一等;他自己也以自己的男性特征而自豪;于是她羡慕他,感到挫折。有时,她怨恨自己的母亲,很少会责怪父亲;或者她责备自己残害自身,或者她自我安慰,认为阴茎隐藏在自己体内,有朝一日会伸出来的。
<a id="jz_1_697" href="#jzyy_1_697">(64)</a>这是一个柏林穷苦家庭的少女。—原注
说的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是个艺术家,很活跃,生理正常,不是性欲倒错者。她叙述,童年时小便功能起过重要作用;她和她的兄弟们玩小便游戏,他们尿湿了双手,一点儿也不感到厌恶。“我对男性优越的最初感受与小便器官有关。我怨恨大自然剥夺了我这样一个又方便又有装饰性的器官。任何一个缺了壶嘴的茶壶,都不会感到如此凄惨。任何人都不需要向我灌输男性占优势和优越的理论。我面前就有一个确实的证据。”她本人在乡下小便感到很大的乐趣。“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尿喷射在森林一角枯叶上更令人愉悦的声音了,她观察尿的吸收。但最令她着迷的是在水里撒尿。”有许多男孩也对这种快乐十分敏感,有一系列幼稚和庸俗的画面,显示小男孩正在池塘或者小溪中撒尿。弗洛里抱怨,她的长裤样式妨碍她想尝试进行试验;往往在乡下散步时,她尽可能久地屏住,然后突然站着尿了出来。“我完全记得这种快感奇特的、禁忌的感觉,还记得我对自己能站着撒尿的惊讶。”据她看来,孩子衣衫的样式在一般女人的心理中有重要意义。“对我来说,不仅需要解开长裤,然后蹲下来,不尿湿前面,是个烦恼的根源,而且后面的衣摆要往上撩起,让屁股露出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那么多女人身上,羞耻是在后面,而不是在前面。我不得不接受的第一个性的区别,重大的区别,就在于男孩是站着小便,而女孩是蹲下来小便的。也许正因此,我最早的羞耻感更多与我的屁股有关,而不是与我的阴阜有关。”在弗洛里身上,所有这些印象都极为重要,因为她的父亲时常鞭打她直到出血,一个女管家有一天打她屁股,要她小便;她受到受虐狂噩梦和幻觉的纠缠,她在梦和幻觉里被一个小学女教师当着全校学生的面抽打,于是不由自主地尿出来,“这种想法给我一种真正古怪的快感”。她十五岁时,有一次忍不住,在一条不见人影的街上站着撒尿。“我在分析自己的感觉时想道,最重要的是站着撒尿的羞耻,还有射出去的尿在我和地面之间要有多长距离。正是这段距离使这件事变得重要和可笑,即使被衣服遮住了。平时的姿势中,也有隐私的因素。小时候,甚至大孩子的时候,小便射出去也不可能尿得很远,但在十五岁时,我的个子很高,想到会尿得很远,使我感到羞耻。我敢肯定,我提到过的那些太太<a id="jzyy_1_651" href="#jz_1_651"><sup>(18)</sup></a>,惊慌地从朴次茅斯的现代化女厕逃出来,她们认为,对一个女人来说,站着分开两腿,撩起裙子,从身体底下射出这么远的尿来,是很不体面的。”在二十岁时,她又有一次这样的体验,随后常常这样;想到会被人发现,她不得不停下来,感到羞耻与快感混合在一起。“尿仿佛从我身体底下出来,未经我的同意,但却比我自由自在地尿出来使我更感快意。<a id="jzyy_1_652" href="#jz_1_652"><sup>(19)</sup></a>这种被看不见的力量抽出体外的古怪感觉,是纯粹女性的快感,具有微妙的魅力。感到一种比你自身更强大的意志使尿急喷而出,有着强烈的魅力。”随后,弗洛里发展了一种混杂着小便困扰的、像挨鞭打似的情欲。
<a id="jz_1_698" href="#jzyy_1_698">(65)</a>引自海伦妮·多伊奇《女性心理学》。—原注
可以肯定的是,排泄功能,特别是排尿功能让孩子们极感兴趣,尿床往往是对父母向另一个孩子表示出偏爱的一种抗议。在有的地方,男人是坐着小便的,而女人会站着小便,例如,在许多农妇身上可以看到这种习俗,但在现代西方社会里,风俗一般要求女人蹲下来,而站立姿势留给男性。对小女孩来说,这种差异是最明显的性别差异。为了小便,她必须蹲下,露出屁股,因此要避开人,这是一种羞耻的和不方便的束缚。例如她由于一阵疯笑往往会小便失禁,这种羞耻便增强了,她的控制能力要弱于男孩。在男孩身上,排尿功能就像自由的游戏,具有一切活动自如的游戏拥有的魅力;阴茎可以任人操纵,可以通过它活动,这给孩子一种浓郁的兴趣。一个小女孩看到一个男孩小便,会赞叹地表示:“多么方便啊!”<a id="jzyy_1_643" href="#jz_1_643"><sup>(10)</sup></a>可以随意让尿喷射到很远的地方,男孩从中获得一种万能的感觉。弗洛伊德谈到过“古代利尿剂的强烈野心”;施特克尔理智地讨论过这个说法,但确实就像卡伦·霍妮所说的,“特别是带有性虐待狂特点的万能幻觉,往往与男性尿的喷射联结在一起”<a id="jzyy_1_644" href="#jz_1_644"><sup>(11)</sup></a>;这种残存在某些男人身上的幻觉<a id="jzyy_1_645" href="#jz_1_645"><sup>(12)</sup></a>,在孩子身上是很重要的。亚伯拉罕<a id="jzyy_1_646" href="#jz_1_646"><sup>(13)</sup></a>谈到过“女人对用管子浇灌会感到很大的快感”;我与萨特和巴什拉<a id="jzyy_1_647" href="#jz_1_647"><sup>(14)</sup></a>的理论相一致,相信不一定是管子与阴茎相似,才成为这种快感的根源<a id="jzyy_1_648" href="#jz_1_648"><sup>(15)</sup></a>;水的喷射就像奇迹一样,是对地心引力的挑战,指挥它,驾驭它,是对自然法则的一个小小胜利;无论如何,对小男孩来说,这里有一种日常生活的乐趣,而他的姐妹们是无法感受到的。另外,尤其在乡村,可以通过小便游戏确立大量与事物的关系:水、土、苔藓、雪,等等。有一些小女孩为了了解这些体验,仰面躺下,企图让尿“朝上”喷射出来,或者练习站着撒尿。据卡伦·霍妮的观点,她们也羡慕男孩子能够有权利这样炫耀。卡伦·霍妮指出:“一个女病人在街上看到一个男人小便,突然感叹起来:‘如果我能向上帝要求一件礼物,这就是在一生中能有一次像男人一样小便。’”在小女孩看来,男孩有权触摸他的阴茎,就像玩弄玩具一样使用它,而她们的器官对她们却是禁忌。种种因素使得她们之中的许多人渴望拥有一个男性性器官,这个事实已为精神分析学家搜集的大量调查和自白所证实。哈夫洛克·蔼理士<a id="jzyy_1_649" href="#jz_1_649"><sup>(16)</sup></a>引用一个名叫泽妮亚的病人的话:“喷水声,尤其是从浇灌水管喷出来的水声,对我来说总是很刺激,令我回想起小时候观察到的我兄弟,甚至其他人小便的喷射声音。”另外有一位R.S.太太叙述,儿时,她无限地喜欢把一个小伙伴的阴茎捏在手里,有一天,有人把一根浇花管子交给她:“我觉得捏起来就像捏住阴茎一样,美妙极了。”她强调这个事实:那时阴茎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性的含义;她仅仅知道它有小便的功能。最有趣的例子是哈夫洛克·蔼理士搜集的弗洛里的例子<a id="jzyy_1_650" href="#jz_1_650"><sup>(17)</sup></a>,施特克尔后来又加以分析。因而我详细地转述如下:
<a id="jz_1_699" href="#jzyy_1_699">(66)</a>当然,除了在相当多的情况下,父母或者宗教顾忌的直接或间接的干预,把它当做一种罪过。读者可以在结尾找到一个可恶的例子:孩子有时要屈从于迫害,借口是要把他们从“坏习惯”中解脱出来。—原注
很少有问题比有名的女性“阉割情结”引起精神分析学家更多讨论了。今日,大多数人同意,对阴茎的嫉羡以各种各样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a id="jzyy_1_642" href="#jz_1_642"><sup>(9)</sup></a>。首先,许多小女孩直到岁数很大仍然不知道男性的人体结构。孩子自然而然接受有男人和女人,正如有太阳和月亮,孩子相信这些词包含的本质,她的好奇心起初不具有分析性。对其他许多女孩来说,这一小块悬在男孩两腿之间的肉是毫无意义的,甚至很可笑;它的奇特与衣服、发型的奇特差不多;往往是在刚出生的小弟弟身上,她发现了自己,海伦妮·多伊奇说:“当小女孩很小的时候,她对弟弟的阴茎没有深刻印象”;她援引了一个十八个月的小女孩的例子,她对发现了阴茎绝对无动于衷,直到很久以后,考虑到自己的处境,才给它以价值。甚至会把阴茎看做畸形物:这是一种赘生物,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像皮脂囊肿、动物乳房、肉赘一样悬挂着;它会让人产生厌恶。最后,事实是,有许多情况表明小女孩关注兄弟或者男同学的阴茎,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确实感到一种性别嫉妒,更不意味着她感到自己深深受到缺乏这个器官的伤害;她希望将阴茎据为己有,就像拥有任何东西,但是这个愿望停留在表面上。
<a id="jz_1_700" href="#jzyy_1_700">(67)</a>见《性欲冷淡的女人》。—原注
小女孩的命运迥然不同。母亲和保姆对她的生殖器既不感到敬意,也不感到温馨;她们不吸引她注意这个隐秘的器官,只能看到器官的外表,也不能让人握住;在某种意义上,她没有性器官。她不感到没有东西是一种缺失;她的身体对她来说明显地是完整的;但她以与男孩相异的方式感到自己处在世界上;在她看来,全部因素可以把这种差异变成一种劣势。
<a id="jz_1_701" href="#jzyy_1_701">(68)</a>同上。—原注
许多男孩害怕落在他们身上的艰难的独立,于是希望成为女孩;起初他们穿得像女孩,后来他们往往含着眼泪放弃裙子,穿上长裤,剪去鬈发。有些男孩顽固地坚持女儿装,这是朝同性恋发展的方式之一。莫里斯·萨克斯<a id="jzyy_1_637" href="#jz_1_637"><sup>(4)</sup></a>写道:“我热烈地想成为一个姑娘,我意识不到成为男人的伟大,竟至于想坐着撒尿。”然而,如果男孩起初显得不像他的姐妹那样受宠爱,这是因为人们对他有更大的期待。人们强加给他的要求,马上使他地位提高。莫拉斯<a id="jzyy_1_638" href="#jz_1_638"><sup>(5)</sup></a>在他的回忆录中叙述到,他的母亲和祖母宠爱弟弟,他很嫉妒这个弟弟,他的父亲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出房间,对他说:“我们是男人;让我们离开这些女人吧。”人们说服男孩,正是由于他优越,才对他有更高的要求;为了鼓励他踏上属于他的艰难道路,人们向他灌输男性的自豪感;这种抽象概念对他来说具有具体形象,它体现在阴茎中;对于自己软绵绵的、小小的性器官,他不是自然而然地感到自豪的,他是通过周围人的态度感受到的。母亲和奶妈延续着将男性生殖器与男性观念合二为一的传统;要么她们承认它在女人对爱情的感激和顺从中所起到的威望作用,要么对她们来说,在婴儿身上见到男性生殖器是这样谦卑的样子,那是一种报复,她们带着古怪的得意对待小男孩的阴茎。拉伯雷对我们叙述了高康大的保姆们的捉弄和戏言<a id="jzyy_1_639" href="#jz_1_639"><sup>(6)</sup></a>;历史记载了路易十三的保姆们类似的话。而不那么厚颜无耻的女人也给小男孩的性器官起爱称,她们对他谈起它时,仿佛谈到一个既是他又不是他的小家伙;就像上文引用过的,她们把它变成“<b>他我</b>,通常比本人更狡猾、更聪明、更灵活”<a id="jzyy_1_640" href="#jz_1_640"><sup>(7)</sup></a>。从解剖学来看,阴茎完全能够充当这个角色;它突出于身体之外,就像一个天生的小玩物,一种玩偶。因此,人们提高孩子这一分身的身价,也就提高他的身价。有个父亲对我叙述,他有一个儿子三岁时还坐着撒尿;他周围都是姐妹和堂表姐妹,这是一个胆小和忧郁的孩子;有一天,他带儿子一起上厕所,对他说:“我来做给你看,男人是怎样小便的。”自此以后,孩子对站着小便非常自豪,看不起姑娘们,“她们通过一个洞小便”;他的蔑视不是来自她们缺乏一个器官的事实,而是因为她们不像他一样受到父亲的看重和启蒙。因此,阴茎并未成为男孩获得优越感的直接特权,他的提高身价反而显得像一种对最后断奶的补偿—这种补偿由大人们发明,并被孩子热烈接受,从此,他不因自己不再是婴儿、不是女孩感到遗憾。随后,他在自己的性别中体现出自己的超越性和自豪的优越感。<a id="jzyy_1_641" href="#jz_1_641"><sup>(8)</sup></a>
<a id="jz_1_702" href="#jzyy_1_702">(69)</a>见李普曼《青春与性》。—原注
正是在这个阶段,小姑娘首先显得像拥有特权。第二次断奶使母亲的身体摆脱了孩子的搂抱,比第一次更缓慢,不那么突如其来;但尤其对男孩子,是逐渐拒绝给他亲吻和温存的;至于对小姑娘,继续给她爱抚,允许她生活在母亲身边,父亲把她抱在膝上,抚弄她的头发;给她穿轻柔的裙子,亲吻她,宽容地对待她的眼泪和任性,仔细地给她梳头,她的表情和撒娇令人开心,身体接触和慈祥的目光保护着她,不让她孤独焦虑。相反,对于小男孩,甚至要禁止他撒娇;他的诱惑伎俩,他的装腔作势,令人恼怒。别人对他说:“男人不要求别人拥抱他……男人不照镜子……男儿有泪不轻弹。”人们希望他是“一个小男子汉”;正是从成年人身上解脱出来,他才得到他们的赞许。他通过显得不寻求讨人喜欢,才能令人喜欢。
<a id="jz_1_703" href="#jzyy_1_703">(70)</a>Francis Jammes(1868—1938),法国诗人,著有《从黎明三钟经到傍晚三钟经》、《报春花的葬礼》等。
否认痛苦比克服痛苦更容易得到满足,消失在<b>一切</b>之中,比被他人的意识石化来得更彻底,肉体结合产生异化,比在别人注视下的任何舍弃更为深刻。诱惑、炫耀,与简单沉浸在母亲怀抱里相比,是一个更为复杂、不容易达到的阶段。成年人目光的魔力是变幻莫测的;孩子自称是隐形的,他的双亲进入游戏中,他们摸索着寻找他,他们笑着,然后,突然之间,他们表示:“你让我们厌烦了,你根本不是隐形的。”孩子的一句话逗人乐,他再说一遍,这回,父母耸耸肩。在这个像卡夫卡笔下的世界一样不确定、一样不可预见的世界上,人们每一步都跌跌撞撞<a id="jzyy_1_636" href="#jz_1_636"><sup>(3)</sup></a>。因此,那么多的孩子都害怕长大;如果他们的父母不再把他们抱在膝上,不再允许他们睡在他们的床上,他们便感到绝望,通过肉体遭受挫折,他们越来越痛苦地感到被遗弃,人从来都是焦虑地意识到这种遗弃的。
<a id="jz_1_704" href="#jzyy_1_704">(71)</a>参阅海伦妮·多伊奇《女性心理学》(1964)。—原注
当孩子长大时,他以两种方式对抗最初的遗弃。他力图否认分离,他蜷缩在母亲怀里,寻找她暖人的热量,要求她的爱抚。他力图通过他人的赞同,让自己得到确认。在他看来,成年人是天神,他们有能力给予他存在。他感受到目光的魔力,这目光时而把他变成美妙的小天使,时而把他变成怪物。这两种自卫方式互不排斥,相反,它们互为补充,互相渗透。一旦引诱成功,自身存在的合理性便在获得的亲吻和爱抚中得到证实,孩子在母亲怀中和慈爱的目光下,体验到的是同样幸福的被动性。在最初的三四年中,女孩和男孩的态度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竭力延长断奶以前的幸福状态;在男孩和女孩身上,都可以看到诱惑和炫耀的行为,他们同自己的姐妹一样,期待讨人喜欢,博得微笑,令人赞赏。
<a id="jz_1_705" href="#jzyy_1_705">(72)</a>见《自我》。—原注
世界最初只是以内在感受的形象向婴儿呈现的;他还淹没在<b>一切</b>内部,就像他待在肚子的黑暗中一样;不管他是吃母乳,还是靠奶瓶长大,他都被母体的温暖所包围。他逐渐学会感受到事物与自身不同,他把它们与自身区别开来;同时,他以多少有些突兀的方式脱离抚育他的母体;有时,他以强烈的情绪宣泄对这种分离做出反应<a id="jzyy_1_634" href="#jz_1_634"><sup>(1)</sup></a>;无论如何,大约是在六个月大的时候,婴儿断奶了,他开始在模仿动作中表现出吸引他人的愿望,这种模仿动作随后变成真正的炫耀。当然,这种态度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确定的,但不需要<b>设想</b>一种处境来让它<b>存在</b>。婴儿以一种直接的方式看到一切生存者最初的戏剧,这是他与<b>他者</b>关系的戏剧。人正是在焦虑中感受到自己被遗弃。他逃避自己的自由和主体性,想消失在<b>一切</b>之中,这就是他宇宙的、泛神论的梦想之根源,是他渴望遗忘、睡眠、迷醉、死亡之根源。他永远不能取消被分隔开的自我,至少他希望达到自在的稳固,石化而成为物;尤其当他人注视着他时,他显得像是一个存在。正是必须以这种观点去阐释儿童的行为:他在肉体的形式下发现有限、孤独、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上孤立无援;他力图将自己的存在异化在一个映像中,补偿这个灾难;他人将确立这个映像的现实和价值。似乎正是从他在镜子中认出自己的映像时起—这一刻与他断奶的时间相吻合—他开始确定自己的身份<a id="jzyy_1_635" href="#jz_1_635"><sup>(2)</sup></a>,他的自我与这个映像浑然一体,以致他仅是在自我异化中形成。不论严格意义上的镜子起着多少重要的作用,可以肯定的是,孩子在将近六个月时开始明白他的双亲的模仿动作,并在他们的目光下把自己看做客体。他已经是一个自主的主体,向世界超越,但他只是在一个异化的形象中遇到自身。
<a id="jz_1_706" href="#jzyy_1_706">(73)</a>海伦妮·多伊奇所引。—原注
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任何生理的、心理的、经济的命运都界定不了女人在社会内部具有的形象,是整个文明设计出这种介于男性和被去势者之间的、被称为女性的中介产物。唯有另一个人作为中介,才能使一个人确立为<b>他者</b>。只要孩子是自为存在的,他就不会看出自己在性的方面有什么不同。在女孩和男孩身上,身体首先是主体性的辐射和理解世界的工具,他们理解世界,是通过眼睛和手,而不是通过性器官。出生和断奶这两出戏,对于男女婴儿,是以同样方式进行的;他们有同样的兴趣和同样的快感;吮吸首先是最大快感的来源;其次,他们经历肛门期,从共有的排泄功能获得最大满足;他们的生殖器的发育是相同的;他们以同样的好奇和同样的冷漠,去探索自己的身体;他们从阴蒂和阴茎获得同样朦胧的快感;当他们的感受发展到需要一个客体时,便转向母亲,女性柔软的、光滑的、富有弹性的肉体激起了性的欲望,而这些欲望是要攫取;女孩和男孩一样,以攻击性的方式去拥抱母亲,触摸她,爱抚她;如果又有一个孩子出生了,他们表现出同样的嫉妒;他们以同样的行为表现这种嫉妒:愤怒、赌气、乱撒尿;他们用同样的撒娇,去讨大人的欢心。直到十二岁,小姑娘像她的兄弟们一样强壮,表现出同样的智力;没有任何一个方面她不与他们相匹敌。如果在我们看来,她在青春期之前,有时甚至从幼小的时候起,仿佛已经在性的方面显露不同,并非是神秘的本能直接地注定她是被动的,爱撒娇的,富于母性,而是因为他人一开始就介入孩子的生活,从早年起,她的使命就蛮横地注入她体内。
<a id="jz_1_707" href="#jzyy_1_707">(74)</a>德文,<b>甜姐儿</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