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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这种主动的个性和被动的女性角色的协调,无论如何对她比对男人要困难得多;有许多女人宁愿放弃尝试这种协调,也不肯在这种努力中消耗精力。在女艺术家和女作家中,有很多女同性恋者。并非她们的性欲的不同寻常成为创造力的源泉,或者表现出存在这种高级的创造力;宁可说她们沉浸在严肃的工作中,不想在扮演女人的角色中,也不想在同男人的搏斗中浪费时间。她们不承认男性的优越,既不愿意假装承认它,也不愿意疲于质疑它;她们在快感中寻找放松、平静、消遣,她们尽量要离开以对手面目出现的性伙伴;她们以此摆脱女性身份带来的障碍。当然,往往是异性恋的体验的性质,促使“男性化的”女人去选择她的性别假定或者放弃她的性别。男性的蔑视证实了丑女人对外貌的不自信,情人的狂妄会伤害骄傲的女人。我们考察过性冷淡的所有原因:怨恨、气恼、害怕怀孕、流产引起的剧烈精神震动,等等,在这里汇聚在一起。由于女人带着更多的怀疑去接近男人,这些原因就具有更大的分量。
<a id="jz_1_776" href="#jzyy_1_776">(7)</a>见《在回忆看来》。—原注
尽管身材苗条,长得俏丽,投身于特殊的计划或者要求一般意义的自由的女人,会拒绝退让而利于他人;她在自己的行为中而不是在她内在的在场中认出自己,使她压缩到身体限制范围之内的男性欲望,令她不快,正如令年轻小伙子不快一样;她对她顺从的女伴感受到有阳刚气的男人对被动的男同性恋者一样的厌恶。部分是为了抛弃与女伴们的一切相似关系,她才采取男性化的态度;她身着男装,采取男性的姿态,采用男性的语言,她和一个女友结成一对,她在其中扮演男人,这样演戏实际上是一种“男性化的抗议”;但这是次要现象;出于本能的是,想到要变成肉欲的猎物,作为征服者和支配者的主体感到愤怒。大量的女运动员是同性恋者;她们不把这肌肉强健的、喜爱活动的、有弹力的、有冲力的身体看做被动的肉体;这肉体不会有魔力地召唤抚摸,它有办法左右世界,而不是世界的一个物,在自为的身体和为他的身体之间存在的鸿沟,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是不可逾越的。可以看到行动的女人和“有头脑的”女人的抗拒是相似的,在她们身上,服从,即使是肉体形式的服从,也是不可能的。如果性别平等具体实现了,在大部分情况下,这种障碍会自动消除,但男人仍然满脑子优越感,如果女人不能分享这种优越,就会被冒犯。但必须指出,最有意志的、最有支配欲的女人,不惮与男性对峙,所谓“有男子气的”女人往往是一个坦率的异性恋者。她不愿意否定做人的要求,可是她也不想弃绝自己的女性气质,她选择进入男性世界,甚至兼并它。她强有力的肉欲不畏惧男性的粗鲁;为了在男人身体中找到快乐,她比胆小的处女需要克服较少的抗拒。拥有十分粗鲁和野性十足的气质,就不会感到性交的屈辱;一个精神上无所畏惧的女知识分子会质疑这种屈辱;自信心强、性情好斗的女人,会愉快地参加到一场她确信必胜的决斗中去。乔治·桑对年轻男人、“有女性气质的”男人有偏爱,但德·斯达尔夫人很晚才在她的情人中寻找青春与美,她以自己强有力的精神去支配男人,骄傲地接受他们的赞赏,在他们的怀抱里不会感到自己是猎物。像俄国的叶卡捷琳娜那样的女皇,甚至可能允许自己接受受虐的陶醉,她在这种游戏中仍然是唯一的主人。伊莎贝尔·埃布拉特身穿男装,骑马穿越撒哈拉沙漠,当她委身于某个强壮的土著步兵时,丝毫也不认为自己降低了身份。不愿意成为男人附庸的女人,远不是总要回避男人,更确切地说,她试图让他成为自己寻乐的工具。在有利的情况下—大部分情况下取决于她的伴侣—竞争的想法本身会自动消失,她会乐于充分体验女人的状况,就像男人体验他的男人的状况那样。
<a id="jz_1_777" href="#jzyy_1_777">(8)</a>见《精神分析方法和弗洛伊德的学说》。—原注
这种反抗绝不导致同性恋的命运;大多数小女孩一旦知道她们的身体偶然形成的构造不允许实现她们的兴趣和愿望,经历同样的愤慨和同样的失望;柯莱特·奥德里<a id="jzyy_1_776" href="#jz_1_776"><sup>(7)</sup></a>在十二岁时愤怒地发现,她永远不能成为一个水手;未来的女人自然而然对她的性别给她强加的限制感到愤怒。要问她为什么拒绝这些限制,那是提错了问题,还不如要了解为什么她接受下来。她的因循守旧来自她的顺从和胆怯,但是,如果社会给予的补偿被认为不够,这种忍让很容易转成反抗。在少女认为作为女人自己长得难看的情况下,就会发生这种事,尤其是这样一来,人体的结构具有重要性;女人长得丑,体态难看,或者以为是这样,会使她拒绝女性命运,她觉得自己不应有这种命运;但是,要说采取男性态度是为了补偿女性的缺失,那会是错误的,更确切地说,作为要少女牺牲的男性优越地位的补偿,给予她的机会却显得太微弱。所有的小女孩都羡慕男孩简便的衣服;她们在镜中的映像,她们从中揣测的前程,逐渐使她们感到华丽装饰的宝贵;如果镜子乏味地映出一张平常的脸,如果它什么也不能预示,那么花边和丝带就是令人难堪的、甚至是可笑的服饰,“假小子”仍然执著地要做男孩。
<a id="jz_1_778" href="#jzyy_1_778">(9)</a>Benjamin Constant(1767—1830),法国小说家、政论家,作品《阿道尔夫》塑造了一个世纪病的典型。
她直到六岁,不管周围的人的说法,自认为是一个男孩,穿着像女孩是因为一些她不知道的理由……六岁时,她心想:“我将会成为中尉,如果天主让我长寿,我会是元帅。”她经常梦想骑上马,带领一支军队离开城市。她很聪明,但不幸从师范学校转到一所中学,她害怕变成女性。
<a id="jz_1_779" href="#jzyy_1_779">(10)</a>就像多萝西·帕克的小说《三人一伙》,不过这部小说写得非常肤浅。—原注
至于施特克尔笔下那个女同性恋者,是这样的:
<a id="jz_1_780" href="#jzyy_1_780">(11)</a>见《这些快乐……》。—原注
就我记忆所及,我从来不把自己看成一个女孩,我感到自己处在不断的困扰中。将近五六岁时,我想,不管别人的看法如何,即使我不是一个男孩,无论如何我不是一个女孩……我把自己的身体构造看成神秘的偶然的结果……我刚刚能走路时,我就对锤子和钉子感兴趣,我想骑在马背上。将近七岁时,我觉得我喜欢的一切对一个女孩都是不好的。我根本不幸福,时常哭泣和发脾气,听到关于男孩和女孩的谈话我是多么愤怒啊……每个星期天,我和我兄弟学校里的男孩子一起出去……将近十一岁时……为惩罚我的表现,家里把我送进寄宿学校……将近十五岁时,不管我的思绪朝向哪个方向发展,我的看法总是男孩子的看法……我感到自己对女人产生怜悯……我让自己成为她们的保护人和助手。
<a id="jz_1_781" href="#jzyy_1_781">(12)</a>见《诱惑力》。—原注
通过想“模仿男人”的意愿把女同性恋者定义为“男性的”,这是把她置于非本真。我已经说过,精神分析学家像当今社会所定义的那样接受男性化和女性化两类同性恋,会引起误解。事实上,今日男人代表积极的人和中性的人,也就是说男性和人类,而女人只是消极的人,即女性。每当她作为人去行动时,人们就宣称,她与男人等同。她在运动、政治、智力方面的活动,她对其他女人的欲望,被解释为“男性化的抗议”;人们拒绝考虑她要趋向超越的价值,这就明显导致认为她以主体态度做出非本真的选择。这种解释体系所依据的重大误会,就是承认,对女人来说,把自身当成<b>女性化</b>的女人是<b>自然的</b>,做一个异性恋的人,甚至做一个母亲,并不足以实现这个理想;“真正的女人”是文明创造出来的人为产物,正如以前产生阉人一样;她所谓卖弄风情和温顺的“本能”,是被灌输的,正如男人对生殖器的骄傲是被灌输的那样;男人并不总是接受他的男性使命;女人有充分的理由不那么温顺地接受给她限定的使命。“自卑情结”、“男性化情结”的概念,使我想起德尼·德·鲁日蒙<a id="jzyy_1_775" href="#jz_1_775"><sup>(6)</sup></a>在《魔鬼的份额》中叙述的逸事:一位太太想象,当她在乡下散步时,鸟儿袭击她,经过好几个月的精神分析治疗,仍然治不好她的困扰,陪伴她来到诊所花园的医生发现,<b>鸟儿的确在攻击她</b>。女人感到自己被贬低,因为事实上对女性的禁令把她贬低了。她自然而然选择做一个完整的个体、一个主体、一个世界和未来在她面前展开的自由的人,如果这个选择和男性的选择相一致,那是因为女性今日意味着残缺不全。在哈夫洛克·蔼理士和施特克尔搜集的女同性恋者的自白中—第一个病例是精神恋爱,第二个病例是已公开的—可以清楚地看到,正是女性的<b>规范</b>使两者都感到愤怒。其中一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