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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思冥想,却一无所获。我不能把父爱简单地列成一张清单,也从中体会不到爱、安全感、信赖感或归属感。父亲并没能给我们应有的父爱,他就像文斯背后那张写着“你在这里”的海报上的白色旋涡一样,蕴含着万千细节,却令人捉摸不透。而我从未从这白色的旋涡中得到些什么,因而恐怕也无法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另外,积雪并不是我唯一要担心的问题,由积雪引出的一系列问题也需要我考虑:我不仅需要只身一人渡过危险重重的高原河流,还可能因为严寒而体温过低。另外,由于步道被积雪覆盖,在很长一段路途上,我只能单靠地图和指南针来认路。加之我偏偏又是一人上路,因而更加大了危险和困难。我不仅没有必要的工具,也没有必要的知识和经验。而且因为无人相助,所以我连一点犯错的余地也没有。如果我像绝大多数太平洋屋脊步道徒步者一样知难而退,塞拉高地的壮美我便无福欣赏了,但如果我坚持走下去,估计连性命也难保了。

文斯又问:“你的继父呢?”说完,他低头看着腿上放着的记事本,读着自己在上面写的笔记。那笔记十有八九是关于我的。

我终于走到了积雪的另一边,双脚重新踏上了泥泞的步道,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暗自庆幸着。直到这时,我才朝下看了看山下的巨石堆。我知道,刚才的那一关只是迎接前方挑战前的一点“开胃菜”罢了。如果决意不从步道道口下步道绕过积雪带的话,我马上就会到达森林管理员道口,也就是海拔足有13 160英尺高的太平洋屋脊步道上的最高点。如果能在过道口时不从山坡上滑下去,我就有几周时间要在铺天盖地的冰雪世界中前进了。那儿的雪可要比我刚刚越过的积雪难对付多了。但即使是刚才那短暂的尝试,也让我对前方的艰险有了更清楚的认识。除了绕道而行,我别无选择。我连在正常条件下攀登步道的能力都不具备,更何况是在积雪深度为去年两三倍的年份呢?去年的降雪量是1983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如此严重的降雪,未来十几年可能都不会再出现。

“你说艾迪呀,他也离我而去了。”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一副完全不以为意的样子,仿佛这是件可乐的事情。“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写着“你在这里”的海报旁边挂着一只时钟,我面对着钟说,“时间快到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拿出冰镐,细细观察了一下前方的路。说是观察,其实只是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为自己鼓了鼓劲儿。我看到道格和汤姆在积雪上留下的一连串凿开的小坑,很显然,他俩已经顺利越过了这个障碍。我用格雷格教我的方法握着冰镐,脚踩进道格和汤姆留下的一个小坑里。这小坑为我提供了一些方便,但也为我徒增了不少麻烦。我的确不必费功夫自己凿坑了,但两人凿坑的位置让我走起来很别扭,加之冰面湿滑,而且有的小坑较深,把我的靴子夹在了里面,害得我几次失衡跌倒。我的冰镐又大又笨重,与其说有什么用,不如说更像一种负担。我在脑子里重复着“制动”这个词,默默提醒自己一旦从坡上滑下去,就马上用冰镐制动。这里的雪与明尼苏达的雪不同,有些地方形成的不是积雪,而是冰,其厚实程度让我不禁联想到了冰箱里那层结结实实的冻冰。不过有些地方的冰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顽固不化”,终归还是让我凿动了。

“这下课铃打得多及时啊。”文斯说完,我俩都笑了。

第二天,我一个人在路上行进时,被一条覆着积雪的陡峭斜坡挡住了去路。这一长条的积雪就像石崩,把步道盖得严严实实的,但比石崩还要骇人,因为沿坡滑下的不是石块,而是一条冰河。如果在穿越积雪时不小心跌倒,我可能就要顺着山坡滑下去摔在山涧的巨石上,或者直接坠入万丈深渊。谁知道这深渊里到底藏着什么呢?站在我的角度,眼底只有茫茫一片大雾。但如果不试着爬过去,我就唯有退回肯尼迪草原了。其实,回去也未必是件坏事。但我仍然下定决心试一试。

塞拉城昏暗的灯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怪兽”的轮廓影影绰绰,道格送我的羽毛就插在“怪兽”的支架上。我想起了乌鸦学,不知这羽毛真的是虚无的象征,抑或只是一件我一路带在身上的普通物件。我既是个信仰者,也是个怀疑者,既想要找一个心灵的依托,又对这所谓的依托半信半疑。我不知道该信仰什么,不知道这信仰到底是否存在,甚至对这扑朔迷离的“信仰”一词的含义也是一知半解。在我看来,万事万物都是虚实难辨的。母亲在她弥留于世的最后一周,曾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我说:“你是个爱探索的人,和我一样。”但我并不知道母亲想要探索的是什么,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这个问题我从未问过母亲,即便她亲口告诉我,我也会将信将疑地逼着她从精神层面上解释清楚,非要让她拿出可以说明问题的证据不可。但即便是证据充足的事情,其实也不能让我信服。母亲离开后,每个人都劝我:“你该找个心理治疗师看看。”在徒步旅行前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我终于听从了众人的劝告。但我并没有把这太当真,我没有联系文斯推荐给我的另一位心理治疗师。我的问题是心理治疗师无力化解的,一个坐在四壁之中的人,又怎能抚平我的创伤呢?

当天晚上,我信步走到了两人扎营的一小块空地上。吃完晚饭后,我们裹好厚厚的衣服在地上坐了下来,一起喝他们从肯尼迪草原带来的两瓶啤酒。我一边和他们喝酒,一边琢磨着拿走我几周前在波特兰买的安全套的人,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个。拿安全套的人应该就在他俩之间,要不还会有谁呢?

我从床上起身,在赤裸的身体上裹了一块毛巾,赤着脚走到了走廊上。我经过格雷格的房门,走到了浴室里,把身后的门关上,拧开水龙头,钻进了浴缸。热腾腾的水仿佛充满了魔力,哗哗的水声如雷鸣般充斥着整个房间。我关上水,被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静吞噬其中。我把背靠在坡度正合适的浴缸壁上,双眼盯着墙。突然,我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我已经赶上你们了啊。”我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谁呀?”我喊道,但门外的人没有应声。我听到脚步声在走廊上越走越远,又喊了一声:“里面有人。”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浴室里的确有人,这个人就是我,是我在这里。我生出了一种许久没有过的感觉,我觉得我身体中住着的那个自己,在深不可测的银河系中占据了我的位子。

临上路前,汤姆对我说:“如果你能赶上我们,那咱们晚上就在一起扎营吧。”

虽然我浑身已经很干净了,但我还是从浴缸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条毛巾,在身上搓了起来。我把脸、脖子、喉咙、胸口、肚子、后背、臀部、双臂、双腿和双脚全部搓了个遍。

道格和汤姆的脚印时断时续地出现在时而泥泞、时而尘土飞扬的步道上。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我赶上了坐在溪边的两个人。看着我朝他们一步步走近,两人的脸上显现出惊诧的神情。我靠着他俩坐下,一边抽水一边和他们闲聊。

“你们出生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浑身上下亲了个遍。”母亲曾经这样对我们姐弟几个说,“我数着你们的每根手指、每根脚趾、每根睫毛,还用手勾勒出你们的手的轮廓。”

这是旅途第三周的第一天,是6月的最后一周,算是正式步入夏季了。但沿着南塞拉荒野(South Sierra Wilderness)向上爬时,我却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季节和国度。从肯尼迪草原到步道道口之间只有50英里的距离,但我却要从海拔6 100英尺的地方一直爬到11 000英尺的高度。在来到塞拉高地的那个炎炎午后,我就已经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丝袭人的凉意,而夜幕降临时,这股凉意必定会将我紧紧包围。毋庸置疑,我已经踏上了塞拉高地,已经置身于缪尔称奇道绝的光之山脉。我走过枝叶茂密的参天大树,如盖的浓荫把下方的低矮植物遮得严严实实;我走过绿草如茵、野花盛放的草地;还借着滑雪杖的支撑,踏着摇晃不稳的石块,吃力地走过融化的雪水汇成的溪流。照我步行的速度,内华达山显得是那么不可逾越,脚下的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绕过弯道,瞥见前方白皑皑的山峰时,我就会对自己的能力心生怀疑;想到前方的迢迢长路时,我就会悄悄地害怕自己是否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这些事情虽然我自己不记得,但母亲的话却永世无法磨灭。这些话和父亲威胁说要把我从窗户扔出去一样,深深烙在我的心里,甚至印得更深。

在清晨的凉气中,我和着新到手的白色滑雪杖在地上敲击的声音向前迈着步,“怪兽”虽然在艾伯特的帮助下轻巧了不少,但仍然沉得离谱,在背上随着我的脚步一起一落。我现在经过的地方已没有之前那样干旱,因而不必背上好几个水瓶了。早晨出发时,我以为旅行会因此变得容易许多,以为我会因背包减轻而获得全新的体验。然而只过了半个小时,我便觉得腰酸背痛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于是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但在腰酸背痛的同时,我也隐隐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强——格雷格果然没有说错。

我靠着浴缸壁闭上了双眼,把头慢慢沉入水中。小时候我也曾这样做过,那时的感觉又一次回到了我的身体里,仿佛一沉入这水中,这浴室中的现实世界便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陌生而神秘的异界。在这里,现实的声音和触感都变得模糊不清,既遥远又缥缈,而平时很少听到的声音和很少感到的触觉,却悄然出现。

看着他们远去,我不觉有些失落。但当他俩的身影消失在浓密的树林间时,我不禁又感到一丝宽慰。我其实并不需要从包里取任何东西,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一直觉得“独处”不是一种状态,而更像一个场所,仿佛是一个允许我回归自我的房间。但太平洋屋脊步道带给我的深入骨髓的寂寥,却让我的这种认识有了转变。独处不再是一个房间了,而成了我的整个世界。现在的我,正置身于这世界中,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活着。如此居无定所地活着,头上连一方遮风挡雨的屋顶也没有,让这个世界既扩大了许多,也缩小了不少。在此之前,我并没有真正理解这个世界的广袤,在我用双脚一步步地丈量出每英里土地前,我连1英里到底是多长的距离都没有概念。但与此同时,我也对步道产生了难以名状的亲切感。那天清晨,路边的矮松和猴面花,以及我越过的清浅小溪,全都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但其实我与它们只是初次相识。

我只是刚刚上路而已。虽然只在步道上待了三周,但我的一切仿佛都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我躺在水中,尽量把气憋得长一些。我独自一人置身于这新的世界中,而周围的现实世界则在我身边滚滚向前。

肯尼迪草原被称为塞拉高地的门户,第二天清晨,我走过了塞拉高地的“大门”。我和道格、汤姆一起走了15英里,然后我停下脚步,告诉他们我要从背包里取些东西,让他们先走。我们相互拥抱,祝彼此好运,这究竟是永远的诀别还是15分钟的短暂分离呢?我们都不知道。我一边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一边靠在一块巨石上,好减轻“怪兽”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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