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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他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地握了一下。他就像我弟弟一样,但跟我的亲弟弟又完全不同。他就像那个即使以后都不再见面,我仍然会在心里给他留一个位置的人。
向下,向下,向下。最后一整天,我一直在走下坡路,在16英里的距离内就下降了4 000英尺,而道旁的溪流也陪着我向低处奔涌。现在我能感觉到哥伦比亚河就在我北边不远处,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前进,内心也感觉到徒步之旅即将画上圆满的句号了。当天晚上,我在鹰溪边过的夜。下午5点,我离喀斯喀特洛克斯只有6英里远。其实在天黑之前我就能赶到镇上,但是我不想就这么结束旅程。我想慢慢来,在新一天的晨曦中去观赏奔涌的河流,膜拜“众神之桥”。
“我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停了片刻,我又补充道,“只不过有的时候,我还是很害怕。”
晚上,我坐在溪畔,看着黑夜下的溪水冲刷着石块,听着潺潺的水声想着心事。一路下坡让我的脚疼得要命。这一路走来,虽然现在身体比以往都强,而且有可能比未来任何时候都强,但是在太平洋屋脊步道上徒步仍是一件伤身体的事情。穿越俄勒冈全境,很少有像今天这种陡峭的下坡。现在脚指头上又起了新的水疱。我把手指轻轻地放在脚趾上,慢慢地抚摩着。另一个脚指甲看样子要脱落了,我轻轻一拉果然掉了。这是掉的第六个脚指甲。现在只有四个脚指甲还没有弃我而去了。
“但你不害怕,对吧?你不是一直这么跟自己说吗?”我以为道格在开我的玩笑,但是明亮的火光照着他的脸,神情有些严肃。
太平洋屋脊步道和我不再是平手了,现在是6比4,我落后了。
“是啊。”我猛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满口酒气地说,“这个夏天我听到很多次狼嚎声。”
当晚我并不想睡在帐篷里,所以就睡在了防水布上。第二天黎明之前我就醒了,看着太阳慢慢地从胡德山那边升起来。我突然想到,这一切都结束了。没有回头路可走,也无法留住这一刻。我久坐在那里,看着霞光照亮了整片天空,然后一点点地扩散,笼罩了幽暗的森林。我闭上眼睛,倾听着鹰溪的水流声。
“这个声音总会让我汗毛直立。”道格心有余悸地看着我,喝了一口红酒,然后递给我,“这酒真是好。”
溪水要奔流到哥伦比亚河,而我,亦是如此。
过了一会儿,近处传来了狼嚎声,我们俩惊得猛然转过头,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心里一阵阵打鼓。
我感觉最后的4英里是顺水漂到了鹰溪小径源头附近的停车场,我的内心涌动着一种纯粹的情绪——喜悦。停车场很小很空,我走过洗手间,到了另一条小径上。沿着这条路,再走两英里就到喀斯喀特洛克斯了。小径突然右转,哥伦比亚河赫然出现在视野里。84号州际公路夹在小径和河流中间,用铁栅栏加以分隔。我停下来,抓住栅栏,望着滚滚河水一阵感慨。走了这么久,终于看到朝思暮想的哥伦比亚河了,一切就像一个奇迹,就像一个新生儿经历了长时间孕育,终于呱呱坠地。深色的河水波光粼粼,比我这一路上对它的所有设想都要美。
那天晚上,我们选在温泉河宿营。我用瑞士军刀上的瓶塞钻把红酒打开,两个人开始对饮起来。白天的气温比较暖和,70华氏度多一点。但是,晚上却很冷,毕竟天气已经开始从夏天向秋天过渡了。不知不觉间,树叶慢慢稀少,花梗也开始干枯,像打了一层霜似的蔫蔫的。我们俩一起生火做好饭,然后在锅边吃起了晚饭,时不时地把红酒传给对方。因为我们都没有杯子,所以只能对瓶喝了。这么久以后我和道格重逢,现在又有篝火又有美酒,让我恍然觉得这似乎是一场仪式,证明我的旅程即将结束了。
沿着这条绿色走廊,我一直往东走。这条走廊原先是哥伦比亚河高速公路,后被弃用,改成了步行道。在一些地方,我能看到混凝土碎片,但是路边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树枝低垂,有的枝丫甚至垂到了地面上,蜘蛛在上面织满了网,贴在脸上的感觉十分奇妙。我一边从头发上扯着蛛网,一边听着左边州际公路上的机动车在耳边闪过,有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在心中升腾。
“你疯了吗?”道格一下子急了,“你不喝我喝啊!”
从树林里走出来以后,我就到了喀斯喀特洛克斯镇。跟我在路上碰到的很多所谓的小镇不一样,这个镇常住人口超过1 000人,算是名副其实的小镇。经过住宅区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里面散发出的周五早晨特有的气息。从高速公路下面的人行道穿到另一边,我放慢了脚步。听着滑雪杖击打地面的声音,我知道自己已经离目的地只有咫尺之遥了。当“众神之桥”终于进入视线里的时候,我的心不住地狂跳起来。300多年前,此地发生了大滑坡,几乎阻断了哥伦比亚河,成了一座天然桥梁。当地的印第安人称其为“众神之桥”,后来,这座钢制悬臂桁架结构的大桥便因此而得名。人造桥横跨河流,长约1/3英里,连通了俄勒冈州的喀斯喀特洛克斯镇和华盛顿州的史蒂文森市。大桥在俄勒冈这边的入口处有一个收费站。走近的时候,一个女收费员跟我说我可以免费过桥。
“我正要把酒送给护林员呢。”我高高地举了一下红酒,然后用下巴示意一下前面的护林站,“我不想背着它一路到天伯伦。”
“我不过桥,”我满怀感激地对她解释道,“只是想摸一下。”沿着路肩,我一直走到大桥的混凝土立柱边,把手放了上去,看着哥伦比亚河在我的脚下汹涌流动。这是美国西北部最大的河流,也是全美第四大河。得益于曾经盛产的鲑鱼,印第安人在这个流域已经生活了上千年。探险家梅里韦瑟·路易斯和威廉·克拉克都曾经在著名的1805年探险中乘坐独木舟顺流而下。而190年之后,在我27岁生日的前两天,我也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