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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指南针在背包上的一条绳子上挂着,紧挨着那只世界上最响亮的口哨,我伸手把它够了过来。在步道上挨过了艰难的第一周后,我曾经使用过一次这个指南针,但从那之后就把它抛在了脑后。我拿着指南针与地图对比了一番,千方百计地想要推测出我所处的位置。我踏着雪,没有把握地向前小步挪着,时而从冰面上溜过,时而一脚陷入雪里。每前进一步,我的小腿和膝盖都因与雪摩擦而越发疼痛。一小时后,我在一棵满是积雪的树上看到了标着“太平洋屋脊步道”的菱形铁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但我知道,我在步道上。
我理屈词穷,无以辩驳。保罗是对的,只是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
我身上只穿着短裤和被汗浸湿的T恤,站在雪地上瑟瑟发抖。但在弄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之前,我还不能贸然前进。我打开旅行手册,读着上面有关这一地带的内容:“顺着步道,你会看到一条两旁生长着灌木、沿坡而上的道路。”这句话可能说的就是我刚刚经过的那个地方,“沿着路一直走,坡度渐趋平缓,你会看到一片开阔空地……”我缓缓地转了一圈,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不是书中说的那片空地呢?答案看起来似乎显而易见,但其实不然,因为我身边的一切,此时都被白雪覆盖着。
顺着一条路剖析自己——但愿它是太平洋屋脊步道——与吸食海洛因,是完全不一样的。逼着自己踏入这茫茫雪原,带给我前所未有的醍醐灌顶的感觉。我虽然对前进的路没有把握,但却始终坚信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仿佛单单为了前进而做出的努力就已经被赋予了某种意义。仿佛单纯地置身于这圣洁的荒蛮之美中,就意味着我也可以如此圣洁无瑕,无论我曾遗失过什么,无论别人曾从我这里掠夺过什么,无论我对别人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也无论别人为我抹过什么污点。虽然我对许多事情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对这一点,我却深信不疑:我,是这纯净荒野的一部分。
我想起了拉斯韦加斯的那枚5分硬币,我把那枚硬币塞进投币口,一下子就赢回了60美元。想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我觉得,这两枚5分硬币之间隐隐有什么联系,但这只是我站在雪地中毫无根据的突发奇想罢了,个中缘由我也说不清楚。或许,遗失这枚硬币与代表着虚无的黑色羽毛一样,都是吉运的征兆吧。或许,我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身陷困境。或许,在下一个转角处,我就能重见天日了。
带着既忧郁又兴奋的复杂心情,我在沁凉的空气中向前迈着步。阳光透过树杈熠熠闪烁着,虽然我戴着太阳镜,但雪地反射的阳光还是非常刺眼。周围仍满是积雪,但我发现这雪每分每秒都在我的四周悄然消融,渐渐变得少起来。积雪的消融,竟如一窝嗡嗡作响的蜜蜂一般充满了生机。积雪融化的声音偶尔像汩汩的水声,仿佛一弯埋在积雪之下的小溪正在潺潺流动。有时,融化的积雪会从树枝上大片大片地倾泻而下。
现在,我只剩下60美分了。
离开塞拉城的第三天,我坐在帐篷敞开的门旁弯着腰处理脚上的水疱,突然意识到前一天是国庆节。我在脑中栩栩如生地勾勒着我的好友以及万千美国人民在少了我的国庆日里欢庆的情景,不禁感到自己与他们越发疏远了。毫无疑问,他们一定又是开派对又是办游行的,把皮肤晒得红红的,还铁定开了焰火大会,但我却形影相吊地待在这冰天雪地中。突然之间,我仿佛从空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在这白雪和绿树组成的世界中,我渺小得犹如沧海一粟,和林中每只不知名的鸟儿一样微不足道。在这荒野中,7月4日(美国国庆日)和12月10日又有什么区别呢?对于所谓的日期,群山丝毫不以为意。
我从短裤兜里掏出这个地区的地形图,谁料却带出来一枚5分硬币。我顶着背包的重量,摇摇晃晃地弯腰去捡落入雪中的硬币。但手指触到硬币时,它却越陷越深,没了踪影。我在雪中吃力地摸索了一阵,但只是枉费功夫。
第二天早晨,我在雪地中走了几个小时后,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地上有一棵倒下的大树,树干上既没有积雪也没有树枝。我把背包取下,爬到了粗糙的树干上,然后从包里取出几条牛肉干,坐在树上边吃边痛快地往嘴里灌水。不一会儿,一团火红色的东西从我的右手边闪电一般蹿了出来,原来是一只狐狸。它的爪子无声地落在雪地上,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前方,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虽然我坐的位置十分显眼,但它仿佛对我的存在毫无觉察。狐狸在我正前方大约10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平静地朝着我的方向看了看。它用鼻子嗅了嗅,并没有与我的目光相会。从外表看,它兼备猫科和犬科动物的特征,小巧的面庞轮廓分明,身体灵活而机敏。
步道被这积雪盖得严严实实的。寻不到步道的踪迹,这才是最令我担心的问题。我手拿从旅行手册上撕下来的书页,不时地停下来一字一句地读着上面的内容。我宽慰自己:幸亏路线还算一目了然。然而一个小时后我又停下了脚步,一股恐惧感霎时间涌上了心头:我到底在不在步道上呢?我在周围的树木上偶尔会看见用钉子固定的菱形小铁牌,那便是步道的标志。而从刚才起,我却连一个标志也没有看到。但我也无须为此乱了阵脚,因为根据经验,太平洋屋脊步道的标志并不一定百分之百可靠。在有些地段,每隔几英里就能看到这些标志牌,而有时,我连走数日也不会碰到一个。
我的心怦怦直跳,虽然想赶紧爬起来跳到树后躲起来,但还是抑制住了冲动,只是一动不动地静坐在原处。我不知狐狸下一步会做什么,虽然觉得它不至于伤害我,但心中仍不免有些担心。这只狐狸虽然不过及膝高,但无可辩驳,它是这儿的强者。它身形矫健,身上每一根毛发都在彰显着它的优势。只需一眨眼的工夫,它就能把我治得服服帖帖。这是它的地盘,在这儿,它是毋庸置疑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