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丽尔·斯特雷德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我隐隐觉得有一些冰凉的手在温柔地拍打我,感觉很是舒服。双腿、胳膊、脸、头发、双脚、脖子、手上,都能感觉到。我甚至能感觉到这些手压在我的胸膛和肚子上,隔着T恤给我一种凉凉的感觉。“嗯……”我低声抱怨着,还稍微侧了侧身。然后我突然睁开眼,脑子开始缓慢地反应:
我意识到,在脚指甲这个问题上,这是我跟太平洋屋脊步道的对决。
喝饱水之后,天已经黑了,一轮明月悄悄升起来。我实在没有力气搭帐篷了,其实平时也就需要两分多钟,但是现在感觉比登天还难。实际上我也不需要帐篷。除了上路前几天下雨了,一路上就没碰上过雨天。所以我穿好衣服,把睡袋打开铺在防水布上。天太热了,只能躺着。我累得不想看书,即使睁眼看月亮都有点费劲。到水库的几小时内,我就消灭了128盎司“水质可疑”的水,但还是没有尿意。要穿越帽溪沿,我竟然蠢到只带了这么点水。“以后再也不能掉以轻心了。”我对着月亮默默发誓,然后就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当前比分6比4,但双方分差越来越小。
坐在蓝色的防水布上,我一口气喝掉两瓶水。水热乎乎的,喝起来像铁和泥的混合物,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我甚至能感觉到水在我身体里流动。虽然一口气喝了64盎司的水,但还是感觉口渴。奇怪的是,我仍然不饿。就像刚上路那几天,身体累得要命只想睡觉一样,现在我的身体只想喝水。我又把两个水瓶装满,等碘片净化之后,一饮而尽。
夜幕降临,另外四个在太平洋屋脊步道的徒步客也来到营地。他们到的时候,我正点着《夏日鸟笼》剩下的几页书给小铝质平底锅加热。两对伴侣跟我一般年纪,都是从美国和墨西哥边境一路徒步过来,当然他们也绕过了内华达的积雪山区。他们两对伴侣分别出发,但在南加州碰面后开始一起旅行,一起穿越荒原,绕开雪地,就这么过了几周的“四人约会”生活。约翰和莎拉来自加拿大的艾伯塔省,上路的时候约会还不到一年;山姆和海伦已经结婚,来自缅因州。他们第二天在此处休整。我跟他们说,新靴子一到,我就重新上路。
我看看表:把碘片放进水里已经27分钟了。通常到了傍晚我会饿得难受,但是现在吃东西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我只想喝水。
第二天,我打好包,把靴子系在包上,穿着凉鞋走到商店,坐在附近的一张野餐桌旁,等候邮包到达。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上路,不是因为我喜欢徒步,而是因为我必须这么做。要想在大概估计的那一天拿到每一个补给箱,我就必须按行程表行进。尽管因为财力和天气原因有各种变化和绕道,我都必须按照计划,在9月中旬完成旅行。我拿出供给箱里面的新书——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坐着读了几个小时,等着我的靴子寄到。人流来了又散,有时候会有一些人注意到我的背包,围在我身边询问关于太平洋屋脊步道的问题。回答问题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对当初选择的怀疑在某一刻一度消失殆尽,甚至忘了自己曾经怎样蠢笨到家了。沐浴在身边关注的眼光里,我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一个背包客,还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女王。
我要等碘片完全溶解杀毒30分钟后才能饮用。我口渴得有些抓狂,只能给第二个水瓶装水,借以转移注意力。水装好以后,我把防水布铺在岸边的空地上,站在上面迅速脱个精光。微风吹过,似乎带着暮霭的光芒,吹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的地方渐渐凉下来。我甚至没想万一有人出现怎么办。因为一整天,我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再说了,即便有人来了,我又渴又累,意识涣散了,根本不会在意。
“我建议你把这个写进简历里,”一个脸色红润、浑身珠光宝气的佛罗里达老妇人突然开腔,“我以前在人事部门工作。用人单位就喜欢找有这样经历的人。这表明你有个性,与众不同。”
我拿出净水器,把这可疑的水灌进去。这净水器跟我第一次在金橡泉用的时候一样难用,用来净化这里的水则难上加难,因为水里有一半都是泥浆。等到把净水器装好水,手都累得抖起来。我找到急救箱里面的碘片,放了两粒到水里。之所以会带碘片,就是想在不得不喝这种脏水的时候有个保障。在肯尼迪草原的时候,艾伯特狠心帮我扔了很多东西,但还是没扔碘片。不过,扔东西第二天他却因为喝了脏水生病了。
邮递员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了,联合包裹公司的快递员一个小时后也来了。但是他们都没有我的靴子。我心里一沉,立即走到公共电话亭,给REI公司打电话。
我停下脚步,注视着它。所谓的水库,实际上只是个网球场大小的满是污泥的水塘而已,但是里面毕竟有水。当我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斜坡,摇摇晃晃到了水库边一小块平地的时候,禁不住要高兴得笑出来。今天是我第一次徒步20英里。我把“怪兽”解开,放到平地上,然后走到泥岸边,蹲下来把双手放进水里。水是灰色的,暖暖的。手移动的时候,底部的软泥就会像水草一样漂浮上来,把水搅浑。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他很有礼貌地告知我,他们还没有给我邮递靴子。因为他们无法用快递给我寄到州立公园这边来,所以想用平邮,但是又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联系我,所以就什么也没有做。“我觉得您不了解情况,”我尽量压着火,“我现在在太平洋屋脊步道徒步旅行呢。我晚上就睡在森林里,你们当然没法儿联系上我了,而我也等不了……对了,我的靴子用平邮寄过来需要多长时间?”
我承认,很有可能已经干涸了,但我还是“加速”向那个方向迈进。考虑到双脚的情况和背包的重量,我所说的“加速”只是步伐快了一点点而已。我感觉自己好像从帽溪东沿俯瞰到整个世界:脚下是一条宽阔的河谷,一直延伸到远方,被南北两座树木葱郁的火山夹在中间。即便现在我有点心慌意乱,但是仍然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我是个蠢货,我承认,一个最终会因为脱水或中暑而死去的蠢货。但是至少我死的地方很漂亮——虽困难重重,却靠着自己的双脚一路走到这里,来欣赏眼前的这一切!我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继续行进。现在口渴得有种想吐的感觉,而且体温也在升高。“会没事儿的。”我告诉自己。每次直起腰的时候我都对自己说:又近了一点儿。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水库才出现在视野里。
“大概5天。”他语气平淡,并不为我的埋怨所动。
除非,这个水库也干涸了。
“5天?”我反问道。我又不能发火,毕竟他们是免费给我邮寄一双新靴子,但是我仍然感到心烦意乱,甚至有些慌张。除了按照计划行进,我还需要把包里的食物留着完成下一段旅程——83英里,目的地城堡岩(Castle Crags)。如果我待在伯尼瀑布等靴子,我就得吃掉一些食物。而我现在最多只有5美元,根本没钱在公园的快餐店吃5天。我从背包里拿出旅行手册,找到城堡岩的地址。我不敢想象自己穿着小一号的靴子在烈日下行进83英里,但别无选择,只能请求REI公司把靴子寄到城堡岩去。
《太平洋屋脊步道第一辑:加利福尼亚州》里说,最近的“可靠的”水源在15英里以外的岩泉湾,但是书里也说实际上有一个更近的水源,但是因水质“可疑”,强烈建议不要喝。要到水库,需要再沿线路往北走大概5英里。
挂掉电话,我一下子泄了气,也没了女王的良好感觉。
我从短裤口袋里抽出已经散页的旅行手册,仔仔细细地又读了一遍。现在的感觉不是上午的那种“害怕”,总是疑神疑鬼身边埋伏着什么东西。准确地说,现在的感觉是“恐慌”。而且这也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个事实:现在100多华氏度,我离水源还有数英里。我清楚地知道这才是我上路以来面临的最严重的情况——这比横冲直撞的野牛更具威胁性,比积雪更让人苦恼揪心。我需要水,立刻就要,现在就要!我感觉我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要水喝。我突然想起来艾伯特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问我每天小便几次。从我那天早上离开老站以后,我就没小便过,也不需要。我喝的每一滴水都用来维持身体运转了。现在我觉得自己口渴难忍,甚至都吐不出唾沫。
我用祈求的眼神盯着靴子,就好像我能找到解决方法似的。鞋子用红色布满灰尘的鞋带儿绑在包上,现在坏坏地、冷冷地看着我。我本来计划在新靴子到了以后就把它留在太平洋屋脊步道徒步客免费物品箱里的。现在拿在手里,却不愿意穿上去。或许我应该穿着不耐磨的凉鞋先走一小段路。我也碰到一些人要替换下靴子和凉鞋,但是他们的凉鞋要比我的耐磨得多。我之前根本没想过穿凉鞋徒步,当初买的时候就是贪便宜,花了大概19.99美元在折扣店买的冒牌货,想走了一天能歇歇脚。我脱下凉鞋,捧在手心里,就好像这么近看着就会让它变得耐磨了一样。凉鞋的尼龙粘扣带上布满岩屑,末端已失去粘力,翘了起来;蓝色的鞋底现在磨得又软又薄,穿上走路的时候都能被鹅卵石和树枝硌到脚。穿着这个徒步到城堡岩现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