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丽尔·斯特雷德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是啊,”我回答道,仿佛同意了他的观点,“我的意思是,我们俩再过几天就要会合了。”我的声音是那么坚定,连自己差点儿都相信了自己的谎言,就好像在那时那刻,保罗真的在向我靠近一样;好像我俩并没有在两个月前那个下雪的4月天提交离婚申请书;好像他真的离我越来越近;好像如果我途中遇险,他一定会有所察觉;好像如果我身有不测,不出几天就会有人注意到似的。
落在脸上的雨点将我唤醒,我看了看表,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将近两个小时。我没有做梦,也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入睡的,仿佛有人从身后用石头把我砸晕了似的。坐起身后,我发现自己被包围在层层雾气之中,能见度只有几英里。我抓紧背包带,在细雨中继续前进。而每走一步,我的整个身体都好似在深水中跋涉一般沉重。我把T恤和短裤卷起来,本想垫住臀部、背部和肩膀上被背包磨得生疼的地方,谁知却适得其反。
但是现实恰恰相反。我生命中的人们,就如旅行第一天被沙漠狂风吹散的创可贴一样,全都漫天纷飞,消失不见了。我到达路途的第一站时,竟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慰问我,到达第二站和第三站时,我也是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正午时分,我已经爬到了6 000多英尺高的山腰上,气温渐渐变凉,太阳也骤然躲到云层后不见了踪影。昨天我还在沙漠中挥汗如雨,而现在我却一边吃着蛋白质能量棒和杏干组成的午餐,一边瑟瑟发抖。被汗浸湿的T恤贴在背上,冷飕飕的。我把羊毛衫从衣袋里找出来穿在身上,然后便躺在防水布上小憩几分钟。谁料,我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弗兰克往座椅的靠背上靠了靠,调整了一下安全带上那硕大的金属扣,说:“干完一天的活儿之后,我还有另一种奖励自己的方法。”
我继续上路。虽然被那摊粪便吓了一跳,但我却越走越轻松;虽有背包的重负,而我的步伐却越来越矫健。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应付自如的潇洒,而这感觉不到15分钟便土崩瓦解了。我向高处爬啊爬啊,穿行在石块遍布的山间,沿着步道缓行而上。每迈出一步,背包的支架便会因为重压而在我身后嘎吱作响。背部和双肩的肌肉已绞扭成了紧绷的硬结,火辣辣的。每走一段路,我都得停下来用双手支撑在膝盖上,暂时减缓双肩上的负重,然后再蹒跚地继续前行。
我小心地试探着笑了笑,问道:“什么奖励方法?”我的心在胸中怦怦直跳,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汗涔涔的。我警惕地觉察到,我的背包现在在离我很远的车斗里。我马上下定决心,如果我得推门逃跑的话,背包就不要了。
我强挤硬塞地把背包装得不剩一丝余地,用蹦极弹力绳把剩下的物品绑在背包的外侧,接着,又用我在旅馆里发明的那一套程序把背包背在身上。从准备到出发,我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刚一上路,我就在离我扎营处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小摊粪便,颜色黑黑的,像是焦油一般。这是鬣狗留下来的——至少我希望是——还是美洲狮的呢?我在沙地上寻找脚印,但却一无所获。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鼓起了勇气,准备面对从鼠尾草丛和石块中探出的大型猫科动物的脸。
弗兰克把手伸到车座底下,也就是放着装有手枪的箱子的地方。
我钻出帐篷,缓缓地直起身来,肌肉还因昨日的徒步旅行而隐隐作痛,踩在沙石上的赤脚显得那样娇嫩。我仍然没有饥饿感,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些早餐。我把两勺名叫“升级牛奶(Better Than Milk)”的豆奶粉舀到一个水瓶里,加水搅拌后倒入即食燕麦片。它的味道并没有好过牛奶,甚至更糟,简直淡而无味,和啃草叶没什么区别。我的味蕾仿佛集体大罢工了似的,而我仍然一口一口地逼着自己往下咽,因为我必须得为一天的旅行补充足够的能量。我把水瓶里剩下的水喝光,然后笨手笨脚地用在我手中“咚咚”翻动的储水袋把水瓶再次灌满。根据《太平洋屋脊步道第一辑:加利福尼亚州》上的信息,我现在距离最近的水源金橡泉还有大约13英里远。虽然昨日表现欠佳,但我仍打算在今天赶到水源处。
他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一条条细长的红色甘草糖,每捆都像索套一样绞在一起。他把塑料袋递到我面前,问:“珍妮小姐,要不要来点儿?”
我在拂晓时分就睁开了眼睛,但却一直赖在睡袋里阅读旅行手册。虽然已经补充了12小时的睡眠——至少我躺下的时间有这么长——但我仍然感到昏昏沉沉,直到一个小时后才勉强地坐起身来。昨夜的风一阵阵地且狂暴地敲打着帐篷,偶尔刮得靠头一边的帐篷篷壁迎风狂舞,害得我一整夜不知醒了多少次。黎明前的几个小时,风才逐渐停歇下来。但取而代之的寂静,却如将我的形单影只昭告天下的大喇叭一般,扰得我辗转反侧。
<a id="jz_1_92" href="#jzyy_1_92">(1)</a>摄氏度=(华氏度-32)/1.8。—编者注
严格算起来,我比太平洋屋脊步道年长了恰好15天的时间。我出生于1968年9月17日,而步道是在同年的10月2日由国会的一项法案正式命名的。这条步道其实早就存在,只是路线迟迟没有敲定。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一群徒步旅行者和户外运动爱好者就开始着手打造一条连接墨西哥和加拿大的步道。从那时起,人们便开始为这条步道拼接和开拓路线。1968年,太平洋屋脊步道被正式命名,直到1993年,步道才最终完成。而差不多整整两年后的一天清晨,我在将我划伤的约书亚树的簇拥下迎来了旅程中的第一个清晨。在我看来,这条步道并不像只有2岁大的样子,也不像我的“同龄人”,而是有一种古朴感,包含着一种无所不知的大智慧。我的一切喜悲,在这条步道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