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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收了回去,而我被他触过的地方感到火辣辣的。我能感到,这过去的14天里自己是多么缺少爱抚,又是多么孤苦伶仃。
艾伯特拎着那一打安全套问我:“你真需要这种东西吗?”只见这位名副其实的老牌雄鹰童子军队员正颜厉色地站在那里,手指上的结婚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虽然他亲手砍断了自己的牙刷,但他的背包里一定安安稳稳地放着一本口袋大小的《圣经》。他以军人的姿态冷眼看着我,那一打安全套的白色塑料包装在他的手中渐渐展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我手拿着羽毛,提高了嗓门,好压过汩汩的流水声:“我考虑了一下积雪的问题,不是有人选择绕过积雪带不走吗?但他们来的时候是一两周之前,现在积雪肯定已经融化了不少,所以咱们说不定可以试一试。”我先看了看格雷格,又把目光投向我正在轻轻抚摩的黑色羽毛。
我开始动手打包,把新收到的东西和旧行李混在一起,心情与硬着头皮参加一场必然挂科的考试无异。我整理完毕后,艾伯特从河边走了回来,把我背包里的东西取了出来。他把东西分成两堆,一堆是我要装回包里的东西,另一堆则放进了我已经清空的装备补给箱。我可以选择把这些东西寄回家,也可以留在肯尼迪草原百货商店门口的纸箱子里,供其他的徒步旅行者使用。我至今一次都没有用过的折叠锯、迷你双筒望远镜以及相机的超大功率备用闪光灯,都被扔到了箱子里。我接着往下看,被艾伯特“降级”的东西还有被我高估了除臭能力的除臭剂、我本想拿着以备剃腿毛和腋毛时用的一次性剃毛刀以及被我塞进急救箱里的一大打安全套。
“6月1日大角高原上的积雪深度是上一年同一天的两倍多。”格雷格说着,把一块石头扔了出去,“一周的时间不会让积雪深度有什么大的变化。”
“好的,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先把接下来一段路上要用的东西装进包里去,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说完,他拿着一截牙刷刷头,朝着河边走去。不用说,他一定是为了减轻行李重量把牙刷柄砍掉了。
我点点头,好像我知道大角高原的位置,好像我理解积雪深度为去年同期的两倍意味着什么。仅仅置身于这场谈话之中,那种冒牌徒步者的感觉便又一次油然而生。我就像站在运动员中间的吉祥物似的,仿佛他们都是正牌的太平洋屋脊步道徒步者,而我只是个凑热闹的。我经验匮乏,雷·贾丁的大作一页也没有拜读过,我的行进速度慢得可笑,而且不知头脑中哪根弦没有搭对,竟然郑重其事地带了一把折叠锯上路。不知怎的,所有这一切都让我感到,自己不是从蒂哈查皮道口一步步走到肯尼迪草原的,而是被谁捎带过来的。
我苦笑着回答说:“太好了,正是时候。”
但我的确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自己走过来的。我不想放弃去塞拉高地一饱眼福的机会,这是整条步道上我最为期待的路段。它的壮美让《太平洋屋脊步道第一辑:加利福尼亚州》的四位作者赞叹有加,也因约翰·缪尔在百年前写成的著作而名垂千古。在书中,约翰·缪尔将这一地带美其名曰“光之山脉”。在我看来,塞拉高地及其13 000~14 000英尺高的顶峰,外加高地上澄澈的湖水和纵深的峡谷,全都是太平洋屋脊步道在加利福尼亚境内的极致景色。再说,如果绕过了这个地段,我到达阿什兰的时间就会比原计划早一个月,那么我的整个计划也就被打乱了。
我正手捧着完好无缺的《奥康纳短篇小说全集》时,艾伯特从他的帐篷中走了出来。他对我说:“看来你就算扔点儿行李也能照样撑下去,我帮你精减点东西吧?”
“只要有可能,我就想走走试试看。”我边说,边兴奋地挥着那根羽毛。我的双脚已经在水中冻得失去知觉,没有了痛感。
烧书固然让我痛心,却是迫不得已。在踏上太平洋屋脊步道之前,我就一直是个书迷;在步道上,书籍对我而言更是有了新的意义。在我的现实世界变得太孤寂、太残酷或让我忍无可忍时,书便为我创造了一方让我沉醉忘忧的净土。晚上扎营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赶着完成扎帐篷、过滤饮用水和做晚饭的任务,为的就是赶快钻进帐篷中,摆上盛着热菜的锅,坐在椅子上独享这一段悠闲时光。我一手拿着勺子吃饭,一手则捧着一本书,如果天色已晚,便打开头灯来阅读。在旅途的第一周,我常常因为身体疲惫,读完一两页便昏昏入睡了。但随着体能的增强,我每天的阅读量也在逐日增加,希望在书本中忘却旅途的枯燥和单调。到了早晨,我就会把前一晚读过的内容烧掉。
道格说:“嗯,从这里到下一个道口还有大约40英里的路。也就是说,在到达气候恶劣的地带之前,我们还可以放松地走走玩玩。在道口那儿有一条步道和太平洋屋脊步道相交,顺着步道就可以走到一个野营地。我们可以先走到那儿,然后再视情况而定。先看看积雪的情况,如果情况不妙,我们总还有条退路。”
但是福克纳的《我弥留之际》——或者说,装在我背包中的余下的为数不多的书页——已经面目全非了。昨天晚上,我把书的封面和已读过的书页全部撕下来,扔进了火中。我在炉子下放了一把铝制的小平底锅,以防炉子的火星溅出来。看着福克纳的名字在火焰中渐渐消失,颇有点儿亵渎圣物之感。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烧书,但我实在太需要减轻背包的重量了。《太平洋屋脊步道第一辑:加利福尼亚州》上有关我走过的路途的部分,也同样遭此厄运。
“你怎么看,格雷格?”我问道。我决意跟着格雷格的决定走。
我们围坐在野餐桌旁闲聊旅途上的见闻,过了一会儿,大家各自散去午睡了。埃德回到了他的房车里,格雷格、艾伯特和马特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中。而我正在兴头上,睡意皆无,于是便留在原地,翻看着几周前装好的箱子中的物品。箱子中的物品有一股弥漫在我公寓里的印度香薰的气味,那是一个遥远世界的气味,是属于那个我曾经居住过如今却恍如隔世的世界。拉链包和食品包装袋都没损坏,仍然亮闪闪的,干净的T恤衫上残留着一股薰衣草的芬芳,那是我在明尼阿波利斯的超市购买的洗衣液的味道。弗兰纳里·奥康纳的《奥康纳短篇小说全集》那图案花哨的封面也完好无损,没有一个折角。
格雷格点点头:“我觉得道格说得不错。”
“我可没输。”格雷格一边反对一边来到我近前捏捏我的肩膀,“我可是把钱押在你身上的,谢莉尔。”其他几个人对他的话表示质疑,但他仍然坚持。
“那我也跟你们一起走,”我说道,“我不会拖后腿的,我有冰镐呢!”
看到几个人从商店里回来,埃德冲他们大声喊道:“快看啊,老兄,咱们都赌输了。”
格雷格看看我:“你知道怎么用冰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