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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 Edwards

走廊上又有无数拱门,通向其他地方,我们意识到这里内部可能极其错综复杂,必须得边走边做标记。在这之前,我们行走的时候都是一边拿着罗盘,一边回看背后高塔间露出的巍峨山脉的影子,确保我们不会迷失方向;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开始认真地做些标记来辨别方向了。于是,我们把多余的纸张撕成大小合适的纸条,装进一个袋子,由丹福思随身携带,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本着节约至上的原则使用。这种方法也许能避免我们迷失方向,因为这座古老建筑的内部气流还算平缓。如果有强气流出现或者我们的纸条用完了,大不了再在岩石上凿记号,这样虽然单调缓慢,但也更安全。

我们进入的这片区域到底有多广阔,几乎无从猜测。不同建筑物之间的连接频繁而紧密,除非有坍塌或断裂,冰层似乎又不曾侵入进这里,我们很有可能通过冰下的石桥从一栋建筑进入另一栋建筑。通过冰面透明的地方往下看时发现,所有冻在冰层里的窗户都是紧闭的,似乎这里被遗弃之前窗户被全部关上了,直到后来冰层渐渐侵蚀建筑下层。确实,我们也有种模糊的感觉,这里并非是由于突发灾难或是渐渐衰落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更像是在某个远古时期,这里的居民有意地抛弃了这座城市。难道是这里的居民预测到冰河时期的到来,然后全部撤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吗?至于冰川形成的具体自然地理条件只能等待日后研究。不过,并没有明显的冰川迁移现象。可能是长年累月的积雪;或者大河泛滥的洪水,抑或巍峨山脉间古老冰坝破裂,造成了如今我们眼前的景象。这里的一切似乎都给想象插上了翅膀。

成堆的碎石使得进入左手边的高大建筑变得更加容易,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渴望已久的机会,我们仍旧踌躇了好一会儿。尽管我们已经身在这样一片古老神秘的世界,但是真正进入其中一栋尚存完好的建筑,却是另外一回事,因为里面或许更加古老,或许会有更多邪恶的秘密展现在眼前,这需要的并不是一丁点的勇气。不过最终我们还是决定进去;我们爬过高高的碎石堆,进入左手边那扇向内越来越宽的拱门。门后地面由大块板岩石块铺就,似乎是条又长又高的走廊,两侧墙壁上有壁画装饰。

VI

最终,我们还是遇到了希望中的那种入口;那是一扇六英尺宽、十英尺高的拱门,门口连着一座悬空石桥,距离现有冰面约五英尺。拱门里通常都被建筑上层地板碎石堆满,但是这里还算保存完好。因此可以通过西面左手边一段长方形台阶进入这栋建筑里。石桥对面是另一扇拱门,通向一栋破旧的柱形建筑,没有窗户,拱门上方十英尺有奇怪的凸起。里面一片漆黑,拱门看起来就像是无底深井上的口子。

要是一点一点细致完整地讲述在这座幽深死寂的蜂巢般远古建筑物里的经历,实在是太过繁琐累赘;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深穴里,经过无数漫长的年代,第一次回响起了人类的足音。那些不断出现的壁画里面,经研究发现,潜藏着更多可怕的秘密和细节。我们在闪光灯下拍了很多壁画,这些照片将证明我所说的一切,但可惜的是,我们并没有携带太多的胶卷。所以当胶卷用完后,我们只能在笔记本上简略地画下一些壁画关键特征。

不久我们看见了一排窗户——位于一座高大的尖顶尚存的五棱锥体建筑上——建筑内部保存完好,十分宽敞,地面由石板铺就;但窗户太高,如果没有绳索便很难安全降落。我们虽然带着绳索,但不想为了二十英尺的高度就动用,除非必要——特别是高原上稀薄的空气原本就给心脏增加了不少负担。这间巨大的房间可能是大厅或礼堂什么的,当我们的手电筒往里照时,发现四壁有横条宽幅雕刻画,线条粗犷陌生,令人震惊,中间又穿插着同等宽度的阿拉伯花纹壁画。我们在这里仔细地留下了标记,如果找不到更容易的入口,打算就从这里进去。

我们进入的这栋建筑,内部空间开阔,装饰精美,在那样遥远的远古时代竟能建造出如此华丽而庞大的建筑,这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虽然建筑内墙并不如外墙那样厚实,但是墙的下方部分保存得十分完好。内部结构错综复杂,地面高度变化毫无规律;要不是我们一路用纸条做标记,那么可能从一开始就完全迷失方向了。我们决定先看看更为破败的建筑物上层结构,大概往上爬了一百英尺,到达最高层,房顶已经全部坍塌,房间空对着南极天空,地面满是积雪和废墟。我们往上爬的过程中,并没有遇见楼梯,都是一些陡峭的棱纹石块的斜坡或斜面结构。房间形状应有尽有,大小不一,有五角星形、三角形,甚至完美的正方形。大多数房间地板面积约三十乘三十英尺,高度约二十英尺;但是也有些房间面积更大。我们仔细检查过建筑上层和冰层情况之后,开始一层一层往下走,探查埋藏在冰层以下的建筑下层,很快我们就发现我们进入的确实是一座迷宫,无数的过道,连接着数不清的房间,可能还不仅仅是这栋建筑,可能向外一直延伸到无限广阔的区域。周围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厚重巨大,显露出逼人的气势;而无论是建筑的外形、尺寸、比例、还是装饰和结构,都隐约有着与人类社会全然不同的特征。很快我们从壁画上的信息了解到,这座可怕的城市已经存在了数百万年之久。

在高大巨石阴影的迷宫之城之中,我们遇到合适的墙洞就会停下来研究建筑内部结构,观察是否有合适的入口。有些墙洞太高,而有一些里面的废墟已经被冰雪吞噬,就像早先山麓上那处没有屋顶的荒凉壁垒一样。有一处建筑内部很宽敞,看起来不错,能通向地底深处,但是我们找不到下去的路。碰到一块窗户上的木板,已经石化,上面植物图案依稀可辨,年代十分古老,令人印象深刻。这些植物是来自中生代时期的裸子植物与针叶树——特别是白垩纪时期的苏铁植物——还有些是第三纪时期的扇叶棕榈和早期被子植物。所有的植物都不晚于上新世。木板——边缘那里以前似乎有铰链——后来可能用途发生了改变;有的靠近深深的窗洞外侧,有的则靠近内侧。所有的木板都是被嵌进去的,原来可能有金属栓索的位置上还残留着锈迹。

我们还难以解释是怎样的工程学原理保证了这里建筑的怪异平衡状态,建造者又是怎样搬动使用那些巨石的,尽管拱形结构在其中显然起到了一定作用。我们走过的所有房间都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可拿,我们也更加确信,这座城市是被有意遗弃的。几乎所有墙壁上都有雕刻;雕刻从地面一直到屋顶,雕画呈水平带状,宽三英尺,中间交替出现同样宽度的阿拉伯几何图案雕花。也有其他排列方式,但是这种相互交替排列还是占了大多数。不过,经常能看到在一条阿拉伯几何图案雕花带中,会出现一组平整的长方形方框,方框内有圆点图案排列。

不过,我们心中科学和冒险精神的火焰一息尚存;我们机械地收集着样本,从各个建筑上出现的不同的岩石切下大小合适的小石块。我们希望尽可能多地采集样本,来更好地确定这里的地质年代。所有建筑外墙上的石块似乎都早于侏罗纪和科曼齐时期,而所有的岩石都晚于上新世。那么可以确定的是,我们正行走在的这座城市已经死去了至少五百万年或者更长时间。

很快我们辨认出,壁画的雕刻者技法娴熟,华丽精美,有极高的美学造诣;尽管看起来完全不同于人类的任何一种传统艺术。其制作之精美,是我见过的任何雕刻都无法媲美的。尽管这些壁画数量众多,但在复杂的动植物细节上都刻画得十分传神,栩栩如生;其他的图案也是极尽繁复精美。阿拉伯几何花纹运用了深奥的数学原理,所有的花纹曲线和角度显示出复杂的五面对称性。这些雕刻构图上有着悠久的传统,透视法的运用也很特别;但是它们显示出的高超艺术水准,尽管中间隔了悠久的岁月,依然深深地打动了我们。壁画上的雕刻图案是各种物体的剖面二维轮廓图,显示出雕刻者具备一定的思考分析能力,这是在任何远古种族身上所不曾见过的。陈列在博物馆的艺术品很难和这些壁画进行比较。你们在我们拍下的这些壁画照片中可能会发现,这些壁画倒像是极端未来主义者提出的某些异常超前荒诞的构想。

当我们攀爬过那些倒塌的建筑,甩下那些遍布裂缝和坑洼的石墙,终于进入这座迷宫般的城市时,巨大的无形压迫感笼罩在我们身上,我只感到自身是多么的渺小无助,只能再次感叹那时我们竟然还能勉强保持住镇定。丹福思变得神经兮兮起来,开始胡乱猜测,也许这里和营地里发生的惨案有关吧——我对此非常不满,因为我自己忍不住注意到,这些噩梦般诡异的太古代建筑遗迹越发符合他的猜测。这些猜测又进一步诱发了他的其他想象;在一处——某处遍布碎石的小巷曲折的角落深处——他坚称自己在地上看到了某种令他不安的痕迹;而在其他地方,他又不时停下脚步细细聆听,觉得自己听见了某处传来的微弱声音——一种沉闷的笛声,他说,和风刮过岩洞的声音非常相似,但又有一些微妙的差别。周围建筑和阿拉伯花纹式样的壁画上反复出现的五角星图案,仿佛将某种邪恶的事实推至面前;我们下意识里几乎可以肯定,某种远古生物是这座不洁之城的缔造者和居住者。

未风化墙壁上的阿拉伯式样花纹线条深入墙体达一到两英寸。而带有圆点图案的长方形边框图案——显然是用某种未知的远古语言和文字题写的铭文——深入墙体一英寸半,上面的圆点图案比整个边框还要深半英寸多。而雕画带则采用下沉式浅浮雕,雕画底部深入墙体两英寸。一些地方还有上色过的痕迹,但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大部分颜料早已剥落消失了。我对这些雕刻越研究越感到钦佩。尽管这些图案在雕刻上严格遵循着一定的传统规则,但是仍能看出创作者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和高超的绘图技巧;事实上,那些创作上的传统规则本身就强调要刻画出事物的本质或反映出事物与事物之间的差异。同时,除去这些显而易见的优秀特征,似乎还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涵义。总有一两处不时挑动着你的神经,仿佛它们一直在隐隐地强调着什么,但是这或许需要一种完全不同的精神或文化背景,甚至一种全新的感官,才能明白其传达出的深切涵义。

通过望远镜,我们看到许多带状雕刻画和圆点图案都已被磨掉,我们只能够勉强想象这座城市曾经的辉煌时期——尽管大部分屋顶和塔顶都没了踪迹。整体看来,城市的街道和巷道十分复杂弯曲;都位于峡谷底部,那些悬空的建筑或拱形的石桥,可能是它们与隧道唯一的不同之处。当南极北方低垂的太阳散发的红色光芒透过西方天际翻滚的浓雾洒向冰层时,冰下的一切看起来宛若梦境;偶尔太阳光线被挡住,整个空间又变得昏暗阴郁,透着些微邪恶的意味,语言难以形容当时的感觉。我们甚至觉得身后山隘之间怒吼的声音在这一刻也变得更加狂野与险恶。进入城市的最后一段道路变得格外崎岖陡峭,一块巨大的岩石伸了出来,坡度让我们怀疑这里曾有过一段阶梯。在冰层之下,一定有着一级一级的阶梯或类似的结构。

这些雕刻显然反映的是创作者生活的那个远古年代的生活,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他们过去的历史。似乎这个远古种族对自己的历史极为痴迷——尽管可能是巧合,但却十分有利于我们的研究——这些雕刻提供了异常丰富的信息,我们完全顾不上别的,一个劲儿地拍照临摹。一些房间内的图案排列会被大面积的地图、天文图和其他科学设计图所打断——这些图形简单直接地证实了我们从墙壁雕画上得出的结论。在说明证实了什么结论之前,我只希望,那些相信我言论的人们,你们能保持住应有的理智,不要被好奇心冲昏了头。如果说我所说的一番话不仅不能起到劝阻的效果,反而激起了你们对那个死亡与恐怖之城的向往,这又是多么可悲啊。

这里的建筑千奇百怪,变化多端,宏伟壮观,充满着陌生的异域风情,拍下的照片也难道其一二。一些建筑的几何形状甚至在欧几里得几何体中都难寻踪迹——各种被截短的不规则圆锥体;各种比例失衡的阶梯结构;鼓起来的奇怪圆柱体;破碎的柱群;诡异的五角星结构或五条脊线结构。当我们走进去些,通过冰盖上某些透明的地方向下看去,这些看似散落无章的建筑都通过高低不同的石桥互相连接在一起。城市中似乎并没有整齐规则的街道,唯一的一条在左侧一英里开外,那是远古河流流经城市后留下的河道。

高大的窗户和十二英尺高的厚实大门会阻断墙上连续的壁画雕刻;偶尔也能看见石化的木板——有细致的雕刻和抛光处理——都是木门或窗户上的。上面的金属固定件早就脱落不见踪迹,但是有一些木门还在,所以当我们在房间之中穿梭时,有时还不得不用力推开这些木门。带有奇怪的透明玻璃的窗框——大多为椭圆形——各处能看到一些,但是数量不多。常常能看到墙上凹陷的巨大壁龛,一般是空的,但偶尔也有一些奇怪的物件,是那种绿色皂石雕刻的,要么破损,要么太不起眼没被带走。墙上其他的一些小洞,显然和机械设施有关——供暖、照明等等——在很多雕画中也展现过。天花板较平,有时会镶嵌绿色皂石块或其他砖块,大部分已脱落。有的地面上也镶嵌着这样的砖块,但大部分都只是铺着简单的石板。

再往下走半英尺,我们才到达真正的城市中心,背后狂风在直耸天际的山峰间穿梭怒吼,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们眼前的奇异景象,除了在诡异变幻的梦境之中解释得通外,怕是再难想象。远处西方天际白色雾气不断翻滚,那座石塔林立的阴暗之城就那样横在云雾之前;一路上简直是一步一景,一步一惊。它是蜃景里的石头之城,如果不是留存下来的照片,我都不敢相信它真的存在过。大部分建筑和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座壁垒构造相似;但是这座城市中心的建筑外形之奇特夸张,非语言所能描述。

正如我之前所说,所有的家具和可携带的东西都不见了;但是雕画上显示这些响彻着回声空洞如坟墓一般的房间内,以前一定摆放着某些奇怪的东西。冰盖以上的楼层,地面上有厚厚的乱七八糟的碎石;但是越往下走,这种现象就越少见。在一些低楼层的房间和走廊里,只有些沙尘或是积土,有些地方甚至都像是被新近打扫过,异常地整洁干净。当然,如果有裂缝或坍塌,也是和上层一样凌乱不堪。中庭——高空飞行时其他建筑里也有——的存在使得整栋建筑物内部并不是完全漆黑一片;所以在上面楼层时,除非研究壁画时需要,都不太需要手电筒。然而,冰盖以下的楼层里,光线变得昏暗;很多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爬进一扇窗户,发现内壁上的壁画雕刻几乎消失殆尽,无从查看,但是我们也没有尝试打开冰封的地面。之前的飞行告诉我们,这座城市的很多建筑中结冰并没有这么厉害,或许我们能找到一些房顶完好的建筑,里面地面可能没有结冰,正好可以看到地下的建筑结构。在离开这座壁垒之前,我们仔细地拍了照片,研究了一下无灰浆粘结的墙体,却完全搞不明白。多希望帕波第在这里,他的工程学知识或许能为我们答疑解惑,在遥远的远古世界里,这座城市的居住者是怎样用那些巨大石块建立了这座城市及其边缘一带的啊。

当我们慢慢深入这座死寂无人迷宫般的建筑里时,种种情绪、记忆和印象不断闪过脑海,庞杂而混乱,困惑而无望。这里惊人的古老和噬人的荒凉特质原本就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正常人的心智,又加上营地才发生种种无法解释的惨剧,以及我们周围诡异的壁画刚刚揭示的真相,简直是雪上加霜。当我们看到那处完好的壁画那一刻,所有其他模棱两可的解释都土崩瓦解,我们面前只剩下那唯一的可怕真相——这个真相丹福思和我并没有蠢到想都没想过,只是我们都小心地避免将这种想法传达给彼此。千百万年以前,当人类的祖先还仅仅是古老的原始哺乳动物的时候,当恐龙还称霸欧亚大陆热带大草原的时候,是谁缔造并居住在这座死亡之城?现在,它们的真实面目将被揭开,再也容不下其他侥幸的猜测。

这座壁垒,五角星形顶角之间距离约三百英尺,由大小不同的侏罗纪砂岩石块堆砌而成,石块表面大小大都在六乘八英尺。墙上有一排拱形孔或者说是窗户,宽约四英尺,高约五英尺;沿着星形壁垒顶点和内角对称分布,距冰冻地面约四英尺。通过这些拱形孔,我们发现墙体足足有五英尺厚,壁垒内部没有隔墙,内壁上有疑似带状雕刻画或浅浮雕的痕迹;之前当我们低空飞过这些壁垒和其他类似建筑时,就有过这样的怀疑。壁垒往下的墙上可能也有这样的雕刻,但是现在都被厚厚的冰雪封住了。

在此之前,我们一直深信另外一种可能性并紧紧抓住这种想法不放——无论是丹福思还是我——这些随处可见的五角形图案不过是远古时期对自然界某种五角形生物的文化或宗教崇拜;就像克里特文明中装饰图案里的神圣公牛,埃及文明中的圣甲虫,罗马文明中的狼与鹰,以及其他野蛮部落中的动物图腾。但是这种一直以来带给我们安全感的信念被残忍地打破,我们被迫面对事实的真相,这足以颠覆我们所有的理性信仰,可能你们很多人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即便现在,我将要明确地将这一真相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仍不免诚惶诚恐,惴惴不安,也许我的确没有必要这样。

我们踩着坚硬的积雪,小心地向下方那座在西方白色雾气中隐现的巨大迷宫中走去,这时我们的心情,就像四个小时前即将穿过凶险的山隘时一样,仿佛什么神奇的事物正等在前方,异常激动和迫切。的确,我们对巍峨群山掩藏着的这个惊人秘密并不是全然陌生;但是,当双脚跨过这些原始石墙,可能是在数百万年前——任何已知的人类种群尚未出现的时候——被某种智能生物建造的,带着属于另一个时空的不同寻常色彩,我们心中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敬畏和丝丝恐惧。尽管在这个海拔高度,空气稀薄,行走变得迟缓;但是丹福思和我都觉得自己没问题,能胜任接下来的任何勘查工作。没走多远,我们就看到一处几乎与积雪齐平的破烂废墟,在一百六十五英尺至二百四十八英尺开外,还有一座已经没有了房顶的高大壁垒,保留着完整的五角星轮廓,高十到十一英尺。我们朝着那座壁垒走去;当双手最终触摸在那些风化的巨石之上时,我们觉得自己和某个早已被遗忘的隐秘时空之间建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甚至近乎渎神般的联系。

恐龙时代就建造和居住在这座恐怖之城的生物确实不是恐龙,但是却要糟糕得多。恐龙比起它们来说不过是一群新生的愚蠢生物——这座城市的缔造者远比恐龙要有智慧和古老得多,几乎十亿年以前,它们活动的痕迹就留在了岩石上……那时地球上的生命还只是些无固定形态的多细胞原生质……那时都尚未有真正的生命出现。它们才是地球生命的创造者和奴役者,毫无疑问,它们正是那些可怕邪恶的远古神话的原型,连《纳克特抄本》和《死灵之书》中也只敢隐晦提及的存在。它们就是伟大的远古者,当地球还年轻的时候,它们从群星之中降落——它们的形体进化过程对我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它们的强大力量也绝非这个星球所能孕育。仅仅一天之前,丹福思和我还看到过它们历经数万年不腐的化石残躯……而可怜的莱克他们甚至还亲眼看到过它们完整的身体。

似乎没有必要用积雪修建防风墙,因为我们毕竟只下去一小会儿,而这里又没有强风;因此我们只固定住了飞机的起落架,给一些设备关键部位做了保暖处理。我们脱掉了厚重的飞行皮毛保暖外套,只带了些小型装备,包括便携式指南针、手持相机、些许食物、大笔记本和纸张、地质勘探的锤子和凿子、样本袋、攀岩绳索、大功率手电筒和备用电池;这些装备来的时候就被装进飞机里了,想着万一成功着陆,我们可以拍些地面上的相片,画些草图或地形图,从裸露的山坡或山洞里采集些样本。幸运的是,我们还有多余的纸张,所以可以像猎犬追兔游戏一样边走边留下纸条做标记。这样万一我们进入到一些洞穴内部,如果内部气流比较平稳的话,我们就可以用这样快速简便的方法,而不需要在岩石上凿出记号,从而比较快速行进进行勘查。

但是仅凭这里我们能分辨出的人类史前历史的地质特征,也很难说明白它们的历史发展进程。我们面对这样的真相,受到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惊吓,不得不暂时先停下来恢复镇定,当我们再次启程,打算系统性地勘查这里的时候,都已经过了3点。我们之前看到的壁画是它们相对较晚时期的作品——大概两百万年前——根据地质、生物和天文特征推测出来;艺术水准要远远落后于后来我们发现的壁画,在我们穿过冰盖下方石桥后发现的一些更为古老的建筑里。有一栋直接从岩石中开凿而出的建筑,其建造时间似乎可以追溯至四千万而且很有可能五千万年前——早始新世或晚白垩纪时期——展示了无与伦比的高超浅浮雕雕刻技艺,比我们之前看到的任何壁画都要来得震撼。因此,我们一致认为这里是其中最为古老的建筑。

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着陆,但是怎么也不能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神秘的巨石建筑却不进去一探究竟,反而转身离开吧。所以,我们决定在航线附近的山麓平坦地带降落,再下机进行徒步考察。尽管平缓的山坡上有些地方还散落着许多石头废墟,但是降低飞行高度后很快找到了几处适宜降落的地点。我们选择离来时穿过的山隘最近的那处平地,因为返回营地时还需要穿过这个隘口,于下午12点30分降落在坚实的雪地之上,这里没有其他障碍物,返回时也可快速起飞。

如果不是有这些很快就会公开的照片为证,我一定不会说出我的发现和推理得出的结论,免得人们以为我疯了。这些明显是早期风格的壁画上讲述的故事——其他星系中的行星上长着星形头部的超自然生物——也可以说是它们自己奇妙的神话故事;但是之中混杂的一些图案非常奇怪,很像人类在数学和天体物理学上最新发现的图形,这点我也说不准是为什么。还是让人们看过我将要公开的照片后自己去思考吧。

离开山脉向高原内陆飞行,我们发现,这座沿着山麓建造的城市,尽管长的似乎没有尽头,但却不是无限地宽。飞过大约三十英里后,那些怪异的石头建筑开始变得稀疏,再过十英里多一点,便看到一片无垠荒原,上面没有任何人为建造的痕迹。不远处的那条宽阔凹陷的地带似乎是那条大河的河道;荒原上更加崎岖不平,地势似乎在不断抬高,最终消失在西边的浓雾之中。

自然,我们看到的每组壁画都只是讲述了这一个完整故事中的一个片段;而这些片段也并不是按照时间发展顺序出现的。在一些巨大的房间内,壁画上的故事是可以独立存在的,但是其他情况下,一个按照年代顺序讲述的故事可能会占据一系列的房间和走廊。最美妙的地图和图表则雕刻在深渊里的一处岩壁之上,那里的地势甚至比地球最古老的地层还要低——有一个岩洞,大约两百英尺见方,六十英尺高,无疑是教育中心之类的地方。壁画中有些主题会反复出现在不同的房间和建筑里;显然它们经历的某些历史事件或某些历史时期,相当受当时的雕刻者或者说居住者的欢迎。但是,有时相同的主题又被演绎成不同的故事版本,也许这可能有助于它们解决矛盾争端与调和分歧。

我们还看到一些星形空地,显然是公共广场;还注意到地势上有所起伏。高耸的山丘,内部常常被掏空,像是某种凌乱的高大建筑;但是至少有两座山丘不是这样的。其中一座久经风吹日晒后只剩下一小点土丘;另一座上面则仍矗立着一座华美的尖锥纪念碑,是直接从坚固岩石中开凿出来的,比较像佩特拉城河谷里那著名的蛇塚。

我还是为当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我们能推测出如此多的内容感到惊奇。当然,直到现在,我们也并未了解多少;而且很多都是后来通过照片和素描图得出来的。但是可能正是这些后期的研究——模糊记忆复活,加之天性的敏感,以及最后他不愿向我袒露的自认为看见的可怕一幕——直接导致了丹福思目前精神崩溃的状态。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出这一切;因为我们如果不公布整个事件的过程,我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有效的方法可以警告世人,而向世人发出警告则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南极那个未知的世界里,时空错乱,自然规律被打破,某种力量仍在暗中蛰伏,这使得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阻止世人对南极的进一步探险活动。

为了减少飞机载重,飞机油箱并没有加满;因此我们飞行时必须规划好合理的航线。尽管如此,我们还是降低至一定的飞行高度,那里风势缓和,观察了地面上很大一片区域——或者说,空中很大一片区域。山脉似乎没有尽头,与山麓相邻的可怕的巨石之城似乎也是漫无边际。我们向各个方向分别飞行了五十英里,迷宫般的巨石之城并无多少变化,仿佛死尸一般躺在永久冰冻的冰盖之上。尽管也发现几处明显不同的地方,比如,那条宽阔的河流穿过山麓地区,向山脉和山麓之间的峡谷深处倾泻而下,峡谷口那里的那些雕刻图案。峡谷河水入口处的岬角醒目地雕刻成石柱;石柱上的脊状拱起,给丹福思和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感觉来得令人厌恶和疑惑。

VII

这座第三纪时期的巨大都市,如庞然大物一般横躺在高原之上,与之相比,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和利莫里亚、康莫尼亚和乌兹洛达隆、洛玛尔大陆上的奥兰欧都像是现在——甚至是昨天的事;这座大都市完全可以和人类历史前出现的神秘渎神之城相提并论,比如伐鲁西亚、拉莱耶、米纳尔之地的伊伯,还有阿拉伯半岛上的无名之城。当我们飞越一个又一个荒凉巨塔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甚至觉得这座失落之城与营地发生的种种疯狂恐惧存在某种联系。

完整的事情经过,目前为止已经破解了一部分,很快会公布在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正式公告里。这里我就挑重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无论是否是神话传说,壁画上讲述的正是这些有着星形头部的生物从宇宙降临至毫无生机的初生地球的故事——不仅是它们,还有许多其他的外星生物,比如说在某个时机为了开辟新的疆土到达地球。这些生物似乎可以依靠巨大的膜翼在星际之间自由穿行——这竟和很久以前一位古生物研究的同僚向我讲述的某些奇诡的山间传说有着惊人的相似。它们在海底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海底建造了一座座神奇的城市,而且依靠不知是怎样的能量定律运转的复杂机械,与不可名状的可怕敌人进行过激烈的战斗。显然,它们所掌握的科学技术远远超过今天的人类,尽管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会使用这些早已普及的复杂机械。一些壁画上说,它们曾在别的星球上过着高度机械化的生活,但是发现那样单调的生活无法满足其情感上的需要,遂逐渐离开。它们的身体组织异常坚韧,生理需求极其简单,即使没有特殊加工的食物,甚至没有衣物,当然也只是偶尔在抵御环境威胁时才会需要衣物,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因为,这里,绝不是一座普通的城市。在地球未知的某段古老历史之中,这里一定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然而这里早已在地球几度沧桑变迁中消失了踪影,很久之后,人类才从类人猿渐渐进化成能直立行走的种群,在某些荒诞的神话中才得以找到关于这里的些许记录。

最开始是用来吃,后来是为了些其他原因,它们在海底第一次创造出了地球生命——根据代代流传下来的方法,用适宜的物质创造出了生命。歼灭了来侵犯的其他宇宙生物后,它们开始了更为复杂精细的实验。它们在其他星球上也是如此;不仅创造出了必需的食物,还创造出了某种多细胞原生质块状生物,这种块状生物在催眠作用下,细胞组织能临时变化成各种器官,成为理想的奴隶,从事任何繁重的体力劳动。这些黏性块状生物毫无疑问正是那本可怕的《死灵之书》作者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在书中不敢明说的生物“修格斯”,甚至作者本人,这个阿拉伯疯子都未提及修格斯还曾出现在地球上,可能只有当人们在嚼食某种含生物碱的致幻药草后,才可能在梦境里遇见可怕的“修格斯”吧。当这些有着星形头部的远古者合成了简单的可食生物,培育了一大批修格斯之后,就放任其他的一些细胞组织的发展,这才长成各种各样的动植物;远古者只是将任何不好管教的生物全部消灭殆尽。

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当这些人类历史以前的久远时空中就已存在的恐怖建筑遗迹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们是多么目眩神迷,惊讶不已,而当时我们又是怎样强作镇定的呢?我们当然也知道哪里——年代顺序、科学理论或者我们的自我意识——一定错了;但竟然还能保持冷静,继续驾驶飞机,细致快速地观测,并小心地拍下了一系列照片,这些照片无论是对我们自己还是整个世界都有极其巨大的意义。那时,我想,是我自身坚定不移的科学精神起了作用;尽管我感到完全的迷茫和恐惧,但内心深处仍旧渴望揭开这里更多的远古时期的秘密——想弄清楚到底是怎样的生物曾建造和居住在这片雄伟的城市之中,这些生物如此密集地生活于此,又和当时的世界或者说其他时代存在怎样的关系。

修格斯身体膨胀后能举起巨大的重物,在它们的帮助下,远古者本来修建的低矮城市迅速扩张,一座座巨型建筑拔地而起,形成壮观震撼的巨石迷城,后来也同样在陆地上建造了类似的城市。这些具有高度适应性的远古者在宇宙中其他星球上时也多生活在陆地,海底的这座城市可能也因此保留了大量的陆地建筑风格。我们研究壁画上那些远古城市建筑的时候,包括空旷走廊上壁画里的建筑,我们注意到一种奇怪的巧合,这令我们十分震惊,即使在我们自己心中,都没有尝试去解释这种巧合性。我们现在行走的这座城市中的建筑,其上方结构大多在很久以前风化,如今只剩下无数的废墟,但是在那些浅浮雕壁画中却可以看到建筑物真实的面貌;如针般矗立的尖塔,某些圆锥和尖锥塔顶上的精美饰物,柱状建筑顶端层层叠叠的薄扇形结构。之前当我们快要抵达莱克那悲惨的营地时,一副蜃景曾越过那些疯狂山脉浮现在我们的眼前,在那副诡异不明的蜃景中可不就真真切切地显现过这些建筑的上方结构吗?然而这座死亡之城的上方结构实际上不早就在千万年前已经坍塌毁灭了吗?

很多地方的建筑已经完全坍塌,地面上的冰架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地质原因裂开深深的缝隙。一些地方的巨石建筑物风化严重,只露出冰盖上一点点遗迹。之前看到的那片空白地带,从高原内陆一直到山麓脚下的大裂缝中,也就在我们穿过的那个山隘口左侧大约一英里的地方,那里是完全没有任何建筑的;我们猜测,可能是一条古老的大河河道,也许在第三纪时期——数百万年前——河水汹涌地穿过城市,灌进高大山脉下的无底深渊。当然,也从未有人深入过那里,深入到那些洞穴和沟壑之中,自然也从未有人揭开过深藏地底的秘密。

远古者的生活,无论是在海底,还是后来部分迁移至陆地上,都够写好几卷大部头的书了。那些生活在浅水区域的远古者,继续开发自己头部五条主要触手末端眼睛的潜力,进行雕刻和书写,方式极不寻常——是用一种针状物体在防水蜡层表面上书写。而生活在深海中的远古者,尽管驱使一种奇怪的发光微生物为其照明,仍会使用自己头部那些有着特殊感官的五彩缤纷的纤毛来补充视力上的不足——这种特殊的感官可以帮助远古者临时应对无照明的紧急情况。壁画上显示,深海城市中的雕刻和书写方式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似乎雕刻表面有化学覆膜处理——可能是用来保护发光物质——但是无法从浅浮雕画面中清晰辨别。这些远古者有时在海里游动——依靠身侧海百合状手臂——而有时又依靠下方的伪足触手进行挪动。偶尔会使用一对或多对扇形可折叠膜翼进行长距离滑行。在陆地上行走主要依靠伪足,但有时也会利用膜翼向高处或远距离飞行。海百合状手臂上生长的纤细触手,在肌肉和神经的双重控制下,弹性与韧性十足,可以精确操作物体;灵巧的触手可以保证在所有艺术和手工创作时都能发挥出最高水平。

这座城市风化程度相当严重,尖塔林立的冰盖表面散落着许多从高处坍塌下来的石块和碎石碎片。透过透明的冰层,我们可以看到这片庞大尖塔群的下部结构,注意到下面有许多冰封的石桥,石桥将远远近近的尖塔悬空相连。冰盖上方城墙上的破洞,或许那里曾经也有着这样类似的石桥。飞近些我们能看到不计其数的巨大窗户;有些窗户是紧闭着的,原本木质结构已经石化,大部分窗户大大敞开,看着有些不祥和凶险。大部分的建筑遗迹,当然,房顶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高低不平和边角被磨圆的屋脊;但是仍有一些,比如圆锥形或尖锥形或其他样式的建筑,周围有更高的建筑保护,尽管表面也满是裂痕和坑洼,但还是保留下了完整的形状。通过望远镜,我们能看到上面似乎有横幅雕饰——雕饰上也有那些圆点图案,这样看来,曾出现在那些古老皂石上的圆点图案,应该还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

它们的身体坚韧得惊人。即便在高压的海底深处似乎也能毫发无伤。除非受到暴力攻击,它们极少死亡,葬身墓地也非常少。壁画上显示,它们死后被竖直埋葬在上刻铭文的五角星形坟墓,这让丹福思和我再一次停下了脚步,不得不努力平复心情。这些生物能进行孢子繁殖——和莱克所说的蕨类植物类似——但是它们的身体却异常坚韧,寿命极长,几乎没有繁衍后代的必要,除非有新的殖民地出现,它们也不主张大规模繁殖原叶体。幼体成长速度很快,而且会接受令人难以想象的高素质教育。知识和艺术备受推崇并高度发展,形成了一套传承不息的风俗和制度,这我会在后文中详细叙述。这些风俗和制度会根据海洋还是陆地的不同居住环境而发生细微变化,但其基础和本质却不会改变。

巨石迷宫的大部分由高大城墙构成,城墙位于冰盖以上的部分高达一百英尺到一百五十英尺,厚度五英尺到十英尺不等。城墙大部分由黑色原始板岩、花岗岩或砂岩的巨石块构成——大部分石块尺寸为四乘六乘八英尺——尽管有些地方像是从凹凸不平的前寒武纪板岩岩床直接开凿出来的。许多建筑大小不一;既有无数蜂巢状庞大建筑,也有单独的小型建筑。这些建筑总体趋于圆锥形、尖锥形或形似梯田的阶梯形;尽管也有许多完美的立柱体、立方体、立方体群和其他长方形结构,还零星分布一些带棱角的建筑结构,呈五角形,类似现代防御要塞。建造者熟练运用了拱形结构,或许这些建筑全盛时期还存在许多穹顶结构。

虽然能像植物一样从无机物中吸收营养;但是它们却更喜欢有机物,尤其是动物。它们在海底时会生食海洋生物,但在陆地上会烹饪后再进食。它们会捕猎,也圈养肉食类动物——宰杀时使用尖锐的工具,之前我们考察队在一些骨骼化石上发现的奇怪伤口就是这些工具造成的。远古者能承受各种极端气温;自然状态下能在低于冰点的水中生活。当寒冷的更新世来临——大约一百万年前——它们陆地上的居民也不得不采取特殊措施御寒,例如人工供暖;最终致命的严寒天气还是将它们逼回了海里。传说,它们在宇宙中飞行时,吸收某些化学物质后,几乎不需要再进食、呼吸或取暖;但是冰河世纪来临时,这种特技早已失传。总之,在没有人工供暖的情况下,它们再也难以独自活下去。

这些巨石建筑向四面八方绵延开来,似乎没有尽头,更不见稀疏;的确,当我们顺着高大山脉下左右两条低矮山峰看去,除了我们才飞过的那个山隘左侧一块地带以外,巨石建筑群并没有任何减少的趋势。或许,我们来到的这片区域,也不过是某个无限庞大的世界的一角而已。山麓之上也同样稀稀落落地分布着一些奇怪的巨石结构,与山巅上那片建筑群相连,成为其前哨地区。山脉这一侧和另一侧分布着同样密集的巨石结构和洞穴。

由于没有配偶的需要,身体结构又与植物相似,远古者并不像哺乳动物一样需要组建家庭;但会选择群体居住在一起,选择标准是居住空间的舒适度和——从壁画上群居者从事的工作和娱乐方式中推测——相同的生活习性。房间布置上,它们将所有东西放置于巨大房间的正中央,所有墙壁留作装饰。照明系统,陆地上住房的话,是依靠一种工作原理可能是电化学的设备来实现的。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海里,它们都使用某种奇怪的桌椅,还有一种类似圆柱框架结构的躺椅——因为它们休息时是直立的,只需要收缩回触手——另外还有一种架子,上面放有铰链装订成册的东西,表面有圆点图案,应该是它们的书籍。

这片广袤的巨石石塔和壁垒,有着不同于人世的雄伟壮观,它们屹立至今,大约有几十万年——或许几百万年——的历史,不断地被狂风暴雪所侵蚀。当我们看向下方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般的景象时,“世界之冠……世界屋脊……”所有这些惊叹不断涌向嘴边。我又再次想起诡异的远古神话,自我第一眼看到死寂的南极世界时,脑海之中就不断徘徊着——可怕的冷原,米·戈或是喜马拉雅山区可恶的雪人,《纳克特抄本》及它上面暗指的在人类出现之前的某种生物,克苏鲁信众,《死灵之书》,极北传说里变化无穷的撒托古亚,以及比撒托古亚更加变幻不定的星之眷族。

他们的政府组织复杂,很可能是社会主义,尽管从我们看到的壁画上来看,这一点还无法断言。城市内部之间的贸易往来都十分频繁;某些小的五星形物体,上有雕刻图案,充当货币流通。之前考察队发现的那些小的淡绿色皂石就是这种货币的碎片。尽管城镇化程度很高,但是仍保留有一部分农业和大部分的畜牧业。还有采矿业和极小部分的制造业。旅行十分频繁,但永久性移民情况比较少见,除非种族扩张时的殖民运动需要。个体单独移动时不需要任何辅助工具;因为无论是在地上、空中还是水里,远古者似乎都拥有惊人的移动速度。行李重物有役兽拉动——水中是修格斯,陆地上后期则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原始脊椎动物。

但是,现在关于这里形成原因的其他所有推测,都似乎不可避免地要被推翻,这一片由方形、弧形和有角度的巨大石块建造的迷宫的出现,将一个再也无法否认的事实推至面前。显然,之前出现在蜃景里的那片渎神之城有着真实存在的原型。那些令人厌恶的蜃景有着切实的源头——上层空气中漂浮着层层冰晶云,而这里的巨石遗迹不过是经过再简单不过的云层的光反射作用,被投影到山的另一边。当然,蜃景是扭曲夸张的,有些在真实源头中是不存在的;但是,当我们看到它的真实源头,却感觉比那些投影到远方的蜃景更加阴森恐怖。

这些脊椎动物,以及各种其他生命形态——植物、海洋生物以及飞禽走兽——远古者创造了最初的具有生命的细胞,然后任其发展,最后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生命形态。而这些细胞之所以能无拘无束地生长发育,不过是还没有与地球远古统治者的利益相冲突。那些不听话的生物会被彻底清剿。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是,远古者衰落时期的壁画上出现的一种蹒跚而行的原始哺乳动物——有时会被当作食物吃掉,有时会被当作小丑取乐,但这种原始哺乳动物已经初具类人猿和人类的特征。在建造陆地上高塔时,巨石块搬运常被指派给巨大的翼龙——而古生物学家目前甚至对这种翼龙还一无所知。

这幅宏伟壮观的景观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完全颠覆了我们所熟知的任何自然法则。在这里,在足足两万英尺高的平坦高原之上,至少从五十万年前以来,气候就开始变得恶劣,并不适宜生物生存,但是这片几乎望不到边际的整齐巨石建筑结构,恐怕也只有一种绝望的心理自我防御,才挣扎着不愿去承认这样的巨石结构不是人为有意建造的。我们曾认真分析过得出的结论是,这一区域的立方体和壁垒结构绝不可能仅仅是自然作用的结果。要不然,这里长久以来处于冰封的酷寒之中,那时人类都尚未从大型类人猿进化出来,这一切又怎么可能?

远古者在经历了地球上各种各样的地壳运动带来的地质巨变和灾难后,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尽管它们建造的第一批城市中大多或者说全部都在太古代以后消失不见,但是它们的文明或者说历史的传承却从未中断。它们最初是降落在地球上的南冰洋,那时可能月球才刚刚从相邻的南太平洋中脱离出地球。壁画上的一幅地图显示,当时地球表面完全被海水覆盖,水下的巨石之城从南极地区不断向外扩张,数量越来越多。另一幅地图表明,南极点周围开始出现了一块干燥的新生大陆,尽管主要居住地仍设在最近的海底之中,但还是有一部分远古者试着在这块新生大陆上生活居住。随后的地图讲述了这块新生陆地发生的分裂和漂移,一些大陆块向北移动,竟和后来泰勒、魏格纳与乔利等人提出的大陆漂移说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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