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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克报告中提到的这种有着广域音调的奇怪笛声,总让我们想着会不会再次听到——而自从目睹莱克营地发生的惨剧之后,我们听到每一次风声,也确实忍不住想入非非——或许它原本就属于我们所在的这座死寂空城。另一个时代的声音就埋葬在另一个时代的墓地吧。然而事实上,这种声音彻底打碎了我们心中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观念——我们默认南极内陆是一片不毛之地,和月球一样,任何正常的生命形态都不可能在这里生存。我们听见的声音却并不是那些深埋地下不腐不烂近乎渎神般存在的远古生物,在永不落的南极太阳照耀下苏醒后发出的笛声。相反,这是再普通不过、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我们在离开维多利亚地还在海上航行时,在麦克默多湾就一直听到过的这种声音,但是我们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本不该在这里的啊。简单来说——那不过是一只企鹅发出的沙哑叫声。

“广阔的研究领域将被开启。从样本上取样研究发现,大约在晚白垩纪或早始新世时期这些生物就被埋在这里。它们身体上长满石笋。我们清理石笋非常用力费劲,但好在它们身体异常坚韧,没有受到伤害。竟能奇迹般地保存完好,这显然要归功于石灰岩的石化作用。除此之外,目前尚无其他发现,后续会再展开搜索。眼下问题是,如何在没有雪橇犬的协助下将这十四具样本带回到地面营地。因为雪橇犬吼叫得异常凶狠狂躁,我们也不敢让它们随便靠近样本。九个人——三个人留下管住雪橇犬——尽管风刮得厉害,但应该能拖动三架雪橇。必须建立与麦克默多湾之间的航线,开始运送物资。在休息前我要着手解剖一具样本。真希望这里有个真正的实验室。德尔最好为阻止我西进勘查的行为道歉。首先是世界最高峰,然后又是这些东西。如果这不是此次考察最大的收获,我都不知道还能是什么。我们开拓了新的科学领域。祝贺你,帕波第,是你的钻头打开了洞穴。现在,“阿卡姆号”,请复述我的报告,好吗?”

声音是从我们过来时那条通道的相反方向的地下深处闷闷地传来的——而另一条通往深渊的通道也在那个方向。那个方向地下还有一只活着的水鸟——这片陆地地表早就了无生机可言——这可能是唯一的解释;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看看这种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这种声音不断响起;有时似乎还不止一只在叫。为了找到声源,我们从一扇碎石差不多被清理干净的拱门进去;并用纸条标记走过的地方——我们忍着恶心从雪橇上的帆布包裹中又扯出来一些纸——再次走进黑暗之中。

“完整的样本,与远古神话中的某种生物惊人地相似,它们曾经也生活在南极以外的地方。德尔和帕波第都曾经读过《死灵之书》,也看过克拉克·阿什顿·史密斯基于此书创作的那些梦魇般的绘画,所以当然明白我说的远古者指的是什么,传说远古者曾经或玩笑或错误地创造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学生们总认为对远古热带辐射动物的病态想象催生了神话里的这些生物。威尔马斯口中的史前传说也是如此——如克苏鲁系的信徒等等。

地上的结冰越来越少,我们注意到地面碎石上留有被拖拽的痕迹;丹福思发现一处脚印,我就不用过多解释那是什么脚印了吧。企鹅叫声传来的方向正是地图和罗盘计算出来通往深渊的那条北边通道,我们高兴地发现地面正好有一条通道,不用过桥,而且通往地下室的道路似乎也是通畅的。地图上显示,通向深渊的通道起点正是这处地下室,地下室所在的金字塔形建筑我们在空中飞行时曾看到,好像保存得还算完好。一路上,就着一支手电的亮光,我们照例看到无数的壁画雕刻,但是并未作片刻停留。

“无法肯定是动物或植物,但目前倾向于动物。可能是高度进化的辐射动物,但尚保留某些原始特征。局部特征上有些出入,总体上看非常像棘皮动物。可能生活在海洋,但膜翼的存在又很难理解,不过也可能是用于水中滑动。结构上的对称性又与植物类似,有植物特有的上下结构,而不是动物的前后结构。进化开始于极其久远的时期,甚至比迄今已知的太古代最简单原生质出现的时间还要早,所有关于起源的猜测都有问题。

突然,一团白色影子出现在道路前方,我们赶忙打开第二支手电。奇怪的是,我们在这次行进的过程中,却没有了早先的那种对于隐藏着的未知的恐惧。

“躯干底部结构和头部对应,但是功能不同,表现得更为粗糙。浅灰色膨胀伪颈,无腮,伪颈以下有淡绿色似海星状五角星形肢体。躯体五个顶角上长有肌肉发达结实的腿,四英尺长,直径从根部七英寸逐渐缩小至末端两英寸半。腿末端有淡绿色膜状物,上有五条脉络,呈三角形,长八英寸,最宽处有六英寸。从十亿年前一直到五千万或六千万年前,这些脚蹼、鳍或伪足在岩石上留下了那些三角形记号。五角星形肢体的内角上长有两英寸淡红色软管,从根部三英寸逐渐缩小至末端一英寸。末端有小孔。所有部分似皮革般异常坚韧,却又富有弹性。显然四英尺长带有脚蹼的五角星形肢体是用于海底或其他地方移动的。移动时,需要调用极其庞大的肌肉群。所有这些部分都紧贴在伪颈和肢体底部,和顶端一样。

那些东西将补给留在那座原型巨塔里,一定是打算到了或者深入深渊之后再折返的;但是,我们已经没了最初的警戒,就像它们在这个地方从未存在过一样。这个摇摇晃晃行走的白色东西,高六英尺,但是我们立即意识到它并非它们中的一员。那些东西长得更大也更黑,而且根据壁画的描述,且不说它们下体生长着的奇怪海生触角,它们在陆地上行走的速度也非常快。但是要说这个白色东西没吓到我们,那也是假话。我们确实一瞬间被一种原始的恐惧紧紧扼住咽喉,这种恐惧要比我们对那些东西的理性想象带来的恐惧要尖锐得多。但恐惧又转瞬即逝,因为那白白的一团很快就向我们左侧拱门摇摇摆摆地走去,那里还有另外两只同伴在沙哑地叫着,正在不断催促召唤它。它不过是一只企鹅——但却是一种未知品种的巨型企鹅,比任何已知的帝企鹅体形都要大,更可怕的是,它通体雪白,连眼睛都没长。

“躯干顶端,颈部鼓胀,呈浅灰色,似乎有鳃。颈以上应该是头部,浅黄色,类似海星,呈五角星形,长有三英寸纤毛,五彩缤纷。头部大而鼓,各顶角之间距离约二英寸,各顶角上又分别生长有三英寸长的淡黄色软管。头顶正中开口可能是呼吸通道。软管末端呈球状,淡黄色薄膜回卷包裹在软管上,有红色虹彩晶状球体,显然是眼睛。头部五个顶角之间的夹角中长出稍长些的红色软管,末端有相同颜色鼓起的囊状物,受到挤压会打开,呈钟形,最大直径为二英寸,内有尖利白色齿状物。可能为嘴。所有这些软管、海星状头部顶角都紧靠向下;软管和顶角紧贴颈部和躯干。惊人的弹性和坚韧性。

当我们跟着这只企鹅进入拱门,将两只手电都打开照向那三只企鹅时,它们一点也没有惊慌的迹象,我们发现其他两只也是同样通体雪白,没有眼睛的未知巨型企鹅品种。它们巨大的体形让我们想起远古者壁画中雕刻的企鹅形象,很快推断出这些企鹅的祖先正是远古企鹅——它们在冰川时期到来之前,撤退到地底更温暖的地方,而长久的黑暗使得它们皮肤上色素退化,双眼也萎缩退化,仅留下两条细缝。它们现在的栖息地一定是我们正在寻找的深渊,一定是这样;这也证明深渊里面一直处于恒温状态,并且适宜生物生存,这瞬间将我们的好奇心推至顶点,同时我们也开始各种胡思乱想。

“样本全长八英尺。桶状躯干上有五条脊,长六英尺,中央最宽处有三英尺半,两端最窄处有一英尺。深灰色,有弹性,极其坚韧。脊之间有相同颜色膜翼,处于合拢状态,展开长达七英尺。翼骨呈管状或腺状,浅灰色,翼尖有小孔。膜翼展开边缘为锯齿状。躯干中央周围一圈,垂直生长的五条脊最高点上,各生长一条手臂或触手,浅灰色,有弹性,紧紧靠拢在躯干上,展开后长度超过三英尺。类似原始海百合的触手。触手根部直径三英寸,六英寸后分叉成五支,八英寸后又分别分叉成五支,末端逐渐变细,成为细小的触手或卷须,因此每个触手主干上总共有二十五个触手。

我们同样疑惑的还有,这三只企鹅为什么离开了他们一贯栖息的地方。这座空城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去,它们不可能季节性地迁徙至此,而且对于我们的经过,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如果只有那些东西经过时才能惊吓到它们,也太奇怪了。难道是那些东西会攻击或者捕食这些企鹅?我们怀疑这些企鹅是否和雪橇犬一样,也同样极其厌恶那些东西散发的刺鼻气味;因为它们的祖先显然和远古者相处得十分友好——只要深渊中还存活着远古者,这种和睦友好的关系就一定还保持着。非常遗憾的是——追求科学的热情重新在身体内燃起——我们没能拍下这些异常的生物,我们很快超过它们,任由它们在身后嘶哑地叫着,继续向深渊前行,前方一定就能找到深渊,路上偶尔出现的企鹅脚印让我们更加确信。

“晚上11点30分。德尔、帕波第、道格拉斯请注意。最最重大发现——我更愿意称其为空前绝后的发现。“阿卡姆号”必须立即通知金斯波特总台。这种奇怪的桶状生物生活在太古代时期,在岩石上发现了它留下的痕迹。米尔、布德罗和福勒在地下距离洞口四十英尺位置发现了十三具或者更多这样的桶状生物。它们之间混有异常圆润的皂石,比之前发现的要小——呈五角形,除了个别地方,几乎无裂痕。其中八具样本保存完好,所有附带器官都在。所有样本已运至地面,并把雪橇犬隔开很远。这些雪橇犬看到样本就像疯了似的。稍后会附上更精确的描述。媒体必须准确报道相关内容。

不久,我们走过一段又长又矮、下降得很厉害的无门过道后,我们确信离这条通道的出口越来越近了。我们又经过两只企鹅,也听到前方还有其他企鹅在叫。终于走到过道尽头,眼前的巨大空洞,让我们不由得倒吸一口气——一个向上张开的完美半球,深入地底;足足一百英尺宽五十英尺深,里面一圈上有许多低矮的拱门,只有一处例外,打破了这里的对称平衡,那里距半球顶点有十五英尺,是一个漆黑的拱形洞穴,便是深渊的入口。

“晚上10点15分。重大发现。奥兰多和沃特金拿着手电筒,于9点45分发现巨大桶状物化石,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植物,要么是某种未知的过度发育的海洋辐射动物。矿物盐显然良好地保存了它的生物组织。似皮革般坚硬,但某些部位又异常柔软。两端及周围有破损现象。长六英尺,中间宽三点五英尺,向两端逐渐缩小至一英寸。桶状物周围有五条隆起的脊。脊侧面有破损,中间似乎有细茎生长。脊之间沟中结构十分奇怪。类似齿状梳或翼,可如同扇子般收缩或展开,只有一个尚保存完好,展开近七英尺长。这让我想到远古神话中的某些怪物,特别是《死灵之书》里提到的传说中的远古者。这些翼上有膜,翼骨里有腺状管。翼骨末端翼尖上明显有细孔。主体躯干两端已破损萎缩,无法猜测里面或破损的是什么。等返回营地需要进一步解剖分析。无法判断是植物还是动物。很多特征都极为原始,令人难以置信。已派所有人去砍断更多的钟乳石,看能不能发现更多这样的化石样本。发现了更多带伤的骨骼,对这些骨骼的调查可以再等等。雪橇犬有些麻烦。它们对新发现的这具样本简直忍无可忍,要不是把它们带到离样本足够远的地方,估计早就冲上来撕碎样本了。

在这个巨大的半球里,凹面上有类似远古天空的雕刻,尽管不是很精美,但是还是令人震惊,几只白色大企鹅摇摇晃晃——这显得十分怪异,反应冷淡呆滞。洞穴入口往里还有一段陡峭向下的路,入口处凿有奇怪的门楣和门框。站在这神秘的洞口,我们似乎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气流,或许还带着一些湿润的水汽;我们猜测着除了企鹅之外,还有怎样的生物生活在这无际的深渊、蜂窝状的高原以及巍峨山脉之中。我们还猜测,莱克最先在山顶看见的雾气,和我们自己在城墙盘踞的山顶看见的薄雾,是不是就是这无人到达的地底深处的水汽,沿着无数曲曲折折的通道蒸腾升到高空形成的呢?

“接上。发现奇怪的皂石碎片,约六英寸宽,一英寸半厚,不同于此地的任何地质构造。呈绿色,无法判别地质时期。出奇的有光泽和规则。形状似五角星,五个角尖端破损,内角和表面中央有裂痕。中央未开裂部分,有光滑小坑。很好奇它形成的原因和风化过程。可能是奇特的水蚀作用造成的。卡罗尔拿放大镜观察,试图找到其他的地质特征线索。表面有小点排列而成的规则图案。我们在观察这些皂石碎片时,一旁的雪橇犬显得很烦躁,似乎极度厌恶这种皂石。是否散发特殊气味,还需后续进一步观察。等米尔取来手电筒后,我们就开始探查这片地下空间,之后再报告。

进入洞口后,我们看到通道——最起码一开始的时候——宽度和高度都差不多十五英尺;两侧墙壁、地面、拱顶都铺着巨石块。两侧墙壁上稀稀疏疏地刻有一些衰落时期风格的方框图案雕刻;里面整体结构和壁画竟然都奇迹般地完好无损。地面很干净,只除了一些风化的石屑,上面留有企鹅向外走和那些东西向里走的痕迹。越往里走,温度越高;很快我们就脱掉了身上厚重的外套。我们一直在想这里会不会有岩浆活动的迹象,或者那不见天日的地下海水会不会是热的。走了一会儿,发现通道大小也没多大变化,但人工铺就的石块就看不见了,只剩下裸露的被修正过的坚硬岩石地面。有时通道坡度会发生变化,变得非常陡峭,这时地面上就会出现凿刻的一条条沟。我们好几次都注意到通道两边还连着一些小的通道,这些小的通道在地图上并未有记录;但是这些通道都很窄,不足以干扰我们的回程路线,而且万一我们从深渊返回时碰到什么危险,还可以逃进这些通道临时避一避。那种独特的无可名状的气味变得极其明显。明知道前方有危险在等着我们,还偏要冒险进入通道,这无疑是一种自杀式的愚蠢行为,但是要知道,总是有些人,对未知的渴求总是比疑虑担忧来得强烈得多——事实上,也正是这种渴求让我们来到了这片无人的极地荒原。我们继续往前走,又看到了几只企鹅,我们猜测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深渊。壁画显示,我们再往下走大约一英里就能到达深渊,但是之前在洞中行进的实际经历告诉我们,壁画的比例并不可靠。

“接上。检查了大型陆地和海洋爬行动物以及原始哺乳动物残骸,发现骨骼上有创伤和伤口,并不像是已知的任何时期掠食性动物或食肉性动物造成的。主要有两类——直线贯穿形成的孔洞和劈砍造成的切口。出现一两例骨骼被利落切断的现象。带伤的样本不多。已派人回营地取手电。准备从钟乳石丛中砍出道路,扩大搜索范围。

大约又走了三分之一英里,那种无可名状的气味变得极其刺鼻,我们在通道两侧出现的洞口上仔细地留下标记。洞口并没有太多水汽,明显是因为缺乏冷空气对流。温度在急速升高,而当看到地上那一堆乱七八糟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时,我们没有一点惊讶。里面有从莱克营地拿来的皮毛衣物和帐篷帆布,但是我们并没有多作停留,去仔细研究那些被诡异地扯成奇形怪状的布片。再往前不远,两侧出现更多更大的洞口,我们推测这里大概是到了山麓地带地下的那些蜂巢状的洞穴。这里那种无可名状的气味中,竟然混有另外一种同样刺鼻的气味——我们猜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尽管我们想过这也许是某些腐烂的生物,或者某种未知的地下真菌散发的气味。再之后,通道变得惊人的宽敞,这是壁画上未曾出现过的地方——地面抬高,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天然洞穴;大约七十五英尺长五十英尺宽,洞穴周围又连着无数的洞口,不知通向何方。

“爆破后福勒在砂岩和石灰岩中发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岩石中发现了和之前太古代板岩相似的三角形条纹图案,说明这种生物繁衍生息了六亿年,直到白垩纪科曼齐时期,形态大小都无明显改变。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科曼齐时期的这种生物,反而显得更加原始或者说有某种程度的退化。请媒体发布时务必强调此次发现的重要性。对生物界来说,此次发现犹如爱因斯坦之于数学和物理学界的意义。可以提供我之前的勘查结果和补充内容。正如我推测的一样,在太古代细胞出现以前,地球上已经上演了一轮或者多轮有机生物的兴衰史。早在几十亿年前就已经进化和分化。那时地球还年轻,任何生命形式或普通原生质生命结构都还无法生存。那么,问题是,在这之前,进化又是在何时何地如何进行的呢?

虽然远看这个洞穴像是天然形成的,但当我们打开两支手电,就着灯光自己观察时却发现,几处和蜂巢状区域相邻的石墙都是被人为打通的;这些石墙很粗糙,高高的拱顶上长满了钟乳石;但是岩石地板却被打磨得异常光滑,而且几乎没有碎石和石屑什么的,就连灰尘都很少见。除了我们来时的那条通道,这里周围出现的洞口是最多的,这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而另外一种刺鼻气味在这里变得尤其强烈;几乎掩盖住了其他所有气味。这里透着的那股怪异,包括那被打磨得几乎发光的地板,都让我们感到非常费解和恐惧,这远远超过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可怕的事情。

莱克可没仅仅发回这一封,还没等莫尔顿返回钻井,又派人穿过雪地带回了另一条信息。莫尔顿就坐在一台飞机里的无线电报设备前;将信息传送给我——给“阿卡姆号”再给外界——包括后续莱克派人送回的一系列补充说明信息。那些关注报纸上有关此次科考报道的人可能还有印象,当天下午科学界看到这样的信息是怎样的沸腾和激动啊——这多年后又引发了斯塔克韦瑟—摩尔科考队的组建,但是我必须要站出来予以劝阻。我想我还是把莱克发回的信息原封不动地公布出来为好,我们营地的无线电报员已经将莱克那些铅笔草稿翻译好了。

我们正前方的通道最为规整,而且相对来说,那里的企鹅粪便也最多,这让我们在这诸多几乎一模一样的洞口中分辨出正确的路线。但不管怎样,如果再次出现这样复杂的情况,我们决定还是在身后留下纸条作标记;因为再根据地面灰尘中留下的痕迹前行,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了。当我们进入正前方的洞口后,打开手电扫过墙壁——这里的壁画出现根本性的变化,这让我们惊讶着停下了脚步。我们当然知道,这一时期的远古者,在雕刻这些通道内的壁画时,技艺已大不如前;而我们之前走过的通道内的阿拉伯花纹雕刻壁画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是,现在,在这更深处的通道里,出现的这些雕刻却令人难以理解——雕刻的整体质量和局部特征,都出现了灾难性的下降,这种惊人的倒退在之前的壁画上从未出现。

另一方面,这些古老的原始生物化石数量之多,实在非同寻常。洞穴石灰岩层中化石如杯状海绵明显指向白垩纪科曼齐系时期,不会比这更早;但是洞中的化石碎片,包括一直以来被认为比科曼齐系时期早得多的大量生物化石——像原始鱼类、软体动物、珊瑚这些甚至可追溯到志留纪或奥陶纪时期。这说明在这个中空的世界里从三亿年前到三千万年前,一直连续有生命出现。至于渐新世以后,当洞穴封闭后,生命又延续了多久,则无从推测。不管怎样,后来在大约五十万年前,更新世出现了可怕的冰川——和洞穴年纪比起来,不过像是昨天一样——彻底终结了这所有的原始生命。

这里的壁画雕刻得十分拙劣粗糙,缺乏细节表现。雕刻画分布在横条石板上,往石板里下沉,和那些早些时候见到的方形边框图案保持在一条横线上,但是上面浅浮雕表面的高度却比边框图案还要低。丹福思推测这是因为浅浮雕被二次雕刻过——是一种将原有雕刻清除,再在上面重新雕刻的手法。这些雕刻画完全是一种装饰,没有任何意义,极其普通;由一些简单的螺旋线条和折线组成,大致还是遵循远古者的五分法的数学原理,但是与其说是对这种传统的继承,倒不如说是一种滑稽的模仿。但是一直久久徘徊在脑海中的是,隐藏在技巧之后的那种细微但极其陌生的审美倾向——这种陌生的差异,丹福思猜测,可能是二次雕刻耗时持久,所以逐渐偏离了传统。很像远古者的艺术,但是某种程度上又非常不像;这总让我想起帕米拉帝国文明中那些和罗马风格似像似不像的粗陋雕刻。那些东西经过这里时,也曾在这些横幅雕刻前停留,因为在一块特点最显著的雕刻画下方的地板上还躺着一节用过的电池。

莱克在好奇心得到满足后,在笔记本上匆匆写下几句话,让年轻的莫尔顿跑回营地赶紧发出去。这是我收到的关于此次发现的首次报告。报告里说能辨认出的有早期贝类、硬鳞鱼和盾皮鱼骨骼、迷齿亚纲类和槽齿类残骸、沧龙巨大头骨碎片、恐龙椎板和骨板、翼手龙翼骨、始祖鸟残肢、中新世鲨鱼牙齿、原始鸟类头骨以及其他原始哺乳类动物骨骼——如古兽马、剑齿兽、恐角兽、始祖马、真岳齿兽和雷兽。未发现乳齿象、大象、骆驼、鹿、牛科动物之类的近代动物骨骼;莱克得出结论,认为最后一次冲积发生在渐新世时期,中空洞穴内保持这种干燥、死寂、封闭的状态至少已经有三千万年之久。

因为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来仔细研究这些壁画,我们匆匆扫过这些壁画后又赶忙重新启程;尽管我们也不断用手电照射墙壁,确认还有没有风格上的其他变化。再没发现其他变化,尽管壁画开始集中出现在一些地方,而非分散开来,这是因为墙上出现越来越多的洞口,洞内地面十分平整。我们能看见和听见的企鹅变少了,但我们总觉得似乎从遥远的地底某处传来了一群企鹅的叫声。那种新的令人费解的气味异常刺鼻难闻,我们几乎都闻不到另外那种无可名状的气味了。前方出现一股股水汽,表明温度反差在加大,而我们应该离深渊那不见天日的悬崖也越来越近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竟然在前方光滑的地板上看到了某个庞然大物——显然不是企鹅——我们再三确认它是不动的以后,才打开了第二支手电。

空心洞穴只有七八英尺深,但是向各个方向延伸开来,里面气流微微流动,说明这里必然存在一个更为庞大的地下空间。洞穴顶部向下生长的钟乳石和地面向上生长的石笋密密麻麻,一些钟乳石和石笋经过长年累月的生长,已经连在一起形成石柱;但是最重要的是,地面上发现大量的贝壳与骨骼,有些地方的通道都几乎被堵住。高大的蕨类植物和真菌遍布的中生代丛林,以及苏铁、棕榈和原始被子植物茂盛生长的第三纪森林冲积形成了这里成堆的遗骸,包括白垩纪和始新世很多代表性的化石和其他时期化石,相信古生物学家们不花个一年半载是难以彻底清点归类明白的。软体动物、甲壳类动物、鱼类、两栖动物、爬行动物、鸟类及早期哺乳动物——大的、小的、已知的、未知的。怪不得格德尼大喊着飞奔回营地,也怪不得大家都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冒着刺骨寒风奔向井架,因为那里正通向地球的内部,一个已经消逝的久远过去。

XI

他们钻到了一处洞穴。刚开始钻到的砂岩下方出现了科曼齐系石灰岩脉,中间含有大量化石,有头足类动物、珊瑚、刺海胆、石燕贝目生物,偶有硅化的海绵和海洋脊椎动物骨骼——可能是硬骨鱼、鲨鱼、硬鳞鱼骨骼。这些发现本身就具有重要意义,这是他们西进以来首次发现的脊椎类动物化石;但是当钻头继续往下钻穿过石灰岩层后,似乎到达了一个空心地带,钻探成员更加期待,更加兴奋。一次规模较大的爆破后,揭开了这里深藏地底的秘密;五尺宽、三尺厚,参差不齐的裂口出现在眼前,中间是石灰岩空心,恐怕大约是在五千万年前,南极那时仍是热带气候,地下水不断侵蚀形成的。

讲到这里我不得不再次停下来。事到如今,我本不该还如此激动;但是有些经历和印象太过刻骨铭心,心中的伤口无法愈合,当记忆被重新打开时,只会令当初的痛苦和恐惧更加深刻。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在前方光滑的地板上看到了某些庞然大物;但是我想补充的是,一股怪异的浓烈气味直冲鼻孔,还混合着那些东西不久前留下的那种不可名状的臭味。在两只手电筒的亮光照射下,我们终于看清了这些庞然大物的真面目,我们胆敢靠近,仅仅是因为我们看见,老远就看见,这些庞然大物早就失去了攻击性,和可怜的莱克营地里那些可怕的五角星坟墓中挖出的六具标本一样。

不管怎样,他决定在山麓那里再做些常规钻探;他安排五个人竖井钻探,剩余的人负责搭建营地和修理飞机。附近的一块质地柔软的岩石——离营地四分之一英里的一块砂岩——成为第一个取样点;钻探十分顺利,几乎没用辅助爆破。过了三个小时,在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爆破后,他们听到钻探那边传来人群的叫喊声;年轻的格德尼——钻探那边的领头——飞奔回营地,带回了令人惊喜的消息。

事实上,它们也确实和营地里发现的那些样本一样,身躯已经变得残缺不全——尽管它们身下还有一滩深绿色的黏稠液体,说明它们才死去不久。这里躺着的仅有四只,但是根据莱克的报告,至少有八只在我们之前进入了这里。我们完全没有想到遇到它们的场景会是这样的,那么在这黑暗之中到底发生过怎样惨烈的争斗啊!

那天下午4点过后,我们就没怎么好好干活了,因为莱克发来了最离奇夸张,当然也是让他兴奋到难以抑制的信息。刚开始进展并不顺利;空中飞行时,在那些近乎裸露在外的岩石中并未发现他想要的太古代原始地层迹象,可明明不远处那些巍峨耸立的山顶上就出现了大量这类地层结构。空中看到那些岩石显然是侏罗纪和早白垩纪科曼齐系砂岩或二叠纪和三叠纪的片岩,很多岩石裸露在外的部分可见明显光泽,应该含有坚硬的板岩煤。这无疑让莱克十分失望,因为他一直想要发掘出五亿年前的化石标本。显然,他如果想再次发掘出那些带有奇怪三角形记号的太古代板岩,那必然得乘坐雪橇从他所在的山麓地区前往远处那些巍峨陡峭的主体山峰。

企鹅,会发起集体进攻,会用尖锐的喙猛烈攻击敌人;我们听到远处很多企鹅的叫声,肯定这附近有一处企鹅的栖息地。难道那些东西闯入了企鹅的栖息地,从而招致企鹅的疯狂追赶和攻击吗?但是当我们靠近后发现,地上尸体的伤口说明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企鹅的喙根本都不可能刺穿它们坚韧的身体组织。而且我们见到的巨大的瞎企鹅看起来都是那么温顺。

帕波第和我打算短时关闭,要是有必要的话,长久关闭我们所在的营地。如果我们真的要在南极过冬的话,那很可能就直接从莱克那里的营地飞到“阿卡姆号”,不需要再中间返回我们这里的营地。一些锥形帐篷已经用厚实的雪块加固过,但是我们决定仿照爱斯基摩村落一样把帐篷弄得更牢靠些。莱克那里有充足的帐篷,即使加上我们这拨人也够用。我发电报告诉莱克,帕波第和我再干一天后休息一晚就可以向西北进发。

难道,它们之间曾经发生过内斗,逃跑的那四只杀死了地上的这些?如果是这样,它们又逃到哪里去了?它们难道就在附近,随时可能攻击我们?我们缓慢地向前挪动脚步,不时向两旁的通道里张望。但不管是怎样的争斗,企鹅们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才跑到了惯常活动区域以外的地方。而这场冲突一定发生在远处的深渊之中,离企鹅栖息地不远,因为这附近看不到任何企鹅居住的迹象。我们想,或许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追击,弱势的一方试图返回存放雪橇的地方,但不幸的是,它们被追上,并被杀死在这里。我们似乎都能想见那幅情景,两拨恐怖到不可名状的生物互相追赶着冲出黑暗深渊,受到惊吓的企鹅则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摇摆着身体试图逃跑。

第二天早上,我、莱克和道格拉斯船长分别在相距甚远的三个营地,一同开了无线电会议;并决定由莱克派回一架飞机接上帕波第,另外五个人和我带上尽可能多的燃油,前去和他会合。剩下的燃油问题,再根据我们制定的向东转移计划,晚些时候再讨论也不迟;莱克那里已经有足够的燃料可供近期营地取暖和钻探工作。南方营地肯定需要再进行燃料补给;但是如果我们推迟向东转移计划,要到下个夏季来临时才用得上。而且莱克还需要派一架飞机勘查好他山下营地和麦克默多湾之间的飞行路线。

我说过,我们极不情愿地慢慢靠近地上那一摊支离破碎的尸体。天哪,真希望我们从未靠近过它们,只是转头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那地面光滑的邪恶通道,远离那些被刮掉又重新模仿雕刻的拙劣壁画——在我们目睹那些东西之前,在我们被那些东西折磨得从此不再轻松自如地呼吸之前,我们应该什么都不顾转头就逃跑的。

莱克后来回复说,他决定将营地搭建在莫尔顿山飞机迫降的地方,飞机修复工作也已经着手展开了。冰层很薄,到处可见裸露出的黑色地表,他打算做几次钻探爆破后,再乘坐雪橇勘查或攀登探险。他提及所见的整个场面是那么壮观,巍峨的群峰,就像在世界尽头筑起的一排排高墙,直插天际,他的心情激烈复杂,难以言表。埃尔伍德的经纬仪测出最高的五座山峰高度从三万英尺到三万四千英尺不等。地形上显露出明显的风蚀现象,这让莱克很紧张,因为这说明这里出现的狂风,比我们以往遇到的任何大风都要猛烈得多。营地离山麓地区较高山峰五英里多一点。我几乎察觉出他字里行间隐隐透出的不安和警惕——即使中间隔了七百英里的冰雪荒原——他催促我们加快速度,好和他会合,尽早将那片新发现的奇怪区域勘探完毕。经过一天漫长艰辛的快速勘查,又取得了不小的成果,他现在应该准备休息了。

当手电筒的光同时照向地上的那摊东西时,我们很快明白了它们为何变得如此支离破碎。地上的那些尸体曾被残忍地撕咬、碾压、扭扯、割裂,但是斩首无疑给了它们最致命的一击。带有触角形似海星的头颅全都无一幸免;再靠近些,我们才看到那些头颅是被怎样恐怖地撕裂开来的,那是来自一种近乎地狱般的可怕力量。伤口流出的暗绿色脓液在地上流了一大片,散发着阵阵腐臭气味;但是一种新的更为陌生的恶臭却几乎掩盖住了原先的这种腐臭气味,这种气味比我们一路走来经过的任何地方闻到的都要强烈和刺鼻。当我们离那摊尸体非常近的时候,马上明白了那种陌生的难以名状的恶臭气味来自哪里——丹福思记起了他刚刚看到的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刻,那些讲述了一亿五千万年前白垩纪时期远古者历史的雕刻。他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声尖叫起来,尖叫声在雕刻着可怖画面的拱顶长廊里久久回荡。

仅半个小时后,莱克又发回了一连串电报,并表示想要徒步攀登那些高峰。我回复他说,如果他能派回一架飞机,我将立即和他一同前往。帕波第和我还需要重新调整燃油方案——既然这次考察路线出现了变化,那么相应的燃油补给地点和方式也得调整。很显然,莱克如果在那些山脚下搭建新的营地,无论是钻探实验还是空中观测飞行都需要大量的燃油;至少在这个夏季再向东飞行是不可能的了。因此我联系了道格拉斯船长,让他尽可能多地从船上卸下汽油,并乘坐我们早先留在那里的雪橇,给我们送到冰架上来。从莱克所在位置到麦克默多湾,也需要规划一条新的最短飞行路线,好穿越那片广阔的未知区域。

我紧跟着也尖叫起来;因为我也曾见过那些古老的壁画,画面中的远古者也是断肢残躯,瘫倒在地,全身都被可怕的黏液紧紧包裹,当时看到那些画面时我就心里直发怵——在那场可怕的修格斯反叛战争中,修格斯残忍地屠戮远古者,将远古者的头颅全部吞噬。即使在那么久远的远古时代,修格斯都已经如此臭名昭著,如噩梦般可怕。修格斯的模样和所作所为,不应该被任何人看见,或是被任何生物描述。写下《死灵之书》的阿拉伯疯子都神经兮兮地保证地球上不存在修格斯,也只有那些嗑药后的人才会在半真半假的幻觉中看见它们的模样。无定形的原生质能模仿任何形态、任何器官、任何生长过程——一团鼓囊囊的黏稠细胞泡——大小十五英尺的扁球体,富有弹力,可无限延展——听话的奴隶,城市的建造者——变得越来越暴戾,越来越聪明,越来越适应水陆两栖生活,模仿能力也越来越高超——天哪!那些近乎渎神的远古者是有多疯狂,才敢使用这些恶魔,才敢雕刻出这些恶魔的模样?

“和卡罗尔飞越山麓处那些最高山峰。目前天气下不敢尝试真正的主山脉最高峰,可能之后有机会再试。在目前海拔高度再向上攀爬十分吃力,但是值得一试。山脉极其高大,挡住视野,看不到山后景象。主峰高度超过喜马拉雅山,而且十分古怪。山脉似乎是前寒武纪时期板岩,还有不少其他时期的拱起地层。不是火山作用形成的。两侧延伸,视野不能及。两万一千英尺以上无积雪。最高山峰的山坡上构造十分奇怪。四面垂直的巨大扁方块结构,低矮的长方形石块组成的城墙,仿似罗瑞克画中悬崖峭壁上依势而立的古代亚洲城堡,远看极为震撼。再飞近一些,卡罗尔觉得那些可能是由更小的石块构成的,但也可能是风化造成的。石块边缘大多破损,棱角全无,大概历经了数百万年风雪侵蚀气候变迁才变成今天这般模样。有些部分,特别是靠上的部分,石块颜色明显比裸露的山坡颜色要浅,所以原来可能是透明的。近处飞行时还发现了很多洞口,有些洞口十分规则,呈方形或半圆形。你一定要来实地看一看。我好像在一座山峰的峰顶看到了一段城墙。高度大概在三万英尺到三万五千英尺。我们飞行在两万一千五百英尺的高空,彻骨的寒冷。风呼啸而过那些洞口,发出风哨声和笛声。目前为止飞行还算安全。”

现在,当丹福思和我看见那些才留下不久的泛着光泽的黑色黏液,正厚厚地包裹着无头死尸,散发着一股新的臭得难以想象的浓烈气味时——在二次雕刻的墙上一块较为平整的地方,这些黏液画下的一组组圆点图案——我们这才知道真正的恐惧是什么,真正的恐惧有多深,又有多满。并不是对于那四只不见的远古者的恐惧——因为我们知道它们不会再伤害我们了。可怜的怪物!毕竟,它们本身并不邪恶。他们也不过是另一个时空另一种生物体系中的另一种意义上的人罢了。大自然和它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如果任何人仍自作聪明打算一意孤行前往那片死寂或者说沉睡的南极荒原,悲剧将再一次降临。

尽管都已经到了休息时间,守在无线电报设备前的听众没有一个想要离开。想必麦克默多湾的物资贮存营地和“阿卡姆号”在收到电报后也是差不多的反应;道格拉斯船长祝贺大家这一重大发现,物资贮存营地的谢尔曼也发报表示祝贺。当然我们对损失飞机表示遗憾,并希望飞机能顺利修复。晚上11点,莱克发回另一封电报。

远古者甚至都不野蛮——说到底,它们做了什么呢?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寒冷地方惊醒后发现,周围早已改朝换代面目全非——或许一群带毛的四足动物还在朝着自己疯了一样吼叫,自己只能盲目抵抗,还有一群身着怪异的白色猿猴拿着冰冷的器械死死地对着自己……可怜的莱克,可怜的格德尼……可怜的远古者啊!到死都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它们那种处境之下,难道我们就会和它们的反应不一样吗?天哪,多么智慧啊,多么执着啊!他们惊醒后都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和壁画中自己先祖和同类生活的环境竟会如此不同!是辐射动物或是植物也好,是怪物或是从群星降临的也罢——不管它们是什么,毫无疑问它们就是人!

“莫尔顿的飞机迫降在山麓高原之上,无人受伤,飞机或可修复。以后如有必要,会转移至另外三架飞机返回或继续飞行,现在无需负重飞行。山脉高到无法想象。除去所有辎重,我将搭乘卡罗尔的飞机进一步上山观测。最高峰肯定超过三万五千英尺,就连珠穆朗玛峰也完全没有可比性。卡罗尔和我操纵飞机升空时,埃尔伍德用经纬仪计算山峰高度。之前对这些山峰的推测可能有误,地质构造上似乎存在分层现象。可能是前寒武纪地层,同时混有其他时期地层。山峰轮廓古怪——峰顶可见规则立方体轮廓。南极低垂的太阳发出金红色的耀眼光线,一切看起来盛大壮观极了,宛如睡梦中的神秘之地或是通往秘境的禁忌之门。此刻真希望你和我在一起。”

它们翻越冰雪覆盖的山峰,过去这里的山坡上还修建着一座座庙宇神殿,它们还曾到此参拜过诸神,山间还长着郁郁葱葱高大如巨木的蕨类植物。它们发现地面上修建的巨城早就荒废多时,被冰川侵蚀,再无人烟,它们和我们一样,仔细观察着墙上残留的壁画,希望从中获得一些线索。它们发现可能还有同类活着,这些从未谋面的同类可能还生活在黑暗的深渊之中,它们于是试图前往深渊打探情况——然后发现了什么?当丹福思和我看到那些被黏液包裹着的无头死尸,死尸旁边墙上被刮去重新雕刻的壁画,还有壁画上黏液刚刚画成的一组组圆点图案时,所有这一切全部瞬间闪过脑海——我们似乎这才明白,最终是哪一方取得了胜利,躲进了周围还有企鹅栖息的黑暗深渊,在那座海底之城存活至今,而那从深渊升起的一股股不断翻滚挣扎的惨淡雾气,似乎在无声地回应着丹福思的尖叫声。

之后,帕波第、其他人和我都凝神屏息地守在无线电报设备前。七百英里外的庞然山脉激起了我们心中的探索热情,大家非常高兴,我们考察队,尽管不是我们本人,正是这最高山脉的发现者!半小时后,莱克再次传回电报。

当我们意识到是谁留下这些可怕的黏液和无头死尸时,极度震惊之下,我们有如雕像般石化,一动不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来我们交流看法时,才知道在那一刻,丹福思和我的想法竟然惊人的一致。似乎我们就那样站了几千万年,但实际上也不过短短十秒或十五秒。那些可怕的惨白雾气向前翻涌,倒似乎真的像是被深处的庞然大物搅起来的——接着传来一种声音,让我们立即改变了之前的所有计划,而僵硬的我们也似乎瞬间被解除了魔咒一般,拼命地向地面上的空城飞奔,跑过那些茫然无措呱呱乱叫的企鹅,沿着冰下的巨石过道回到巨大的圆形遗迹,再沿着古老的螺旋形坡道向上冲出地面,回到日光之下,回到理智之中。

“晚上10点5分。飞行中。暴风雪过后,前方出现迄今为止见过的最高山脉。算上高原海拔,应该与喜马拉雅山高度持平。位置在南纬76度15分、东经113度10分。左右延伸至远方。可能存在冒着浓烟的火山口。所有山顶呈黑色,无积雪。飓风,无法靠近。”

正如我之前所说,这种声音打乱了我们之前的所有计划;因为这种声音正是可怜的莱克解剖报告中提到的,是我们本以为已经死去的东西发出的声音。丹福思后来还告诉我,这正是他在冰上建筑物之间的小巷转角处听到的那种沉闷声音;和高山上大风穿梭于洞穴之间形成的笛声惊人的相似。似乎这很愚蠢,但是我还是想多说一点;即便只有丹福思和我想法一致。尽管丹福思也有过一些提示,但我们都读过某些书籍,让我们共同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世纪以前,爱伦·坡在写作《亚瑟·戈登·皮姆的自述》期间,可能意外地知晓了某些禁忌背后的真相。还记得在故事中出现过的那个与南极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未知而可怕的词语吗?还记得那个在这危险的大陆深处,一群巨大如幽灵般出没的雪白大鸟不停尖叫的词语吗?“Tekeli-li!Tekeli-li!”不错,我们认为我们听见的正是这种声音,不断向前翻滚的白色大雾背后突然传来这种声音——一种有着广域音调的笛声。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莱克在飞行中又发回一封电报,字里行间透出的兴奋之情无以复加,这几乎瞬间将我的不安一扫而光,要是之前和他同行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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