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渐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贫僧空乘。”空乘哈哈笑着和玄奘见了礼,“上个月,收到我师父法雅大师的书信,说到玄奘法师去年离开长安,到河东一带游历,着贫僧留意些。贫僧还盼望着,若是法师能来到敝寺多好,尚可请教佛法,参详疑典。没想到佛祖安排,竟然真叫贫僧见着法师了。”
霍山之巅风景绝佳,眼前的兴唐寺层层叠叠的屋宇有如凝固的波涛,奔涌到山下,周围山峰连绵,簇拥着一朵又一朵的苍翠耸立在眼前,让人心怀畅快。不过奇怪的是这山顶却耸立着几十座巨大的风车,每一座风车都张开八只船帆一般的蓬布,在轴架周围的八根柱杆上连为一体,走马灯似的转动。
玄奘急忙站起来合十躬身:“阿弥陀佛,贫僧玄奘。可是主持大师?”
四五十座风车在浩荡的山风中转动,气势恢宏。
“快请……哦,我自己进去。”老和尚撩着袈裟,一路跑进禅堂,看见玄奘,顿时大笑,“阿弥陀佛,玄奘法师!”
玄奘心里奇怪,这山上建造这么多风车作甚?见不远处有藏经阁的值守僧人,便走过去询问。那僧人见玄奘气度不凡,还有个胡人随从,不敢怠慢,合十道:“法师,这些风车是为了给寺里从山涧提水。山上缺水,这风车内部有精铁所铸的传动链条,链条一直通往山涧,那里建造有水翻车,链条和水翻车的齿轮卡合在一起,带动水翻车转动,能把水从山涧里提出来。”
知客僧慧觉怪异地看了玄奘一眼,噌地跳起来迎了出去:“师父,法师在禅堂里。”
“真是神迹啊!”玄奘赞叹不已。旁边的波罗叶更是张口结舌——从山顶靠风力把深涧里的水提到山上?这是什么道理?
“佛”字还没出来,院子里响起咚咚的脚步声,一名披着袈裟,年约五旬的和尚大步跑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两名中年僧人。刚到禅院里,那和尚便高声喊道:“慧觉,慧觉,长安来的玄奘法师在何处?”
那僧人笑道:“其实山涧里的水翻车平时自己就能靠水力提水,不过山里有几个月的枯水季节,这时候就无法再用水力了,恰好枯水季节的山风大,也不受季节限制。平日里,这风车提供的动力主要是给香积厨磨面的。”
知客僧吃了一惊:“哎呦,阿弥陀……”
“这等奇思妙想,可大大节约了人力。”玄奘赞道,“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这知客僧看在玄奘从长安来的份上,多少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聊了两句,但表情颇为冷淡,正在这时,那个沙弥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师兄,师兄,住持来了!”
僧人笑道:“其他的并不复杂,风磨和水磨前朝就有,唯一麻烦的是传动链条,东汉时十常侍的毕岚虽然造了出来,可是失传已久。崔珏大人寻着一卷残本,研究了数年才复原,比原物还更胜一筹。”
可见,僧人们吃人家一口饭也不容易。待住持应允,还要施礼再拜,向住持乞求“帖子”,就是挂单的“单”,才能正式办理挂单手续。
玄奘顿时一惊:“崔珏?前任的霍邑县令?这是他造出来的?”
禀告后不等住持应允,先施礼一拜道:“谢和尚挂单。”
“是啊!”那僧人提起崔珏,脸上现出恭敬之色,合十道,“崔施主乃是百年不遇的大才,这兴唐寺就是他主持修建的,修得是尽善尽美,巨细无遗。仅说这这上千丈的传动链条,为了不影响地面通行,全都套在陶瓷管道里,深埋地底。可惜,寺庙落成不久,他老人家就撒手西去了。”
玄奘很明白,到现在,挂单的手续已经形成了一种固定程序,等到参头率游方僧们见过住持,住持送出众人两三步,再由参头僧率游方僧们回身,向禀告道:“某等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以闻道风,特来依附,伏望慈悲收录。”
玄奘不禁露出古怪的神色,怎么无论到霍邑还是兴唐寺,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跟这崔珏有关?
虽然是感叹的语气,不过这僧人心里依然认定眼前这和尚有毛病,就有些冷淡,也不再多说,取出票单,写上玄奘的姓名籍贯等资料,命小沙弥给住持送过去。游方僧想挂单,必须要礼拜寺里的住持,礼拜之前,要先通过知客僧禀报,如获依允,才可礼拜。而住持一般是要等到游方僧凑到一定数目,才会一起接见,否则有些寺庙游方僧众多,来一个见一个,住持净干这事儿了。
“听说崔大人的祠堂也在这霍山上?”玄奘问道。
“哎呦……”知客僧呆滞了,半晌才想起来下一句,“阿弥陀佛……”
“是啊!”那僧人伸手指了指,“就在那面那座山峰的山腰上,离这里不远。法师您走到对面那座山上就能看见有一座庙宇,那就是崔大人的判官庙。”
玄奘愕然,这怎么回答?他想了想,如实道:“贫僧走了十年。”
他这么一说,玄奘对这位造福佛门的大才子愈发好奇起来,原本也想去判官庙看一看,一听不远,就详细问明了路径,带着波罗叶,顺山岭朝判官庙走去。
“阿弥陀佛,哎呦,”这知客僧看看度牒,听了玄奘的自述,当即惊叹。他这两句口头禅不分前后,反正每句都有,“从成都到长安,从长安到霍邑,师兄这一路可真是不近啊!走了多久?”
这霍山无比陡峭,到处都是被山涧切割的悬崖,说是不远,但绕得厉害。走了两个时辰,两人居然摸迷了,东一头西一头在山里撞了起来,一直转到黄昏,两人都有些傻眼了。幸好,波罗叶带了大饼和一皮囊的水,两人不至于挨饿。玄奘真算是佩服这厮了:“你预料的真准啊,怎么就知道贫僧会离开寺院呢?”
玄奘燃香敬佛后,两人在蒲团上坐下,知客僧命小沙弥送上茶点,开始询问来历。这都是挂单的手续,玄奘一丝不苟,递过度牒,详细说了自己的来历。
“呃……”波罗叶苦笑,“预感。跟着你,挨饿多了,就,提防着。”
禅房内的知客僧便知道有僧人来挂单了,一名笑容可掬的知客僧从房内出来迎接:“哎呦,阿弥陀佛,师兄远来辛苦,快请进。”
玄奘无语。
这名沙弥领着玄奘进了山门,并没有走天王殿,而是向左进了侧门,穿过一重院落,到了一座占地两亩大小的禅堂外。禅堂外有参头僧,沙弥把玄奘交给他,自己离开。玄奘这十多年一直挂单,自然很熟悉规矩,当即在房门右侧站定,参头僧见有僧人来挂单,朝着禅房内喊:“暂到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