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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替他抹掉了身份?
处置完承乾和李泰,李世民快刀斩乱麻,将驸马杜荷、开化公赵节、李安俨等人斩首,至于汉王李元昌,李世民原本不想杀他,但群臣反对,只好赐死于宅中。最后剩下侯君集,李世民也犹豫了,他实在舍不得杀这个心爱的悍将。这时更是传来消息,侯君集在狱中拒不承认谋反。
王玄策将目光盯上了勋戚公侯,讯问了数十位和魏王李泰有深交的勋贵,终于得知,此人是工部尚书杜楚客引荐给魏王的。杜楚客是杜如晦的弟弟,驸马杜荷的叔父,历来和魏王交好。魏王党的朝臣大多数都是杜楚客拉拢。数日前魏王被贬,杜楚客也被捕。后查明他未参与谋反,看在杜如晦的面子上,李世民免他一死,罢免在家。
之后降封李泰为东莱郡王,迁出京城,责令就藩。
杜楚客的宅邸和于志宁一样,也在高官云集的崇仁坊。王玄策带着不良人在宵禁之前就潜伏到崇仁坊,确认杜楚客在府中。到了戌时,仍旧是老办法,搭人梯翻墙而入,直奔杜楚客的卧房。
次日,李世民下诏,在贬承乾为庶人、流放黔州的同时,幽禁李泰于将作监。此举招来了李泰一党的大肆非议,李世民亲自拟定诏书:“魏王泰,朕之爱子,实在喜爱之。朕给他恩遇尊崇诸王,给他爵位超出常例,却导致他骄奢僭越,认为承乾虽然是嫡长子,却可以取而代之。二人争相交结朝臣,招揽凶徒,使得文武百官,各有依附,亲戚之内,分为朋党。朕讲求公道,不偏不倚,都予以废黜。不仅要给这天下做榜样,也是给后代做警示。从今之后,太子无道,有藩王觊觎其位者,双双弃之。传之子孙,以为永制。”
众人匿迹潜踪,避开家丁和恶犬,小心翼翼地接近后宅,却愕然发现,杜楚客的房中竟灯火通明,连房门都洞开着。王玄策站在廊下,有些不知所措。这时杜楚客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来的可是王少卿?请进来吧!”
李世民脚步蹒跚,转身离开宫殿。殿门在身后轰然锁闭,这是他今生最后一眼看到自己爱恨难舍的儿子。
王玄策朝手下示意,不良人立刻明白,分散而去,把守住各个要道,连房顶都有人值守。王玄策这才手扶剑柄,在门廊处脱掉靴子,走入室内。
“你还是不了解朕啊!”李世民神情复杂地望着他,“朕怎么舍得杀你?一个李祐已经让朕痛断肝肠,难道你还要让朕背负杀子的罪名吗?今日早朝,朕已经决定废你为庶人,流放黔州。只盼你能够在黔州平淡一生,只盼你我来生不再做父子。”
杜楚客今年已经五十六岁,须发有些斑白,被贬之后更是形容憔悴,面带死气。室内也极其简陋,只是在屏风前铺着几张坐榻。杜楚客趺坐在坐榻上发呆,王玄策正襟危坐,手扶剑柄。
“是啊,与我何干呢?”承乾黯然一笑,“父皇今日来,既然是送别儿臣,从此人间事与我再无关系。真是好后悔来这人世走一遭。”
“杜公,为何此时还未就寝?”王玄策问道。
“这件事朕已经有计较,你就安心地走吧!”李世民叹道。
“就寝了,岂不是还要被你吵醒?”杜楚客淡淡地道。到底是做过高官之人,虽然遭贬,但气度不减。
李世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因为他自己背负的原罪,玄武门杀兄逼父,和那些短命王朝的同室操戈、阴谋残杀实在太相似了。承乾的话给了他当头一击,让他突然间明白,决不能允许皇子们以阴谋夺嫡的手段登上帝位,否则日后的大唐将永无宁日。
“抱歉,”王玄策低头,“只是有一桩事,不得不上门询问。白日里人多口杂,这才夤夜前来。”
从武德元年起,大唐立国二十五年,虽然初步开创了盛世,可大唐君臣最焦虑的事情,是这个王朝到底能走多远!隋朝全盛时,比如今的大唐更要强大,可仍然是历经二世而亡。况且在大唐之前,从魏晋到周、隋,此前四百多年中,无数的王朝,其寿命多者不过五六十年,少者二三十年,李世民和臣僚终日探讨的,就是如何打破这种怪圈,让大唐长治久安。
“是来问韦灵符的下落吧?”杜楚客道。
李世民脑中忽然犹如电闪雷鸣一般。承乾一直没能理解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但李世民刹那间就明白了,因为这是他最恐惧的事情。
王玄策心中涌出浓烈的不安:“你知道我的来意?”
“那就还是会立他了?”承乾咯咯笑道,“父皇这是要告诉子子孙孙,我大唐的太子之位原来可以凭借阴谋手段来夺取吗?”
杜楚客点点头:“今夜,韦灵符刚刚来过。”
李世民脸上火辣辣的,解释道:“朕还没有决定立青雀为太子。”
王玄策霍然而起:“他在何处?”
“儿臣是败了,技不如人,在这无情的皇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承乾讥讽地道,“听说父皇有意立四弟为太子,那就替我恭喜四弟了。他果真是最像父皇的那个儿子。”
杜楚客指了指他身下的坐榻,王玄策低头看了看,并无异常,不禁诧异起来。杜楚客解释:“方才,他就在这个榻上坐着,在你来之前,化作烟雾消散。”
承乾脸上露出嘲讽,将韦灵符受李泰派遣,蛊惑自己刺杀于志宁,煽动李祐造反,制订宫变计划的事情讲述了一番。李世民禁不住呆若木鸡。
“胡说八道!”王玄策大怒,“杜公,我敬您杜家乃是大唐勋贵,您却视我如三岁孺子么?”
“什么?”李世民怔住了。
杜楚客摇摇头:“老夫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可故弄玄虚的。你且看。”他伸手一指屏风,“那韦灵符刚刚在这屏风上写了一首诗。”
承乾诧异:“难道父皇还不知道,儿臣的谋士韦灵符,是四弟派来的内奸吗?”
王玄策扭头看去,那山水屏风上果然龙飞凤舞地写着一首诗:
李世民最听不得人提起玄武门旧事,当即恼怒道:“你自己不争气,还怪青雀?”
隋珠以弹雀,舐秦以属车。旦为称孤客,夕为狐鸟馀。
承乾摇摇头:“儿臣是感慨自己的宿命。父皇您以宫廷政变夺得帝位,四弟才上行下效,将儿臣硬生生推到叛逆的境地,所以儿臣恐怕无论哪个皇子当了太子,都会有觊觎之人。”
三王门外杀,唐室见轮回。若得灵符现,明日玄武门。
“你在诅咒朕吗?”李世民这次倒没有愤怒,神情中是浓浓的无奈。
王玄策文才并不高,却也能看出这首诗拙劣不堪,用韵、格律、平仄几乎全都乱掉。但这首诗的第三句仍然把他震撼得无以复加。“三王门外杀,唐室见轮回。”这句话明明是李世民梦中所见,怎么会被一个术士写在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