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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只恐怕父皇会在此送走更多的儿子。”承乾道。
“这……这是什么意思？”王玄策额头渗出了冷汗，他跳起来摸了摸，墨迹未干。
“一个月之前，朕在这内侍省中送走了祐儿，没想到今日又来送别你。”李世民嗓音干涩，透着一股凄凉老迈之气。
“前四句，引用的是《抱朴子》。”杜楚客道，“那意思是说，拿着隋侯珠去射鸟雀，舔舐秦王的痔疮以获取车马。早上还称孤道寡，黄昏却沦为野狐和鸟雀吃剩的食物。其后这句嘛，想想也真是如此，三王相杀，岂不就是玄武门之变重演么？”
杨妃默默地福身，退了出去。空旷的宫殿内，剩下父子二人沉默地对视片刻，又双双错开了视线。
“那么最后两句呢？”王玄策问。
一提起长孙皇后，李世民倍觉伤感，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盒，温和地道：“还是爱妃有心了。你且回宫去吧，朕和承乾叙叙话。”
杜楚客深吸一口气，似乎带着点恐惧：“若要见到韦灵符，明日就在玄武门等他。”
杨妃温婉地道：“都是自家的孩子，虽然犯了国法，可想起长孙姐姐当年的好，我这心里也怪不忍的。就让尚膳监做了些吃食，不让孩子遭罪吧。”
“胡说八道！”王玄策冷笑，“玄武门深处禁宫，何等紧要场所，他明日如何能出现在玄武门？”
李世民神情复杂地看了太子一眼，又问杨妃：“爱妃为何在这里？”
“这就是今夜韦灵符来找我的原因。”杜楚客苦笑，“他告诉我说，半个时辰之后，你会来找我。并让我转达，明日他要去玄武门自首，随后便化作烟雾消失了。”
这时殿门一开，李世民走了进来，杨妃急忙起身拜见。
卯时，甘露殿。
“唔。”李世民不置可否，鼻子里发出声音。
窗外仍然是一团暗夜，开门鼓的鼓声正远远回荡在朱雀长街，长安轰鸣。李世民的内心也剧烈地轰鸣着。王玄策将整个屏风搬到了甘露殿，李世民盯着上面的诗句，脸色煞白。
“是贵妃娘娘。”禁卫回答。
他比王玄策感受得更为深刻。“三王门外杀，唐室见轮回。”明明是梦中所闻，为何会被一个术士知晓？
“谁在殿中？”李世民的声音响起。
“朕只告诉过你一人！”李世民冷冷地道。
承乾一时间还没想明白，忽然门外响起禁卫施礼的声音：“参见陛下！”
王玄策坦然抬头，道：“若臣心中有鬼，绝不敢将此屏风搬到宫中！”
杨妃道：“你只需要问陛下一句，太子之位是可以凭借阴谋诡计而夺取的吗？必定能绝了青雀夺嫡的指望！”
李世民沉默了很久，缓缓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解释：“此事又该如何解释？”
承乾愣了，急忙施礼：“如何才能做到？请贵妃教我！”
“等那韦灵符出现，一切迎刃而解。”王玄策道。
“究竟如何处置你，陛下还没有决断，你倒未必会死，”杨妃道，“可要想拖着青雀一起败掉，也并不难。”
“传朕旨意，命北衙禁卫埋伏玄武门、重元门、安礼门、夹城巷子。”这是要将玄武门重重围困了，李世民想了想，“若是那韦灵符从宫外进来，不加阻拦！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来自首！”
承乾愤怒至极：“我今时今日落得这种田地，全因为这李泰！他竟然如此歹毒，哪怕我死，也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内侍监急忙去传达旨意，李世民又叫住他，说：“对了，去鄂国公府上，召尉迟敬德进宫。”
“是啊！”杨妃道，“这话谁都不会信，可偏偏陛下就信。”
王玄策有些奇怪，尉迟敬德已经五十七岁，两个月前曾经请求致仕养老，李世民舍不得，驳了回去，但允许他五日一上朝。不知为何，李世民又想起了这位老伙计。
“悖逆人伦，胡说八道。”承乾骂道。
不多时，尉迟敬德披挂整齐，手持钢鞭，两名禁卫扛着他的长槊，来甘露殿觐见。
“有这个想法。”杨妃道，“昨日青雀入宫，哀求陛下册封他为太子，并承诺自己百年之后，定然会杀掉子嗣，把皇位传给李治。”
李世民握着他的手，动情地道：“敬德，尚能一战否？”
“父皇已经废掉我的太子之位了，”承乾擦拭眼泪，问道，“是不是要册立他做太子？”
尉迟敬德慨然笑道：“臣尚未老去，只恨世间再无窦建德与刘黑闼！”
“皇权之下，哪一朝有过兄弟亲情？”杨妃黯然叹道。
李世民哈哈大笑：“好，随朕登上玄武门。当日你我在此处奠定了皇权霸业，今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小丑敢在这门下跳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