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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个苍老的笑声:“陛下,老僧这弟子还能入眼么?”
玄奘走上高台,向戒日王行礼之后,公布了自己的论题:
玄奘一惊,急忙跳下绳床,飞一般奔到了院子里,波光月色下,两个老僧含笑望着他。其中一名苍老的僧人,正是玄奘的师父,五天竺大乘佛教领袖,那烂陀寺的住持,戒贤法师。他身边那人,也是那烂陀寺的高僧,师子音。
此次辩经起因于一场挑战,这些年那烂陀寺作为大乘佛教的圣地,却被佛教小乘教派的一名高僧般若毱多打压得抬不起头。般若毱多是南天竺一个大国的三代帝师,他精心撰写了一部著作,破尽大乘教义,那烂陀寺数年中竟然研究不出驳斥之法。玄奘研究之后,作《制恶见论》,把般若毱多驳斥得体无完肤。戒日王看到后深表赞叹,当即要让二人辩经,结果般若毱多托词不出。戒日王本身信仰婆罗门教,他耳垂生了一颗红痣,后来有人说是佛痣,引起戒日王的兴趣,到了晚年慢慢倾向大乘佛教,见识到玄奘的才学后,他信心倍增,要让玄奘挑战全天竺的顶级论师。这才有了这场法会。
戒贤法师今年已经一百一十三岁高龄,身子骨还硬朗,精神也好,只是患有严重的痛风,日常出行需要乘坐肩舆,因此最近十多年就没离开过那烂陀寺。玄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师竟然在这深夜赶到了曲女城,赶到自己的院子里。他心中一沉,知道必有大事发生,上前毕恭毕敬地施礼,双掌合于胸前,然后鞠躬。这是九礼的第四礼,也是他和戒贤法师的日常礼。
入天竺以来,玄奘先在那烂陀寺求学五年,随后游历五天竺,行走上百个国家与城池,踏遍了雪山、雨林、荒漠、河泽与高原,众生入眼,众相摹心。一路上问经辩难、驳斥外道,从无败绩,早已经是那烂陀寺十大大德之一,受那烂陀寺顶级的供奉,入有婆罗门侍从,出则以象辇代步,行走诸国堪比王侯。
“老师,您怎么这会儿赶到曲女城来了?这一路颠簸,身子吃得消吗?”玄奘颇为担忧。
玄奘走上高台,站在戒日王身侧。玄奘西游天竺到如今已经十二个年头,他也四十二岁了,发茬间已经微微有些斑白,面目微黑,目光深邃平静。他如今的打扮完全是天竺式样,身上穿着杂色三衣,上身穿的七条衣按照天竺人的习惯,穿过腋下,横搭左肩,袒露右肩,左开右合,长度过腰。
这时戒日王从房间内走了出来,有些惭愧:“是朕邀请的法师。”
戒日王站在高台边缘,高声道:“朕听闻,太阳既出,萤火烛光便黯然失色;天雷震响,斧凿之音便从此消闻。今有大唐法师玄奘,所著《制恶见论》一出,破尽世间杂音,朕仿佛在漫漫黑夜之中,找到了光明宝塔,让朕五蕴皆通,豁然明悟。但世间道理万千,疑义纷纭,因此朕特召集天下才德之士,来与法师论道辩经。请玄奘法师立论。”戒贤法师喟叹:“我离开那烂陀,自然是来找你。半个月前,陛下派遣使者到那烂陀,想要我委派你去办一桩大事。这件事对佛门功德无量,何止七级浮屠。可我也深知其中的凶险,必须来与你商议,听听你的意思心里才踏实。”
戒贤法师道:“十年未出那烂陀寺,一路上看看恒河风物,心境倒也更好一些。这一路上,戒日皇帝派遣的使者细心安排,我很好,你不用担忧。”
再后面的一头巨象上,则端坐着来自大唐帝国的僧人,玄奘。在玄奘的后面,跟随着三百头大象,上面坐着参加辩经的各国高僧、大臣,各外道教派贤达。队伍到达会场,首先请下佛像,由戒日王背负着登上百尺高台,恭敬安放。
两名净人抬着肩舆将戒贤法师送到房内,众人跟随进去。两名净人退出去,关上房门。
象兵过后,紧随的是一头巨大的白象,象背上驮着一尊巨大的黄金佛像。五十岁的戒日王装扮成帝释天,手持拂尘随侍佛像右侧,权势仅次于戒日王的鸠摩罗王则打扮成梵天模样,手持宝盖走在左侧。正后方跟随着十八位国王,统一扮作侍卫模样。据佛经记载,佛陀上天为母亲说法,返回人间后,两位护法神帝释天和梵天就是以这种礼仪迎接佛陀的。
“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玄奘问,“怎么连您都离开了那烂陀?”
远远望去,就见曲女城方向一支象兵列队前来,足足三百头巨象,前一百头象的背上各坐着三名战士,一人持着旗帜,两人吹动号角,呜咽之声惊天动地;中间一百头象的背上则是舞伎,在象背上载歌载舞;后面一百头象的背上则是一百支乐队,演奏着音乐。
戒贤法师喟叹:“我离开那烂陀,自然是来找你。半个月前,陛下派遣使者到那烂陀,想要我委派你去办一桩大事。这件事对佛门功德无量,何止七级浮屠。可我也深知其中的凶险,必须来与你商议,听听你的意思心里才踏实。”
昼二时,远处响起沉闷的号角,随即大地如闷雷般震动,周围的树木、房舍甚至地面波纹般起伏,肉眼可见。
玄奘点头:“弟子明白了。请问老师,到底是什么事?”
这场辩经会戒日王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备,在恒河南岸建造了一座宏伟的庙宇作为主会场。庙宇以东搭建了两座巨大的草殿,每座可容纳千人;庙宇以西建造了行宫;庙宇正对面则修建了百尺高台,用来供奉与戒日王等身的黄金佛像。
“请陛下来说吧!”戒贤法师道。
时值戒日王在位第三十六个年头。自即位以来,戒日王东征西讨,征伐列国,象不解鞍,人不释甲,除德干高原未能征服外,五天竺已统御其三,五十余国慑服称臣,重建天竺笈多帝国崩溃以来的大一统王朝。至此整个帝国二十年不闻战火,步入它最辉煌强盛的时代。
“好吧!”戒日王也不兜圈子了,径直道,“这件事朕从去年冬天就开始筹备,只是无人可以胜任。自从见到法师之后,朕就认定,唯有法师您可以帮朕。只是此事太过危险,因此才请来戒贤法师,请法师仔细斟酌。”
此时的恒河南岸,临时搭建起了连绵的建筑,房舍、佛殿、高台、军营,占据了方圆几十里范围,周边是无数象兵和骑兵往来巡逻,铁甲铮铮,刀矛耀眼,连恒河上都有数百艘船只往来游弋,几乎将周围彻底封锁。一场天竺瞩目的辩经盛会即将举行,聚集了五天竺二十位国王,三千名僧侣,婆罗门和其他外道三千余人,闻讯赶来的各地民众数万人。
“哦?”玄奘倒真稀奇了,“贫僧一介僧人,又能为陛下分担何事?”
昼一时,晨朝。朝阳东出恒河,林木、寺庙、城郭和人家都笼罩在波光日色中,有晨课的钟声悠远而来,水声波纹,日霭钟声,有如佛家净土。
“朕想请法师去收复一个国家!”
大唐贞观十五年,春二月。中天竺,曲女城外,恒河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