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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顺挠挠头:“对了,还得有名字。嗯,就叫帝那伏国!”
玄奘大吃一惊:“师父,弟子当不得!”
“帝那伏国?”玄奘吃惊,忽然想起了他真正的名字,难道他记忆起真正的自己了,“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听你内心的呼唤吧。”戒贤法师道,“天竺大陆佛教衰微,已经是难以避免的事实,无论波颇还是我,都是在负隅抗争。佛教的未来,在你的肩上。”
那顺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为何,这个名字突然就从心头蹦了出来。我不知道它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很想让这个名字在世间流传。”
玄奘沉默了很久,满眼迷茫,喃喃道:“弟子该如何做?”
玄奘和莲华夜对视了一眼,莲华夜轻轻摇头,脸上有哀求之色。玄奘默然。
戒贤法师悲伤地摇头:“提婆奴,这就是秘社。你若是要把秘社的筹谋告诉戒日王,我不反对。但是秘社和佛教本是同根而生,拆也拆不开,戒日王雄才大略,受不得愚弄,一旦得悉,势必会对佛教产生敌意。如今天竺大陆已经满目颓废的塔寺,那烂陀会不会成为其中的那一座,我难以判断。”
那顺逸兴遄飞,指着四周:“我要让人在这行宫周围筑起三弓高的宫墙,把整个山岭包围起来。城墙的四角,要筑起瞭望塔——”
“弟子愿烈火焚身,万劫不复,也要矢志不渝。”波颇道。
玄奘瞠目结舌。三弓,天竺长度,一弓为大唐的六尺,这座城墙的高度达到了五米四,比曲女城的城墙还要高!
“我并不怕弟子反对我,却怕弟子沉沦于执念中。”戒贤法师说得很缓慢,似乎在字斟句酌,“我要做经院,他们要改革。或许眼前我们无法判定谁对谁错,那么就且放眼看下去,看它个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总有对错分明的那一天。可是波颇、尊者,我必须告诉你们,在道德上,你们错了。任何时候,牺牲无辜者去达到自己目的的人,都不会是最终的获胜者。因为你们输掉了正义。”
“为何要建如此高墙?”玄奘询问道。
波颇这才明白,原来当年自己不是被师父贬谪,而是保护。他有些动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顺沉默片刻,慢慢地道:“我永远也忘不掉每一世的轮回里,莲华夜都是死于宫墙之下。如今我成了国王,我要建起高不可越的宫墙,飞鸟不能过,妖邪不能攀,我要日日守在宫墙门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莲华夜!”
戒贤法师苦涩不已:“我知道秘社这个组织,并不是因为他们反对我,自从我进入那烂陀寺,便已经有了秘社的存在。事实上,从佛陀时代,佛教内部便有了这种思潮,因为佛陀的正法,求的是解脱与涅槃,然而在僧众弘法的过程中,却不能解决普通民众的现实苦难,反而那些杂咒、巫术、占星和卜算,能解除他们的现实煎熬。所以这千百年来,秘社一直在我们内部隐秘地存在着。在佛法昌盛的年代里,秘社还能一直被我们压制着,遵循如来正法,可一旦佛法衰微,就再也压制不住了。就像波颇所主张的,他要离开经院,夺回信众。他是我心爱的弟子,正是为了保护他,十七年前我才派他去了大唐,只希望他能弘法于东土,创下传经大业。没想到他执念如此之深,又回来了!”
莲华夜也不知是感动还是伤感,慢慢把脸庞贴上他的胸口:“如果能够厮守一生,哪怕我今生不再踏出这宫墙一步,也足够了。”
玄奘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看着那顺满脸快乐的样子,玄奘只觉得内心充满了悲哀。这一场轮回,明明只是一场戏,却让两个男女生死不渝。虽然一个仍然沉溺于角色之中,一个早已清醒过来,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他们把自己的爱情当作真实,对他们而言,这世上又有什么是虚幻的呢?
“昨夜你去了灵鹫山,想必也知道了秘社的存在,但你可知道秘社的规模有多大吗?它不是你那日所见的三十多人,那些人只是核心。整个秘社,仅仅那烂陀寺四千僧众之中,便有一千余人!”戒贤法师道。
那顺说干就干,第二日,就招募了整个村庄的人力,开始修筑这道宫墙。
玄奘合十躬身,表示倾听。
玄奘不忍心再看,只住了一夜便告辞而去。那顺依依送别:“师兄,等我战胜了命运,便到长安看你。当年你把我的遗体葬在了白鹿原上,我说过,或许有一日,你也会葬在白鹿原,到时候我们还会重聚。”
波颇和娑婆寐的脸色都变了,两人想说什么,却没有作声,只是淡漠地盯着戒贤法师。戒贤法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提婆奴,我跟你说一件事,听完之后你再作决定。”
他认真地说着,毫不晓得这只是别人教给他的一句台词。他还眷顾着上一世和玄奘的情谊,或许还能想起他们当年在河洛山中相逢,他弹奏古琴,惊动了岁月沧桑。
玄奘躬身施礼:“师父,世上之事虽然真幻生灭,然而有一种东西恒久不变,那便是人心中的善念。弟子决不允许无辜者的人生被如此践踏,也决不允许有人顶着我佛的名目行此愚弄众生之事。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要轮回彰显在世人面前,然而轮回幽秘难测,若是众生都能看见,那便不是轮回了。人类的内心自有敬畏,不需要外物来震慑。所以,弟子会把此事原原本本告诉戒日王。”
玄奘慢慢流出了泪水,脸上却微笑着,挥挥衣袖,转身离去。
“是啊!”戒贤法师喃喃地叹息着,显然内心也经历着极大的煎熬,“提婆奴,如何处置,你来决定吧!”
曲女城到印度河的官道,全都是连绵不断的大军开往呾叉始罗。这座印度河边的小城如今成了戒日王大军的屯驻地,天竺各处应召而来的军队、器械、粮草都往这里集结。
波颇沉吟片刻,笑了笑:“何谓真?何谓假?万物真幻生灭,何必执着于一真,何必执着于一假?师父,弟子这些年想做的事情,想必您并非一无所知。既然知道,又何必非要逼迫弟子说出来呢?”
天竺的道路崎岖难行,哪怕平原地带,也不曾压实夯平,加上气候潮湿多雨,一有大车碾压而过,便留下深深的沟壑。如今官道都已经被军队挤占,商旅百姓统统避在道路两侧,军队通行之后才允许上路。所幸玄奘回国乃是天竺的大事件,无论军队还是商旅,一见玄奘的车队路过,都毕恭毕敬。一路上,玄奘几乎和远征的军队同行同住。
“事情果真如此吗?”戒贤法师沉默了很久,“波颇。”
几日之后,忽然身边的军队加快速度,扔掉辎重,急速行军。玄奘让人一打听才知道: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