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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讲给我听听吗？”我忙道。
“布田先生平时跟黑帮有接触吗？”
她的推论也不一定对，出错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但还是姑且听她讲讲吧，当作参考也是好的。
“不知道啊，他就是个很普通的青年，为什么会死得这么惨……”
时乃为我新沏了一杯茶。
“您知道布田先生为什么会遇害吗？”
“平根先生在案发下午两点到三点与表亲们在咖啡厅聊天，有牢不可摧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他如果是真凶的话，就意味着他是在其他时间段杀害了布田先生，然后把死亡时间伪装成了下午两点到三点——您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您认为真正的行凶时间是当天上午，因为平根先生表示自己当时在家打扫卫生、洗衣服，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他是用某种方法把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往后挪了，对吧？”
佐藤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对，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挪的。”
“我跟布田都是音乐发烧友，尤其爱听古典乐的LP<a id="noteBack_1" href="#note_1">[1]</a>。布田说要买我手里的稀有LP，所以我跟他约好了，上午十点带着东西过来找他。我是十点整到的，可是按了好几次门铃屋里都没反应。我本以为他不在家，可遮光窗帘没有拉开，屋里还亮着灯，怎么看都不像是出了门的样子。于是我就打他的手机，可他也不接。玄关的房门也没上锁。我心想，他也许是在音响室听音乐，把音量开得太大了所以没听见，就自己进了屋，结果走进音响室一看……”
“布田先生死于下午两点到四点是司法解剖的结果。要想把这个时间从上午挪到下午，必然要用到足以瞒过司法解剖的诡计。但正如搜查本部所讨论的那样，既然空调和冰箱都指望不上，凶手怕是很难施展这类伎俩。其实仔细琢磨一下，就会发现除了‘上午’，平根先生还有一个‘没有明确不在场证明的时间段’。”
慰问过后，牧村警部问道：“您今天为什么要过来啊？”
“那是什么时候？”
日湖署的警员把发现尸体的佐藤研作带了过来。他五十多岁，身材微胖，脸色惨白。
“下午三点以后。平根先生说他在三点跟表亲们分开，去了日湖站跟前的电影院，但他是单独行动的，不在场证明并不确凿。司法解剖的结果显示，布田先生死于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假定他死于上午，就会与解剖结果产生矛盾，解释起来也牵强，但要是假定他死于下午三点到四点，就不会跟解剖结果起冲突了。”
鉴证课的验尸官着手检验尸体。其他鉴证人员也开始采集指纹、拍摄现场照片。在案发现场，鉴证课的工作享有最高的优先级，所以我们四组暂时离开了音响室。
“可是邮递员在下午三点开邮筒的时候发现了作案用的手枪啊，平根是不可能在三点以后行凶的。”
临近天花板的位置装了空调。可见被害者习惯在这个房间逗留相当长的时间。
时乃嫣然一笑。
我环视四周，发现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所有墙面不是贴着吸音板，就是贴着形似吸音板的东西。说句不好听的——这环境简直太适合枪杀了。墙边有个柜子，里面塞满了唱片与CD。一看标题，全是古典乐。
“如果平根先生没有用那把手枪杀害布田先生呢？”
米色地垫上的红黑色血迹与脑浆组成了一幅奇怪的抽象画。我顿感反胃，好容易才忍住。要是真吐了，我下半辈子怕是要在前辈们的嘲笑中度过了。
我不禁愕然。
地垫上沾有干透了的红黑色血迹与脑浆。那刚好是将侧躺的尸体调整成仰面朝天的状态时，头部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说，被害者是在仰卧的状态下被击中了头部，后来才改变了姿势？他的身子十有八九是被凶手踹翻的。
“没用那把枪？不可能啊!无论是被害者右大腿里的子弹，还是造成致命伤的子弹，都是用那把手枪发射的啊，都比对过膛线了，不会有错的。”
被害者穿着短袖衬衫与牛仔裤，倒在沙发前方一米多远的位置。沙发底下铺着一块两米见方的地垫。被害者就倒在地垫上，与沙发基本平行。他左肩朝下，面向沙发侧卧着。
她到底知不知道膛线就跟枪械的指纹一样啊。
那竟是一间六张榻榻米那么大的音响室。地上铺着木地板，墙边摆着两台巨型音箱，相互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大约三米开外的地方摆着一张双人沙发，正对着音箱。
“真是这样吗？我们先从夺走布田先生性命的那发子弹说起吧。布田先生的致命伤是口腔内的贯通伤。既然是贯通伤，那么子弹肯定没有留在体内。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们并不知道伤口是由哪发子弹造成的。”
“乖乖，不得了……”
“啊？”我瞠目结舌，“可那把手枪发射的子弹就嵌在被害者头部正下方的地板里啊。它肯定是贯穿口腔的那发子弹啊!”
进入玄关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短短的走廊。走廊尽头就是厨房、餐厅兼起居室。案发现场位于更靠里的房间。
“嵌入地板的子弹可能是提前打进去的。杀害布田先生的子弹可能出自另一把手枪。”
在警部的带领下，我们四组走进了布田家。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在被害者的右大腿造成盲管伤的子弹的的确确是邮筒里的手枪发射的啊，不是从其他手枪射出来的。”
警部转身对我们几个部下说：“在鉴证课开工之前，我们先去现场看看吧。”
“嗯。”
“嗯，手枪也不是普通人会用的凶器啊。”
“这不就说明凶手用的肯定是那把枪吗？”
“你觉得不是白岚会干的，就是小八木组干的，所以亲自出马了？”
“这话没错，但‘子弹射入右大腿’和‘布田先生遇害’这两件事不一定是同时发生的。前者也许发生得更早。”
彪形大汉声如洪钟。早就听说组织犯罪对策课有几位外形与黑帮成员无异的警官，可这位的黑帮范儿格外足。他没对牧村警部说敬语，可见他们大概是警校的同学。
“……更早？”
“哟，牧村，好久不见啦。”
“射入右侧大腿的子弹并不是致命伤，所以发射它的时间完全有可能比布田先生遇害的时间早得多。可以是下午三点邮递员打开邮筒之前，也可以是平根先生在正午时分见到表亲们之前。”
就在这时，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彪形大汉朝我们走来。他长得神似斗牛犬，头发烫成黑人卷，吓得围观群众连忙给他让道。见他要钻警戒带，制服警官伸手阻拦，牧村警部却说：“没关系，自己人。组织犯罪对策课的真壁。”
“……可大腿中弹多痛啊!这样的疼痛持续好几个小时，被害者肯定会大喊大叫、拼命挣扎的，照理说案发现场应该会留下这种痕迹的啊。”
“好像是在大村制药上班。”
“要是布田先生被人注射了吗啡呢？”
“被害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吗啡？”
“一个叫佐藤研作的人。他说他在上午十点来到被害者家，结果就发现了尸体。”
“根据白岚会干部的对话，搜查本部怀疑平根先生在倒卖公司的医用吗啡对吧？也许他用的就是从公司偷拿的吗啡。”
“是谁发现的？”
“啊……”
“是住在这里的一个叫布田真的男人，三十岁，好像是单身，一个人生活。”
“做司法解剖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查过布田先生体内有没有吗啡呀？”
“被害者是什么情况？”组长牧村警部问道。
“……对。如果死因不明的话，会通过验血查明血液中有没有药物成分，但这次的死因非常明确，所以应该没验血。于是警方就不知道被害者体内有没有吗啡了。”
我和四组的其他成员进到警戒带内侧，与先一步赶到现场的日湖署警官们打了招呼。
换言之，布田有可能被人注射了吗啡。说不定，时乃真的猜对了。我连忙端正坐姿。
案发现场位于住宅区，是一栋两层高的独门独院小楼。用于保护现场的警戒带外面站满了围观群众。众人带着激动的神情，说个不停。制服警官守在警戒带前，防止无关人员擅闯现场。
“那就让我们从头梳理一下这起案件吧。案发当天上午，平根先生拜访了布田先生——他说自己一上午都在家里打扫卫生、洗衣服，这应该是假的，您也识破了他的谎言。
上午十点多，警方接到报案称户田町发现了一具尸体，死因是枪杀。根据初步勘查，死者貌似是普通市民。当值的搜查一课第二强行犯搜查四组(我所在的组)立刻赶往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