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宗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就是之前的那位先生。他说话尖酸刻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格高尚的人,但大家却都十分尊敬他。”
“会让我昏昏欲睡吗?”
“那是因为,这个镇子的环境得到改善,可以住人,都是拜先生所赐。”
“给你打一针镇痛剂吧。”
“先生同这个镇子是什么关系?”
“嗯,全身都痛。”
“他就是岛镇出身的。”
“你痛吗?”
“是用直升机救出来的幸存者之一?”
先生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他绝不会在那个男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发生水灾的时候,先生正在大学里教书,没有住在镇子上。”
“需要再等一会儿诊断结果才能出来。”
“你们称呼他为先生,就是因为他是大学老师吧?”
先生没有拒绝。“对不起,医生。”他致歉道,“我的身体,查出是什么情况?”
“他教授的专业是农学。他的人格确实谈不上多么高尚,但性情耿直,最讨厌歪门邪道。只要是先生认准了不行的事,不管对方是多么大的来头,他都会断然拒绝。先生言之凿凿,正义凛然,对方常常抓耳挠腮,无从应对,只好对他退避三舍。”男人在评论先生的时候,声音柔和极了。
加藤下意识地搭了把手。
“你了解得真详细啊。”
“我可不想像货物一样被放在台子上。”说着,他就用颤抖的手臂撑起上半身。
“因为我曾近距离目睹先生的风采。”
“啊,请保持不动。”
“这么说,你是……”
先生挣扎着想坐起来。
“我是先生的学生。大学毕业之后,我留在了先生的研究室,继续接受先生的教导。”
“嗯。”
原来如此,加藤想。这个男人同先生之间流露出的朴实的信任关系,只有师生之间才具备。
“可以说话了吗?”
“可是,《百年法》规定的先生的生存许可期限五年后就将届满。所以,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聆听先生的教诲。而且,先生说过,在还剩三年时间的时候,他将从大学辞职,利用剩余的时间和金钱,到世界各地旅行。”
“可以了。”
这并不稀罕。听说,很多人在生存许可期限邻近前,都会着手去做自己一直想做而未能做的事。手持智能终端里剩余的钱,如果不在生前转让给别人,就会被没收进国库。
拱形机器在先生身体上慢慢来回扫描了一遍,检查结束。
“而先生旅行最初的目的地,或者说起始点,就是自己的故乡——岛镇。”
“检查马上就开始了,请暂时不要说话。”加藤说,敲击键盘,发出了开始诊断的指令。
“这就是所谓叶落归根啊。”
最好在露馅之前结束这段对话。
“他明明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但还是希望能再次亲眼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亲自踏上那片土地。”
他是真的担心C1吗?
加藤心有戚戚。正是因为快要见到终点站了,所以才想去看看起始站的模样。
“问你呢,后来怎么样了?”患者催问道。
“通往岛镇的路一直没有重修,先生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回到镇上。当时镇子已经被遗弃八年多了,本以为那里都是无人的废墟,结果却发现竟然还有人住在那里。”
加藤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加藤似乎忘了自己正戴着眼罩,循声转头对着男人。
“我说C1。我也很担心呀。C1如果出了事,这一带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只有五个人。”
“您问什么?”
“他们是……抗拒者?”
“后来没事了吧?”
“是的。而且,这五个人也是那次水灾后的幸存者。他们当初重返镇子的时候还不是抗拒者。他们的生存许可期限只剩下几个月,同先生一样,他们也想在死前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可是,当他们真的来到这里,再次亲眼看到故乡的凄惨景象时,一股想要复兴这个镇子的强烈冲动涌上了他们心头。”
这个说话刻薄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赢得人们的尊敬的呢?
“于是他们住了下来?”
患者又咳了起来。
“他们一点点地买来生活必需品,努力将镇子改造为可以住人的状态。转眼几个月过去了,他们的生存许可期限也都届满了。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再次抛弃刚开始重建的镇子。于是,前往安乐死中心的日子被一天天往后推延。”
“C1派你专程过来,我怎么能拒绝呢?必须遵守外交礼仪啊。他们一直在恳求C1……真是多此一举。”
“不知不觉中,这里就成了抗拒者聚落。”
加藤一面敲击键盘,一面答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儿来,费了这么大的力气……”
男人似乎点了点头。他忘了加藤还戴着眼罩。
“太荒唐了。”患者微睁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马上就快死了。现在做这个检查有什么用?你说对吧,医生?”
“先生进入岛镇是那五人住下后的那年。虽然开始了重建,但他们的生活仍然十分惨淡。粮食还是在手持智能终端失效之前购买的存货,还必须从河里捕鱼,他们才能勉强果腹。就算不去安乐死中心,他们过不了多久也会饿死。得知这一状况之后,先生当即决定放弃世界旅行,全力以赴地重建镇子。”男人提高了声调,“先生的手持智能终端还能使用,为世界旅行准备的钱原封不动地留在里面。先生首先买回来充足的粮食,从恢复五人的健康入手。遗憾的是,其中一人不久后就因为劳累过度过世了。但另外四人还是恢复了健康,得以承受重体力劳动。先生立即购置了各种农具,带领大家生产谷物和蔬菜,以求粮食自给自足。他可是精通农学的专家啊。”
加藤坐在综合诊断装置的操作席上。“我叫加藤。我现在要用这台机器检查你的病情。你听得见吗?”
“他们进行得顺利吗?”
车门关闭。外面的喧嚣被隔绝开来。
“一开始的时候碰上了许多困难。但后来被强行迁走的人渐渐回来了,劳动力增加了,粮食生产总算有了起色。
“拜托您了。”男人深鞠一躬,下了车。
“然后,先生的生存许可期限也届满了,于是索性作为抗拒者留在了镇子里。
“请在外面等着。”
“镇子的居民人数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增长,尽管最终并没有实现真正的重建,但至少已经恢复到了社区的规模。但这个社区还很脆弱,一旦遇到什么打击就会土崩瓦解。毕竟,这里的居民几乎都是抗拒者,因为已经失去了法律上的存在依据,他们中有许多人的精神处于不安定状态。”
男人将先生缓缓地放在诊察台上躺下。
不错,加藤想,从政府的角度看,抗拒者不是人,而是被视作不能再活下去的个体,心情怎么能好呢?
“将患者放到诊察台上。”加藤催促男人进入诊疗区。
“为了能团结刚形成的脆弱社区,必须有一位深孚众望的领导者。除了先生,没有人可以担当这一角色。先生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为了满足居民的期待,他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成为了一名抗拒者。”
加藤却感觉自己承受不了如此沉甸甸的期望。不可能的,我没有这种能力,我战胜不了这种病。他几乎快尖叫起来了。
“现在生活在那个镇子上的人都是以前岛镇的居民吗?”
众人满怀期待大声呼喊着。
“大部分是。但也有人不是。”
“医生!”
“那些原本不是镇上居民的人,是怎么知道镇子的存在的呢?”
“先生就拜托给您啦!”
“……我也不太清楚,但抗拒者的世界中也有类似于秘密情报网的东西。他们肯定是通过这一网络风闻到的。”
“拜托啦,医生!请您救救先生!”
加藤觉得男人是在故意含混其词。在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反而能从声音中听出细微的变化。这应该是男人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吧。
人们闻言纷纷对加藤鞠躬。有的女人还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我还看见了孩子。”
男人抱着先生转向聚集的人群,道:“不要担心。这位医生会为先生看病的。”
“抗拒者只是法律上被剥夺了生存权,但肉体上都还保持着年轻。男女聚集在一处,互相爱慕乃是自然之理。住在一起之后,自然就会生孩子。对抗拒者来说,一旦被发现就很可能会死,抱着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态,他们愈发渴望男女之情、家庭之爱的慰藉。”
“大家都是因为担心先生才过来的。”
“镇上既没有医生,也没有医疗器具,竟然生了那么多孩子,真是了不起呢。”
来的不光是那四个人。他们身后还跟着成群结队的男女。衣服、发型、鞋子各式各样,但所有人的皮肤都被晒成了浅黑色。他们是这个镇子的居民吧。换言之,基本上都是抗拒者。当然,从外表看,他们同常人没有区别。可是,这里的人一旦被当局抓捕,就会立刻被送往安乐死中心。从法律上说,他们都丧失了生存的权利。令人惊异的是,人群中还有孩童的身影。那些孩子应该不是抗拒者。
“有些女人有生孩子的经验,多亏了她们协助,产妇才得以顺利分娩。不过……”男人的声音沉痛起来,“有的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结果很快就夭折了;有的孩子活下来了,但产妇却没能闯过鬼门关。”
“咦!”
镇上的生活十分艰辛,但镇上的人们仍努力地活着。加藤从中感受到了人类原本具有的生命力。
这时,住在学校的那四人也回来了。他们没有坐胶囊车,而是跑回来的,全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一片不毛之地生聚教训,缔造新国家——这听起来简直是神话啊。”
“啊,快进来。”
“不错,就像缔造国家一样。”
“医生!有劳啦。”
“你是怎么同这一‘建国’过程产生联系的呢?我知道你同先生有师生关系,但你既不是岛镇出身,也不是抗拒者,你没有不得不加入这个镇子的理由啊。”
男人不容分说地将患者抱了起来。也许是咳嗽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吧,患者并没有抵抗,只是眼神空虚地听人摆布。急促的呼吸中夹杂着尖锐的声音。他本来应该绝对静养的,硬撑着运动本就极为不智,现在终于尝到苦果了。
“如果我用‘自然而然’来作答,您肯定不会接受吧。”
“先生,请您不要逞能了!”
“你不想说?”
患者卷着舌头大叫,将男人一把推开。声音比想象中更坚定,但刚一说完就咳嗽不止,似乎马上就要把肺都咳出来。男人支撑着患者的身体,抚摸着患者的后背。但那个被称作先生的男人,连这样的好意都要拒绝。
“我没有信心可以解释清楚。”
“不要把我当病人!”
“不用解释得太清楚。”
“先生!”男人终于忍不住了,跑了过去,伸出搀扶患者。
男人终于不再犹豫,开口道:“我同那个镇子的缘分起源于农药。”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否则就根本站不住。
“农药?”加藤大感意外,“这是怎么回事?”
患者痛苦地喘息着,凝视着加藤。
“就是一种洒在农作物上的预防病害和虫害的药物。”
“他讨厌别人帮他,坚持要求自己过来。”
“这个我知道……”
“不是说他卧床不起吗?”
“那是先生入住镇子五年后。那一年,全国范围内,梅雨期反常地长。气温持续走低,雾一样的细雨下一阵、停一阵。”
一个男人缓缓地从车里钻出来。他身材矮小柔弱,穿着一件有点儿脏的工作服;头发整洁帅气,面色却惨白;眼圈乌黑凹陷,面容消瘦。看上去同癌症晚期的远野真的脸很像,尤其是双眼皮和鼻梁高挺的鼻子。这名患者在发病之前一定是个美男子吧。他靠在胶囊车的车身上,好不容易才站稳。看上去他呼吸起来相当艰难。
“这同农药有什么关系?”
瓢虫形黄色胶囊车,大幅向上打开的鸥翼式车门,最古老的那种国产款,加藤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因为稻瘟病。”
“送来了,不过……”男人不知如何是好地指了指后面。
“稻瘟病……”
加藤出门,发现门口只站着那个男人。“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患者呢?”
陌生的病名。加藤只是人类疾病方面的专家,对植物疾病几乎一无所知。
“医生——”男人呼唤道。
“从事稻米生产的人,对这种疾病无不闻之色变。听说今年也会大规模爆发稻瘟病。”
大概十五分钟后,那些人就回来了,比预想的还早。
“稻瘟病真有这么厉害?”
加藤松开驱动系统的主开关,返回了诊疗区。
“最糟的情况下将颗粒无收。到时候,整个日本都吃不到大米。”
“我还真是死脑筋呢……”
“可是,日本应该也有能抵抗稻瘟病的稻种吧。”
他已经决定要做医生该做的事。对患者见死不救的话,就没有资格当医生。而且,患者很有可能患有突发性多脏器癌,而突发性多脏器癌可以说是自己的宿敌。就算明知道这场战斗必败无疑,也绝不能临阵脱逃。
“就算存在那样的稻种,它的抗病效力也无法持续十年之久,因为病原菌会自行变异,反过来战胜稻种。
但加藤觉得自己不愿走并不单单是因为害怕。
“如果大规模爆发稻瘟病,农业劳动者将大量购入农药,以备不测。因为用了农药的话,多少可以保证有所收获。那一年,抗瘟剂很快就脱销了,很难买到。在这种情况下,先生主动联系到还在上班的我,询问能不能帮他搞到抗瘟剂。”
(自己胆怯了吗?)
“上班?就是在大学里工作?”
可是,要去什么地方?又该怎么去呢?如果钻进狭窄的山路进退维谷,那就惨不忍睹了。而且,那些人的猎枪里这次也许上了子弹。
“不是。先生离开大学的同时,我也离开了研究室,在一家农药生产商的研究所谋得了职位。当然,我这份工作也是托先生的福才找到的。”
(要不要逃呢?)
“所以才托你搞农药啊……”
一切正常。可以开动。
“那个时候,镇子的稻米生产行将步入正轨。镇子的粮食全靠自给自足,倘若稻米绝收,将严重威胁到镇上居民的生存,弄不好就可能有人饿死。先生似乎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指示灯亮了起来。
“你肯定很吃惊吧。”
加藤转动主开关。
“那是当然的。先生的生存许可期限早就过了,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但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对他能在这个时候信任我感到非常开心。这种事情,不可能托付给不信任的人去办。”
昨晚被绑架的时候,为了让那个男人能开车,加藤被迫将车从普通模式切换为应急模式。这就是说……
“你把农药交给了先生?”
想起来了。
“在研究所里,实验用农药可以自由使用。就算丢失了一两袋,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我就带着抗瘟剂和也许会派上用场的农业用杀虫剂去见先生。”
但他查看后却发现,流动医疗车的驱动系统正处在应急模式。一般情况下,不登录是开不动车的。但在这种模式下,只要转动主开关,任何人都可以驾驶。
“去那个镇子?”
他从诊疗区移动到驾驶席。可是,他们连他的超眼都没收了,防范措施如此周密,流动医疗车多半也已被做了手脚,开不走。他们之所以不开这辆车去病人家,不是因为道路狭窄,而是不想让他知道车开不动。
“怎么可能?是一个隐蔽的地点。”男人叹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做就能帮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一样,“整整五年了。我见到了本以为早已过世的先生,欣喜万分,不禁流下了泪水。可是,先生向来厌恶哭哭啼啼,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在怪我小题大做……先生的脾气一点儿都没变。”
他的心脏止不住狂跳起来。
这个男人温和地笑了。他在谈论到先生的时候,就变得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加藤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逃跑。没有人看守他。只要能发动流动医疗车,想逃就可能逃掉。
“然后,先生就向我讲述了他正在全力以赴做的事——重建已经化为废墟的故乡——还解释了他为什么甘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将抗瘟剂搞到手。聆听先生讲话的过程中,我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竟然死皮赖脸地央求先生带我去了那个镇子。”
不过,其实诊断结果已经昭然若揭了。使用综合诊断装置只是为了让那些人相信而走的过场罢了。就算患者没有身份卡,也不会影响最终诊断的结果。如果确定是突发性多脏器癌,那他能做的就只是缓解患者的痛苦罢了。流动医疗车上就有镇痛剂,但数量有限。
“你到底还是去了啊。”
今天这位患者是抗拒者,估计是没有身份卡的,就算有也已经失效,无法读取其中的数据。如果不能参照过去的病例和个人数据,诊断的精度就会下降。
“亲眼看到镇子和镇上居民的时候,我终于清晰无误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想法。”
“我怎么忘了呢……”
“什么想法?”
加藤再次进入诊疗区。首先接通综合诊断装置的电源,启动机器,打开自动检查功能。微调五分钟左右就完成了。这期间,他本想测试一下病历板是否能读取身份卡数据,但刚开始就停了下来。
“医生您刚才说过,重建镇子如同缔造国家,而我想加入这项工作当中。我觉得,这里才有我真正想干的事业。”
“开始工作吧。”
“那你在镇子里住下了?”
根据现代医学常识,身体老化之后就开始不听使唤,但在那人身上,完全看不出这一点。莫非他是个例外?还是说,四十岁这个年龄的人,身体的老化并不显著?
“没有,我辞掉工作,迁居到岛镇,是三年之后的事了。”
一行四人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跑开了。也许是这里的日常生活让他们的腰腿得到了锻炼的缘故,他们动作无比轻盈,跑起来就像贴在地表上飞一样,特别是那个领头的男人。
“三年……为什么等了那么久?”
“拜托了。我们走!”
“为了存钱。缔造国家的话,还有大量的物品必须从外部购入。为了防备农作物歉收,还必须囤积粮食。然而,那个镇子的居民全是抗拒者,购买物品的工作只能由我去做。为此,我必须尽可能多上班挣钱。”
“那我在你们回来之前完成准备工作。”
看来,男人虽然兴奋,但仍未丧失冷静。
“二十分钟吧。”
“不过,我的身体会老化,在外面滞留越久,从事‘建国’时间就越少。所以,我给自己定下了三年的期限。”
“把患者带过来需要多长时间?”
“你没有考虑过接种人类不老化病毒吗?”
“回头见,医生。”
“老实说,我不是没想过。可是……”
看三人的脸色,似乎仍不放心。但他们并不打算违抗男人的命令。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厌恶人类不老化病毒。”
“我们走。”男人的态度相当坚决。
“并不是厌恶,只是无法接受。”
三人听到男人这话,全部面露不安。一人上前与男人耳语起来,多半是问“不看着医生会不会出事儿”“他不会趁机跑了吧”之类的。
“无法接受什么?”
男人瞟了一眼猎枪,道:“明白了,那这儿就交给医生您了。我们去把先生接过来。”
“我无法接受由法律规定自己哪天该死。”
“这儿只需要我一个人就行了。看到他们手里那危险的玩意儿,我反而会分心。就算没上子弹也够骇人的。”
“可是,你又不可能永远地活下去。”
“需要人手的时候,就叫他们帮忙。”
“话这么说没错……”男人支吾起来,似乎对自己的回答没有百分百的确信,“但我还是觉得,由法律规定人何时去死是错误的。所以我没有接种人类不老化病毒。”
男人再次向加藤介绍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