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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能猜到。刚开始我以为她是模特,她有模特的相貌。”
苏豪区西百老汇大街一家画廊的开业典礼上,有人把钱斯指给她看。钱斯和唐娜在一起,把钱斯指给她看的人说他是个皮条客。玛丽露多喝了一两杯场内供应的廉价葡萄酒,壮着胆子接近钱斯,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说她想写一篇他的报道。
“你知道她是妓女吗?”
她算不上什么作家。当时她住在西九十街,同居的男人在华尔街做些复杂难懂的事情。那男人离婚了,但还半心半意地爱着前妻,几个烦人精孩子每周末过来,她和这个男人没有前途。玛丽露是个自由职业的审稿人,兼职校对,在一份女性主义月报上登过几篇文章。
“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朋友,”她说,“我们是邻居,我们是关系很好的邻居。我为她保管房门钥匙,但我不确定我们算不算朋友。”
钱斯和她见面,带她出去吃饭,扭转了采访的局势。喝鸡尾酒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想和钱斯睡觉,这种渴望更多是出于好奇,而不是性欲。晚饭还没吃完,钱斯就开始建议她别写什么浮于表面的文章了,要搞就搞点真东西,从内部视角去写妓女的生活。她显然迷上了这个念头。钱斯告诉她,为什么不利用这种迷恋,不跟随它的指引,不试着过上几个月全套的妓女生活,看看她能从中得出什么结论呢?
我把话题转向金,问她和金有多亲密。
她对这个提议一笑置之。吃过饭,钱斯带她回家,但没有勾搭她,对她的性暗示只当没看见。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无法把他的提议踢出脑海。她自己生活的各方各面似乎都无法令人满意。她和那男人的关系让她疲惫,她有时候觉得她和他待在一起只是懒得自己去找公寓住。她的职业生涯是个死胡同,让她丧失兴趣,挣到的钱还不够生活费。
“倒不是我很在乎猫叫什么名字,但我不知道给它另外起名合不合适。我不认为猫能听懂这个名字。它只能听懂电动开罐头刀的呜呜声,因为那代表着要开饭了。”她微笑道,“T.S.艾略特写过,每只猫都有个秘密名字,只有猫自己才知道。所以我觉得无论我怎么叫它其实都无所谓。”
“于是这本书,”她说,“这本书忽然成了我的一切。莫泊桑从停尸房搞到人肉吃掉,这样才能准确描述人肉的滋味。我能不能当一个月应召女郎,写出这个题材有史以来最优秀的著作呢?”
“你说什么?”
她接受了钱斯的提议,所有事情立刻安排妥当。钱斯帮她搬出西九十四街的住处,安排她住进现在这套公寓。他带她出去,到处展示她,带她上床。在床上,他一招一式地告诉她该怎么做,她觉得既古怪又刺激。她体验过的其他男人在那方面都沉默寡言,希望你能读懂他们的想法。她说,连嫖客也难以启齿,告诉你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哦,我有钥匙。几个月前我给了她一把我的公寓钥匙,我要出城几天,请她帮忙给植物浇水,回来后没多久,她给了我一把她的钥匙。我不记得原因了。是要我帮忙喂黑豹吗?真的想不起来了。你觉得我可以给它起个别的名字吗?”
刚开始的几个月,她依然认为自己在为写书做调查。每次嫖客离开,她都会做笔记,写下她的印象和感触。她记日记。她将自我抽离行为和身份,记者的客观性之于她就好比诗歌之于唐娜和大麻之于弗兰。
我安慰她说我不是来带走猫的,只要她愿意,猫可以留在她家里。她吃了一惊,明显松了一口气。可是,假如我不是来带走猫的,那我是来干什么的呢?我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我扮演的角色,趁着她还在消化的时候,我问她是怎么进入金的公寓的。
她最终醒悟过来,卖淫已经成了目的,这时她经历了一场情绪危机。她以前从未考虑过自杀,但彼时的她在悬崖边缘徘徊了整整一周。然后她想通了。她在卖淫的事实不等于她必须将自己视为妓女。这是她暂时从事的职业。写书原先只是进入这种生活的借口,有朝一日这也许会成为她真心想做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独处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只有在她想象自己永远过这种生活的时候才会感到不安。然而那是不可能的,等到时机成熟,她会像她走上这条路一样轻而易举地脱离这种生活。
“我觉得它也不会想念我,但我会想念它的。我从没养过猫,几年前我们家养过狗。搬到城里以后,我好像不想再养狗了,但养只猫似乎没什么麻烦的。黑豹做过去爪手术,所以不需要担心它挠坏家具,虽说我还挺希望它挠坏几件这儿的家具的,说不定能让我下决心处理掉它们。”她轻声笑笑,“很抱歉,我拿走了她公寓里所有的猫粮,我可以帮你全收拾起来。黑豹躲在什么地方了,不过我肯定能找到它。”
“我就是这么让我自己保持冷静的。我不是妓女,我只是‘在过卖淫的生活’。你明白的,有的是更糟糕的方式来度过这两年时间。”
“不知道。”
“那是肯定的。”
“我强迫自己等到午餐时间,”她说,“因为我觉得我还没疯到要突然跑出办公室,只是为了不让一只猫再饿一个小时的肚子。我喂猫,清理猫砂盆,换水,晚上我从办公室回家的时候又去看它,发现显然没人来照看它。那天夜里,我一直在想这可怜的小东西,第二天早晨我去喂它,觉得它还是暂时搬到我这儿来比较好。”她微笑道,“它似乎适应得挺好。你觉得它想念金吗?”
“我有充足的闲暇时间,充足的动物性享受。我大量阅读、看电影、参观博物馆,而钱斯喜欢带我去听音乐会。你知道盲人摸象的故事吗?一个人抓住尾巴,认为大象像蛇,另一个摸到肚子,认为大象像墙?”
她从楼里的某个人那儿听说了金的死讯。第二天早晨,她坐在办公室的写字台前,忽然想到了金的猫。谁会喂它呢?谁会照看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