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布洛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在《地铁简讯》的版面里,我得知包厘街的两个流浪汉在阿斯托广场站的垃圾箱里发现一件衬衫,为此大打出手。其中一人用一把八英寸长的弹簧刀捅死了另一人。死者现年五十二,凶手三十三。要不是事情发生在地铁里,我猜这起案件都不会有机会上报纸。假如他们在包厘街的廉价旅馆里自相残杀,那就根本不是新闻。
我打给她,她说:“天哪,我就在等你打过来。你过来一趟好吗?来取我欠你的钱。”
我继续翻报纸,就好像我期待着会找到什么一样,隐约的不祥预感始终挥之不去。我略微有点宿醉的感觉,我不得不提醒自己,昨晚我一滴酒也没沾。这是我的第八个清醒日子。
没有我的信件,但有一条留言叫我打给金。前台应该把来电时间标在字条上,但这儿毕竟不是华道夫酒店。我问他记不记得来电时间,他说不记得。
我去银行把五百块收入的一部分存进户头,剩下的换成十块和二十块的零钱。我去圣保罗教堂想捐掉那五十块,但教堂里正在做弥撒。我没进去,而是去了六十三街的青年会,聆听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无聊的一场见证。我觉得讲话的人在列举他从十一岁开始的每一次饮酒。他嗡嗡嗡地唠叨了足足四十分钟。
从哥伦布圆环走出公园的路上,一个穿棒球衫的流浪汉拦住我,他有一只眼睛呈乳白色,他问我要一毛钱买一品脱劣酒。我们左边几码开外,他的两个同伴在分享一瓶午夜快车<a id="noteBack_1" href="#note_1">[1]</a>,饶有兴致地望着我们的交流。我本来想叫他滚开,却掏出一块钱给了他,连我自己都为之吃惊。也许我是不愿当着他朋友的面羞辱他吧。他连声说谢谢,热情得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然后我猜他在我脸上看见了些什么,吓得他闭上了嘴。他一步一步退开,我穿过马路,走向我住的旅馆。
散会后我到公园里坐着,从小贩手里买了个热狗来吃。下午三点左右,我回到旅馆,打了个瞌睡,四点半左右再次出门。我买了份《邮报》,拐弯走向阿姆斯特朗酒馆。买报的时候我肯定扫了一眼头条标题,但不知为何没看进去。我坐下,点咖啡,望向头版,那条消息就在那儿。
两个世界也会重叠。有些骑车人的自行车会被抢走;有些漫步的情侣回到家里会发现公寓遭窃;有些大笑的年轻人会去抢劫、开枪或动刀子,有些会被抢劫、中枪或挨刀子。你想从中梳理出什么逻辑,得到的只会是一场头痛。
《应召女郎被砍成肉酱》,它这么说。
活动结束后,我在中央公园走了一会儿。太阳总算露面了,这是一周以来的第一个好天气。我走了很长一段路,看着年轻的、慢跑的、骑车的和滑溜冰鞋的人们,尽量用这些健康而纯洁的能量冲淡每天早晨在报纸上显出真容的这座城市的黑暗面目。
我知道概率的大小,但我也知道概率根本不重要。我闭着眼睛呆坐片刻,将报纸攥在拳头里,我想凭借纯粹的意志力改写故事。一抹颜色在我紧闭的眼皮底下掠过,那是北欧人眼睛的独特蓝色。我胸口发紧,喉咙底下再次感觉到阵阵抽痛。
房间里哄堂大笑。他讲完后,他们没有轮流发言。谁举起手,讲话者就会把接力棒交给谁。一个小伙子羞答答地说他刚到九十天。他得到了许多掌声。我考虑要不要举手,思考我能说些什么。但我能想到的话题只有格雷夫森德的那个女人,还有卢·鲁丹科被捡回家的电视机炸死的母亲。然而这两条人命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呢,今天的时间就到了,我们全体起立念主祷文。这样也不错。我反正多半也鼓不起勇气举手发言。
我翻过该死的报纸页面,详细报道在第三版上,完全就是我预料到的情形。她死了。那个狗杂种杀了她。
戒酒会在六十三街的基督教青年会办午间活动,每周六次。讲话的人说:“我跟你们说说我是怎么来这儿的吧。一天早晨我醒来,我对自己说:‘哎,多好的一个日子啊,我这辈子感觉都没这么好过。我健康得没法说,婚姻无比美满,职业生涯蒸蒸日上,精神状况不可能比现在更好了。我觉得我该去参加戒酒会。’”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a>午夜快车:加州莫德斯托出产的廉价中度果酒,含18%酒精。
中央车站里,有人抢劫把全副身家拎在购物袋里的流浪妇人,抢走了她三个购物袋中的两个。布鲁克林的格雷夫森德,一对父子在躲避追杀,他们有贩卖淫秽物品的案底,报纸称他们与有组织犯罪有关联,两人跳下一辆轿车,跑进他们见到的第一幢房屋里。追杀者用多把手枪和一把霰弹枪对他们开火。父亲负伤,儿子身亡;那幢屋子的住户刚搬进去,年轻的妻子及母亲正在门厅壁橱里挂衣服,霰弹枪射出的大量弹丸打穿门板,轰掉了她的半个脑袋。
<a id="note_2" href="#noteBack_2">[2]</a>波士顿勒杀魔:美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的连续杀人狂,共杀害了13名女性。
我边吃早饭边看报纸。科罗纳的房管局警察依然情况危急,但医生说他应该能活下来。他们说他身上某些部位有可能瘫痪,或许是永久性的,然而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a id="note_3" href="#noteBack_3">[3]</a>包厘街:纽约曼哈顿区南部的一条街道和小型街区,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是贫民窟,专门有个名词Bowery Bums指沦落至此的游民和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