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特洛夫斯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随他去吧!你说说,我们这儿有什么好消息。你到格鲁舍夫卡去过没有?他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我刚刚接岗,营长同志。”红军哨兵报告说。
保尔坐在沙发上休息,一面揉着两条疲劳的腿。莉达向他讲述了所有的情况。
波兰哨兵从远处注视着他们。两个红军军官像好朋友似的向一个普通士兵问好。一瞬间,他仿佛觉得是他在同他的扎克尔热夫斯基少校握手问好,出于这个荒唐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了一下。
“……前天已经批准拉基京娜当候补党员了。这使我们波杜布齐支部的力量更强了。拉基京娜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你看,教师中间已经起了变化,他们有些人完全站到我们这边来了。”
“同志,您好!你们地段上有什么情况吗?”营长伸手给哨兵,他几乎不用弯腰,因为红军战士的个子很高。哨兵赶紧脱下手套。营长和他互相握手问好。
晚上,在利西岑家的大桌子旁有三个人常常坐到深夜,他们是利西岑本人,柯察金和新到任的区党委书记雷奇科夫。
有两个人迎面向他们走来,一个身材矮小,穿着黑色衣服,枪上的法国刺刀的刀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另一个身材高大,披着黄色的羊皮外套。花马感到主人的小腿紧夹了一下,就跑了起来,两个骑马的人很快就到了那两个巡逻人的跟前。红军哨兵整了整肩上的皮带,把烟蒂吐到雪地上。
通往卧室的门关着。阿纽特卡和利西岑的妻子已经睡了,而他们三人却在桌旁埋头钻研一本不太厚的书——波克罗夫斯基的《俄国史》。利西岑只有夜里才有时间学习。保尔下乡回来,晚上就在利西岑家。当他看到其他两人学习进程跑在前面,心里就很苦恼。
“夜里有人越境了,”营长嘟哝着说,“又是在三排的防区里出的漏洞,可是早晨的报告上只字没提。这些鬼东西!”加夫里洛夫的小胡子威严地挂在嘴唇上。他的胡子本来有些花白,加上呼出的热气凝成的白霜,就变成银白色了。
有一天,波杜布齐传来了噩耗:夜里,格里沙·霍罗沃季科给人暗害了。保尔一听到这个消息,忘记了腿疼,一下就冲到执委会的马厩里,发疯似的急急忙忙备好马,用鞭子从两边猛抽着马肚,向边界疾驰而去。
加夫里洛夫紧紧地勒住了缰绳,柯察金也拨转马头,想知道他为什么停下。加夫里洛夫从马鞍上弯下身子,仔细察看雪地上一连串奇怪的痕迹,好像有人用带齿的轮子在上面滚过似的。这是一只狡猾的小野兽从这儿过去留下的,它走的时候,后脚踩在前脚的脚印上,还故意绕来绕去,弄乱了它的足迹。很难辨别,脚印是从哪儿来的。但是营长停下来察看的不是这些野兽的脚印,而是两步以外的另一些足迹。足迹上面已薄薄地盖上了一层雪——有人从这儿走过。这个人并没有故意弄乱他的脚印,径直朝树林里走去。脚印清楚地表明,他是从波兰那边来的。营长驱马往前,循着脚印——一直走到巡逻线上。在波兰境内十步之外的地方,脚印还清晰可见。
在村苏维埃那间宽敞的屋子里,格里沙躺在一张饰有绿色枝叶的桌上,身上覆盖着红旗。门口有一名边防军战士和一名共青团员站岗。上级机关来人之前,任何人都不准进屋。保尔进了屋子,走到桌子跟前,掀开了红旗。
“吁!”
格里沙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蜡,两眼睁得大大的,依然是临死前的痛苦表情。头歪向一边,后脑被利器击碎,已用枞树枝盖上了。
夜里下过雪。地上的积雪又松、又软,既没有马蹄印,也没有人的足迹。那两个骑马的人已经走出了小树林区,开始在旷野上策马小跑。侧面四十步左右的地方又是两根界标。
是谁对这个青年人下了毒手?他是独生子,母亲守寡。父亲从前是磨坊主的雇工,后来是村贫农委员会的委员,在革命斗争中牺牲了。
马鞍有节奏地吱吱作响,马儿平稳、轻快地小步跑着。那匹黑色公马的鼻孔周围已结了一层白霜,马呼出的白色水汽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营长骑的那匹花马跨着优美的步子,不时弯下纤细的脖子,玩弄它的辔头。两个骑马的人身上都穿着灰色军大衣,束着武装带,他们的袖口上都有三个标志军衔的红方块。不过营长加夫里洛夫的领章是绿色的,而他的同伴的领章却是红色的。加夫里洛夫是个边防军人,他指挥的那个营就分布在这长达七十公里的防区的各个哨位上,他是这儿的“主人”。他的同伴是从别列兹多夫来的客人,军训营的政委柯察金。
老母亲一听到儿子的死讯,立刻昏倒在地。现在,邻居们照看着不省人事的老人。可她的儿子却在这儿,一言不发,无法揭开自己的死亡之谜。
波兰士兵继续和红军战士并排巡逻。在这荒无人烟的旷野上,他一个人感到太孤寂了。
格里沙的死震动了全村。这个年轻的共青团的领导人,雇农的保卫者,在村子里他的朋友多于敌人。
“是的,确实如此,这东西给他是不合适。”
拉基京娜对格里沙遇害十分震惊,她在自己房间里不住地哭泣。保尔走进房间时,她连头都不抬。
红军战士看看这个盒子:上面印了一架飞机,飞机头上画了一只有力的拳头代替螺旋桨,上面还写着:“最后通牒”。
“拉基京娜,你看是谁杀害了他?”保尔沉重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声地问她。
“不,谢谢!我要是留下这盒火柴,就得坐两年牢房。”
“除了磨坊老板那伙人,还会有谁!因为格里沙卡住了这些走私商人的脖子,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了。”
但是从国界那边传来了这样的答话:
两个村子的人都来参加格里沙的葬礼。柯察金带领他的军训营和全体共青团员也来向自己的同志诀别。二百五十名边防军战士在加夫里洛夫指挥下,列队站在村苏维埃的广场上。在悲壮的哀乐声中,人们把覆盖着红旗的棺木抬了出来,安放在广场上。内战时期人们在这里埋葬了布尔什维克的游击队员,如今在烈士墓旁又掘了一个新的墓穴。
“火柴你留着吧,我这儿还有。”
格里沙的死使受他保护的人们紧密地团结起来了。贫苦的青年和村民保证坚决支持团支部。在葬礼上致悼词的人个个义愤填膺,强烈要求严惩凶手,抓住他们,并且就在这个广场上,在烈士墓前对他们公开审判,让每个人都看清敌人的真面目。
红军战士仔细看着他旁边的这个人。“看样子,寒气已钻进了‘波兰先生’的肝脏里去了。尽管是给资产阶级当兵,但他的日子也真够呛的。这么个大冷天,赶他出来放哨,只穿了一件又破又薄的军大衣,瞧他老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要是再没烟抽,可真要不行了。”于是,他连头也不回,就把一盒火柴扔过去了。波兰士兵急忙用手接住飞过来的火柴,划了几根,却总是弄断,最后总算把烟点着了。他又把那盒火柴用同样的方法扔过边界。这时,红军战士无意中也破坏了国际法,他说:
接着,放了三次排枪。新的烈士墓上铺盖了长青的松柏树枝。当天晚上,团支部选出了新的书记——拉基京娜。柯察金从国家政治保安局的边防哨所得到了消息,他们那里已经发现凶手的线索。
“布尔什维克同志,借个火点根烟,丢一盒火柴给我吧!”这次波兰哨兵说的是俄语。
一星期以后,在别列兹多夫的剧院里召开了区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利西岑向大会作报告,他的神态严肃庄重:
红军战士听见了波兰人的请求,可是边防军条令明文禁止战士同境外的任何人交谈,再加他也不完全明白那士兵说的波兰话,因此,他继续走他的路,穿着暖和而柔软的毡靴的一双脚用力地踩在吱咯发响的雪地上。
“同志们,我怀着十分高兴的心情向代表大会报告,一年来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完成了许多工作。我们大大巩固了本区的苏维埃政权,彻底清剿了土匪,狠狠打击了走私活动。各村的贫农组织发展壮大,进一步巩固了。共青团组织扩大了,团员人数增加了九倍。党的组织也大大发展了。最近富农分子在波杜布齐杀害了我们的霍罗沃季科同志,这个血案已破,凶手磨坊老板和他的女婿,已经逮捕归案,不久就要由省法院的巡回法庭进行审判。大会主席团收到了各村许多代表团的建议,要求代表大会作出决议,将这些杀人犯判处死刑……”
“同志,借用一下火柴。”他首先违反了神圣的公法。他把那支插着刺刀的法国制造的连射步枪背到肩上,费力地用冻僵的手指从军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廉价卷烟来。
会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声:
波兰哨兵想要抽烟,但是他把火柴忘在军营里了,可风儿好像有意跟他过不去,把苏维埃边境上红军战士抽的马合烟的诱人香味吹了过来。波兰人不再搓那冻僵了的耳朵,他回头看了一下——有时候骑兵班长或是中尉会带领骑兵巡逻队突然从小山岗后面出现,到边界上来检查岗哨的。但这时周围空无一人,只有白雪在阳光下发亮,令人目眩。天空中,一片雪花儿也没有。
“我们赞成,处死这些苏维埃政权的敌人!”
边界上禁止交谈。但是,周围荒无人烟,一公里之外才有人影,有谁知道,这两个人是默默地走着,还是违背了国际法呢?
这时,波列维赫出现在大厅边门的门口。她向保尔招招手。
一个波兰哨兵正沿着他的巡逻线迎面朝红军战士走来。他穿了双粗制的士兵军靴,灰绿色的军服,外面是一件缀有两排亮纽扣的黑色军大衣。头上戴着一顶四角军帽,军帽上缀着一只白鹰。呢制的肩章上也是鹰,领章上也是鹰,可是这些老鹰并不能使士兵暖和一些。寒气凛冽刺骨,他搓着冻得麻木了的耳朵,一边走,一边用一只脚跟踢着另一只脚跟。他的一双手,只戴着薄薄的手套,也早已冻僵了。波兰哨兵一分钟也不敢停下来,因为一站住,寒气立刻就会冻僵他的关节,因此他一刻不停地走着,有时还小跑几步。现在,这两个哨兵隔着边界线相遇了。波兰哨兵转过身来,沿着他那边的国境线与红军哨兵平排走着。
她在走廊里交给他一封公函,上面写着“急件”。保尔拆开一看,上面写着:
天寒地冻。冰雪在毡靴下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个身材高大的红军战士,戴着威武的盔形帽,从铸有镰刀、锤子的界标开始,迈着有力的步伐,在他的防地内来回巡逻。这个魁梧的红军战士穿着灰色军大衣,佩戴着绿色的领章,脚上穿着长统毡靴。大衣外面,又披着一件宽大的高领羊皮外套。他的头包在呢军帽里暖暖和和的。手上戴着羊皮手套。羊皮外套很长,一直拖到脚跟,即使在风天雪地之中,披着它,就不会感到寒冷。他的肩上背着步枪,在边境线上来回走动,津津有味地抽着马合烟,羊皮外套的下摆不时刮着地上的积雪。在这片开阔的平原上,苏维埃国境线上两个哨兵之间的距离是一公里,遥遥相望,彼此都能看见。而在波兰那面,哨兵相互间的距离是一至两公里。
别列兹多夫区团委:抄送区党委会。
这些排成一长条的国境界标,越过冰雪覆盖的田野,穿过林间通道,跌进幽深的峡谷,又缓缓地爬上山岗,然后伸向河边,从高高的河岸上注视着白雪皑皑的异国平原。
省委常委会决定从你区调回柯察金同志,由省委另行分配,派他担任共青团的领导工作。
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无声的哨兵,顶着铸有伟大的劳动标记的铁牌,像一条屹立不动的散兵线,从黑海起绵延数千公里,向极北地区伸展,直趋北冰洋。从那根钉着老鹰的柱子开始就是苏维埃乌克兰和贵族波兰的国界。在密林深处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镇别列兹多夫。小镇距国境线有十公里。国界那边是波兰的小镇科列茨。从斯拉武特镇到阿纳波利镇是边防军某营的防区。
柯察金在这个区里已经工作了整整一年,现在要同它告别了。区党委会在最近一次会议上讨论了两个问题:第一,批准柯察金同志转为共产党正式党员;第二,免去他共青团区委书记的职务并且通过了给他作的鉴定。
这里就是国境线。
利西岑和莉达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亲切地拥抱他。当他骑马由院子里走到街上时,十支手枪齐放,为他送行,向他致敬。
国境线就是两根柱子。这两根柱子面对面竖在那里,沉默地互怀敌意,代表着两个世界。一根柱子刨得很光滑,像警察岗亭那样漆上了黑白相间的线条,柱顶上牢牢钉着一只独头老鹰。这只嗜食尸肉的独头猛禽双翅舒展,仿佛要用利爪去攫取那漆有黑白条纹的界标;钩形的鹰嘴已经伸出,眼睛盯着对面的铁牌,虎视眈眈。对面六步之外竖着另一根柱子。这是一根粗大的橡木圆柱,深深埋在地里。柱顶上是一块铸有锤子和镰刀的铁牌。虽然两根柱子竖在平整的地面上,但这两个世界之间却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不冒生命危险,想要跨越这六步的距离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