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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时,冬妮亚邀请保尔常来她家,并约定两天后一起去钓鱼。
“舒拉,你还干这种下流事?”
保尔猛地一蹬便从窗子里跳进花园:他不愿意再穿过那些房间,也不愿意再看见冬妮亚的母亲。
维克托鄙夷地眯起眼睛:
阿尔青离家以后,家里的日子难以维持了,只靠保尔的工钱不够开销。
“她当然要装模作样,摆摆架子喽,说什么别浪费纸张了。这种事情开头总是这样的,在这方面我可是个老手。告诉你,我嫌麻烦,懒得老去献殷勤,拍马屁。还不如晚上到修理棚去,花上三个卢布就能泡上这样的妞儿,那才叫棒呢,而且一点也不忸怩。我和瓦利卡·吉洪诺夫去过,他是铁路上的工头,你认识吗?”
玛丽亚·雅科夫列夫娜决定和保尔商量商量,她是否再去找一份活儿干干,而且列辛斯基家正好要雇一个厨娘。但是,保尔坚决反对:
舒拉不无困窘地说:
“您别去,妈妈。我再去找一份工作。锯木场要人搬运木板,我到那儿去干半天,这样我们就够用了。你千万别去打工,要不阿尔青会生我的气,埋怨我自己不想办法,还让妈妈出去干活。”
“结果怎么样?”维克托兴致勃勃地问。
母亲再三说明她必须出去打工的道理,但保尔执意不肯,母亲只好让步了。
“这小妞儿有点味道,这周围还找不到像她这样的,我告诉你,她是个风——流——女——郎。她在基辅读六年级,到父亲这儿来过夏天的;她的父亲是我们这儿的林务官。她和我妹妹丽莎很熟。我还给她塞过一封小情书,当然喽,全是漂亮动人的词句。我说:我已经变得发疯了,我期待着您的回音,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我还在纳德松的诗歌里抄了几句合适的放了进去。”
第二天,保尔就去了锯木场。他的活儿是把刚锯好的木板摊开晾晒。在那儿,他遇见了两个熟人,一个是同学米什卡·列夫丘科夫,另一个是瓦尼亚·库利绍夫。保尔和米什卡两人干计件工,收入相当不错。保尔白天在锯木场干活,晚上去配电站。
小苏哈里科挤眉弄眼地弯身对维克托说:
过了十天,保尔领回了工钱。把钱交给母亲时,他踌躇着走了几步,终于请求说:
两个年轻人、中学七年级学生穿过水塔旁的小桥走了过来,一个是机务段段长——苏哈里科工程师十七岁的儿子,生性愚笨,游手好闲,长着一头浅发,满脸雀斑,学校里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麻子舒拉。这时,他手持高级鱼竿,嘴里流里流气的叼着一支香烟。走在他旁边的是维克托·列辛斯基,一个娇生惯养、身材高挑的年轻人。
“妈妈,给我买件缎纹布的衬衫吧,深蓝的,就像我去年穿的那件,你还记得吗?这要花去一半的工钱。我以后再挣,你别担心。你看,我这件已经旧了。”他这样解释着,仿佛因为自己的请求感到歉疚。
“真的给钩住了,该死的!”保尔心里想着,眼睛一斜,看见了水中一个顽皮的笑脸。
“好的,好的,保夫鲁沙,我今天就去买料子,明天就做好。真的,你连一件新衬衣都没有。”她疼爱地看着儿子。
保尔在镜面般的水中清晰地看见坐在树上的那个姑娘的身影。她在看书,于是,他就开始轻轻拽那被钩住的钓线。浮子向下沉去,钩在草根上的钓线被拉紧了。
保尔在理发店旁停住了脚步,他摸摸口袋里的一个卢布,走了进去。
但是,冬妮亚却在微微摇晃的、弯倒的柳树枝上坐得更舒服些,把书摊放在膝头,开始观察这个皮肤黝黑、长着一双黑眼睛的野小子;初次见面,他就对她很不客气,现在又故意对她不加理睬。
理发匠是一个活泼、机灵的小伙子,看见有人进来,他习惯性地朝椅子点了点头,说:
“如果钩住了,那就拉不下来了,她肯定会笑我。她要走开就好了。”
“请坐。”
“好吧,如果您想看,那就看吧,地方多着呢。”说完,他又坐了下来,看着浮子:浮子紧贴在牛蒡草上,显然,鱼钩钩在草根上了。保尔不敢起钩,心里暗暗嘀咕:
保尔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坐下,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慌张而窘困的面孔。
她的语气已经不带嘲讽,而是友好的、和解的。保尔本想对这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小姐”乱骂一通,现在也消气了。
“用推子推推?”理发匠问。
“我是不是妨碍您啦?”
“好,呵,不,就是,您还是剪剪吧。呶,你们这叫什么?”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冬妮亚眼睛稍稍眯了起来,闪烁着一些笑意,说:
“知道了。”理发匠笑了。
“小姐,您是不是最好能从这儿滚开。”
十五分钟以后,保尔仿佛受了一场折磨,浑身是汗地走出了理发店,不过,头发已经梳剪得整整齐齐:为了制服这不驯服的、蓬乱的头发,理发匠不厌其烦地摆弄了很长时间,水和梳子终于使他大功告成:头发变得柔顺、平伏了。
虽然保尔竭力想表现得体面些,但对方未免太过分了。他站起身来,把帽子拉到额头上——这是他发泄时的习惯动作——挑选着最客气的字眼;说道:
到了街上,保尔轻松地叹了口气,把帽子拉得更低一点。
“您的这副尊容早就把鱼吓跑了。哪有大白天钓鱼的?哎,您真是个聪明绝顶的渔夫!”
“要是母亲看见了,她会怎么说呢?”
从上面传来嘲弄、讥讽的回话:
保尔没有如约前去钓鱼,冬妮亚为此很不高兴:
“您叫什么?鱼都给您吓跑了。”
“这个小司炉工做事马马虎虎的。”她懊恼地想。可是,保尔一连几天没有露面,她又开始感到寂寞。
保尔意识到自己的失策,他头也不回地朝坐在上面的姑娘低声埋怨:
一天,她正要出去散步,母亲悄悄推开她的房门,说:
“真倒霉,现在还钓个屁!该死的,谁让她上这儿来的。”保尔恼怒地想着。为了掩饰自己的笨拙,他把鱼钩向远处的水面抛去;可鱼钩恰巧抛在不该扔的地方:两棵牛蒡草之间,这里的草根会绊住鱼钩。
“冬妮亚,有客人找你,可以进来吗?”
保尔慌了手脚,猛地举起钓竿,在溅起的水花中拉出来的是在鱼钩上转动的蚯蚓。
站在门口的是保尔,可冬妮亚起初没有认出来。
“上钩啦,您瞧,上钩啦……”
保尔穿着崭新的蓝衬衫,黑裤子,靴子也擦得亮亮的;此外,冬妮亚一下子就注意到,他已经理了发,头发不再像从前那样蓬乱地竖在头上了——这个黝黑的小锅炉工完全变了样。
身后的、激动的嗓音小声说道:
冬妮亚本想表示自己的惊讶,但为了不让已经很不自在的保尔更加拘泥不安,就装作没有看到这些惊人的变化。
拿着钓竿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鹅毛管浮子往下沉了沉。平静的湖面泛起浅浅的波纹,向四周散开。
冬妮亚开始责备保尔:
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姑娘手抓柳枝站在那儿,低低地俯向水面。她穿着领子上有蓝条的白色水兵衫和浅灰色短裙,带着花边的袜子紧紧裹住匀称、黝黑的双腿,脚上是棕色便鞋。栗色的头发束成一根粗粗的辫子。
“您怎么不害羞!您为什么没有去钓鱼?您就是这样遵守诺言的吗?”
保尔不高兴地回头张望了一下。
“这些天我一直在锯木厂做工,来不了。”
“难道这儿能够钓到鱼吗?”
他不能说出,正是为了给自己买这身衬衫和裤子,这些天,他一直拼命干活,已经精疲力竭了。
她从一根弯曲的柳树枝上面,俯下身子,用手分开柳树的枝条,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大男孩,赤着双脚,裤腿一直卷到膝盖上面,身旁放着一个装有蚯蚓的锈铁罐。大男孩专心致志地干着他的事情,没有发现冬妮亚注视的目光。
但是,冬妮亚已经猜到了,她对保尔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冬妮亚本想到池塘那边的老采石场去。突然,她看见下面池塘边伸出一根钓竿,于是,停住了脚步。
“我们到池塘那边去散步。”冬妮亚建议说。他们一起走进花园,然后上了大路。
她穿过小桥,上了大路。大路上绿树成荫,右边是被密密的垂柳环抱的池塘,左边是一片树林。
保尔已经把冬妮亚视为挚友,他把在中尉家偷枪的事情,这件绝大的秘密告诉了冬妮亚,并答应她近日内带她到远处的森林里去打枪。
冬妮亚拿起没有读完的小说,打开凉台的门,走下台阶,来到花园;她又推开油漆小门,向车站附近水塔旁的池塘慢慢走去。
“你要小心,可别把我卖了。”保尔突然改口,用“你”来称呼冬妮亚。
这里的一切依旧:仍然是一排排修剪整齐的马林果灌木丛;仍然是按几何图形排列的小径,小径上种着妈妈喜爱的蝴蝶花;花园里清清爽爽,整整齐齐,处处显示出造诣颇深的园艺师那学究式的风格。冬妮亚觉得那些整洁的、几何图案形的花径缺乏情趣。
“我绝不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冬妮亚郑重地保证。
冬妮亚站在敞开的窗前,百无聊赖地看着熟悉而心爱的花园,看着花园四周的微风中飒飒抖动的高大、挺拔的白杨。真难以置信,她离开这个可爱的花园已整整一年了。她觉得,离开这些儿时就十分熟悉的地方,仿佛只是昨天的事情,而今晨就已乘车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