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特洛夫斯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夜间休息的时候,保尔蹲在敞开的小炉门前,往蒸锅的炉膛里添着柴禾。他眯起眼睛看着火苗——炉火的暖气使他感到十分舒服。洗碗间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刚刚交班的洗碗女工好奇地注意着这两个孩子的对话。男孩那蛮横的腔调和挑衅的举止激怒了保尔,他向前逼近一步,本想狠狠揍他一下,又怕第一天上工就被开除,才没有动手。他脸色阴沉地说:
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想起了弗萝夏,当时的情景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谁想七点换班,就让他七点换班,但你得六点钟来。要是你再罗嗦,就给你的脑袋上来个肿块纪念纪念。真了不起,小崽子,刚来就摆臭架子。”
那是一个星期六,夜间休息的时候,保尔从楼梯上下来到厨房里去。出于好奇,拐弯时他爬上柴垛,往通常聚赌的地方小贮藏室里看去。
“干吗六点?”保尔问。“应该七点换班。”
那儿正赌得起劲,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扎利瓦诺夫正在坐庄。
“喂,笨蛋,明天六点来接班。”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保尔回头一看:普罗霍尔下楼来了。保尔连忙钻到楼梯下面,等他走到厨房里去。楼梯下面黑洞洞的,普罗霍尔看不见他。
男孩看到该干的活儿,保尔都已干了,两个茶炊也已烧开。他把双手往口袋里一插,从牙缝里挤出唾沫发出“滋滋”声,斜着白眼,以傲慢、蔑视的目光看着保尔,用不容反驳的口气喝道:
普罗霍尔转过弯,向下走去,保尔看到了他的大脑袋和宽阔的脊背。
保尔忙碌了一个通宵,彻夜未眠,疲惫不堪。早晨七点,他把烧开了的茶炊交给了接班的,这是个眼神凶恶的胖男孩。
楼梯上面又传来匆忙的、轻轻的脚步声,接着保尔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
“很快就会累得不能这样干啦,”卢莎不同意地说,“一开始都很卖力的……”
“普罗霍尔,等一等。”
“是啊,小伙子挺不错的。”弗萝夏说,“这样的人就不用别人催了。”
普罗霍尔停住脚步,回头向上面看了看。
“瞧这孩子,真有点怪,像个疯子似的干个不歇,看来,也是逼得没办法才让他出来干活的。”
“什么事?”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保尔脱下一只靴子盖住炉筒,把炉火吹旺,能盛四桶水的大肚茶炊立即火星四溅;他抓起脏水桶,飞快地将脏水倒进污水池;他给烧水的大锅添柴,把湿毛巾放在水已烧开的茶炊上烘干——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深夜,累得筋疲力尽的保尔才走到下面的厨房里去。上了年纪的洗碗女工阿尼西娅看着保尔消失在门后,说:
楼梯上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下面,保尔认出这是弗萝夏。
保尔的劳动生活就此开始。这干活的第一天,他干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卖力,因为他明白,这里不比家里:在家里可以不听妈妈的话;可这里,斜眼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如果不听话,就得挨耳光。
弗萝夏抓住堂倌普罗霍尔的一只衣袖,压低嗓音,吞吞吐吐地说:
保尔没有说话,赶紧张罗茶炊。
“普罗霍尔,中尉给你的那些钱呢?”
“呵,新来的。”说着,他用一只手重重地压在保尔的肩上,将保尔推到两只茶炊前:“当心,这两只茶炊时时刻刻都得有水,你要把它们伺候好。可现在,瞧,一只火灭了,另一只也只剩一口气了。今天先饶了你,如果明天还是这样,你就得挨耳光。懂了吗?”
普罗霍尔猛地甩开了她的手。
“新来的。”弗萝夏答道。
“什么?钱?难道我没给你?”他恶狠狠地说。
“这是谁?”
“可他给了你三百卢布呀。”弗萝夏的嗓音里包含着压抑的哭泣声。
见到保尔,他问:
“你说三百卢布?”普罗霍尔用挖苦的口吻说,“怎么,你想统统拿去?尊贵的太太,一个洗碗女工,要价未免太高了吧?我看,我给你的那五十卢布已经够了,你得知足,那些比你干净、又有文化的女人还挣不到这么多呢。陪人睡上一夜,就挣到整整五十卢布,你得为此谢天谢地啦。世上可没傻瓜。好了,我再给你十个、二十的,当然,你要是放乖巧些,还会挣到钱的,我给你当靠山。”说完这些话,普罗霍尔转身走进了厨房。
“干活麻利点,十二点的车马上就到了,你们还这样磨磨蹭蹭的。”
“无赖,坏蛋!”弗萝夏追着对他喊道,倚在柴堆上,呜呜哭了起来。
其中一个宽肩膀、斜眼、长着一副四方大脸的人说:
保尔站在楼梯下面听到了这番谈话,看见弗萝夏浑身哆嗦,用头猛撞柴垛,当时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保尔没有出来,他沉默着,使劲抓住楼梯的铁栏杆,脑海里掠过一个清清楚楚、再也赶不走的想法:
洗碗间的门开了,三个堂倌分别抱着一大摞用过的餐具走了进来。
“这班该死的把她也卖了。哎,弗萝夏,弗萝夏……”
“孩子,我们的老板只是个摆设,他是个窝囊废。这儿真正做主的是老板娘。她今天不在。你在这儿干几天就知道了。”
保尔内心深处对普罗霍尔的仇恨更深,更强烈了,周围的一切令他厌恶,令他憎恨。“哎,要是我有力气,我就把这个下流坯揍死!为什么我没有阿尔青那样高大,那样强壮呢?”
洗碗女工又笑了起来:
炉膛里的火光忽隐忽闪,红色的火舌颤抖着,交融成淡蓝淡蓝的、长长的螺旋圈;保尔觉得,仿佛是一个人对他吐出舌头,嘲笑他,讥讽他。
“什么女老板?”保尔被弄糊涂了。“你们这儿的老板不就是雇我的那个男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