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特洛夫斯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喝茶时,阿尔青心平气和地向保尔询问教室里发生的事情。
“看来不会挨揍了。”保尔松了口气。
保尔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保尔死死盯住一块裂了缝的地板,专心打量突出的钉帽。阿尔青从桌后站起身来,进了厨房。
“现在就这样捣蛋,以后怎么得了呢?”母亲心事重重地说。“我们可拿他怎么办呢?他这副样子究竟像谁呀?我的上帝,这个孩子让我多遭罪啊。”她抱怨开了。
“那么你是说,你已经大学毕业,所有功课都学会了,现在该去洗碗啦?”阿尔青说。
阿尔青将空杯从身边移开,转向保尔说:
但是阿尔青显然不打算揍他。他双手撑着桌子坐在凳上,用既像嘲讽,又似蔑视的目光注视着保尔。
“老弟,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算啦。往后可得注意点,上班时别耍花招,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如果你再从那里被赶出来,我就要狠狠地收拾你,你给我好好记住。别再让母亲操心。鬼东西,钻到哪儿,哪儿就出事,就捅娄子。这下可该收心啦。等你做满一年,我就想办法让你到机务段去当学徒,老待在洗碗间里不会有出息的,得学点手艺。现在你还太小,等一年以后,我一定去求人,也许会收你的。我已经调到这儿来,以后就在这儿干活。妈妈不再做工了,不能让她再弯腰曲背去伺候那班畜生。不过,保尔,你得争气,做个有出息的人。”
保尔有点害怕阿尔青。
他挺直了魁梧的身子,站了起来,穿上挂在椅背上的上衣,对母亲匆匆说了一句:
“阿尔青什么都知道了,”保尔想,“阿尔青会对我又骂又打的。”
“我有点事,出去个把小时。”他弯腰穿过门楣,走了出去。已经到了院子里,在经过窗户时,他又说:
保尔感到与刚回到家的哥哥的交谈肯定不妙。
“我给你带了一双靴子和一把刀子,妈妈会拿给你的。”
“呵,回来啦,撒烟末的英雄?了不起,你干的好事!”
车站饭馆的生意昼夜不停。
背对着他坐在桌旁的庞大身躯转了过来,哥哥那双严峻的眼睛从黑黑的浓眉下面注视着保尔。
这里是五条铁路的交会点。车站上人满为患,只有夜里,在两趟列车的间隙时刻,才能清静两三个小时。成百上千辆军用列车驶进车站,又从这儿开往四面八方,从前线开过来,往前线开过去;从前线运来的是断肢伤残人员,送往前线的是一批批一律穿着灰色军大衣的新兵。
保尔迟疑不决地打开了房门。
保尔在这里辛辛苦苦地干了两年。两年来,他看到的只有厨房和洗碗间。在很大的、用作厨房的地下室里工作异常紧张,干活者共有二十多人,十个堂倌马不停蹄地来回奔跑于餐厅和厨房之间。
“昨天回来的,不走啦。以后在机务段干活。”
保尔得到的工钱已经不是八个,而是十个卢布了。两年来,他长大了,壮实了。这段时间他吃了不少苦头:先在厨房里当下手,烟熏火燎地熬了半年,后又回到洗碗间。这是那个有权有势的厨子头把他赶走的,因为他不喜欢这个固执的小男孩,常常掴他的耳光,又怕这犟小子说不定哪天突然捅他一刀。要不是保尔特别能干活,他早就被赶走了。保尔干活最多,从来不知疲倦。
“是阿尔青回来了吗?”他窘迫地问道。
在餐馆生意的高峰时刻,他拿着托盘,着了火似的,一步跳过四五级台阶在厨房和餐厅间上下奔跑。
母亲好像还有什么事要关照他,可他已经明白了:从房间敞开的窗户里他已经看见了哥哥阿尔青宽阔的脊背。
夜里,每当饭馆两个餐厅里的忙碌停息下来,堂倌们便聚集在下面厨房的小贮藏室里,开始玩纸牌,打九点,滥赌一气。保尔不止一次看到摊在桌上的大堆赌资。他们有如此之多的钞票,保尔并不感到奇怪,他知道,他们每个人当班一昼夜就能捞到三四十卢布的小费,是每个客人给上半个、一个卢布凑起来的。有了钱,他们就狂饮滥赌。保尔非常憎恨他们。
“挺好的。”保尔答道。
“该死的畜生,”他心里想,“像阿尔青这样的一等钳工,才赚四十八个卢布,而我只拿十卢布,可他们一昼夜就能捞上这么多,凭什么呢?端端盘子罢了。而且还把这些钱喝光,赌光。”
“怎么样?”
保尔认为他们和老板是一路货色,与他们格格不入,视若仇敌。“别看这班下流东西在这儿低三下四地伺候别人,可他们的老婆孩子在城里却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母亲正在院子里忙着烧茶炊。看见儿子回来,她忐忑不安地问:
他们常把穿着中学生制服的儿子带来,也把在养尊处优中变得肥胖的老婆带来。保尔想:“他们的钱也许比被他们伺候的先生还要多。”他对夜里发生在厨房隐蔽的角落里和饭馆仓库里的事情也不大惊小怪,因为他知道,如果那些洗碗女工和女招待不肯为几个卢布就把肉体卖给这儿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人,那她们是不可能在这儿干得长的。
“母亲一定起来了,而我才下班回家。”保尔想着,一面吹着口哨,加快了脚步。“虽然我被学校赶了出来,不过还不算太糟糕。反正那可恶的神父总是要挑我的刺儿,现在我可不用理他了。”保尔一面走着,一面思忖。在打开栅栏小门时,他又想起:“还有那个黄毛小子,一定要给他一记耳光,一定要揍他。”
保尔窥视到生活的最深处,看见了生活的底层。他追求新事物,渴望新的体验,然而,向他袭来的却是腐烂的臭气、沼泽地般的潮气。
早晨的太阳正从锯木厂高大厂房的后面懒懒地升起。马上就到保尔的家了,就在列辛斯基庄园的后面。
阿尔青未能把弟弟安排到机务段去当学徒,那儿不收十五岁以下的少年。保尔期待着离开餐馆的日子。那座被烟熏黑的大石头房子——机车库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第一天顺顺当当地过去了。回家的路上,保尔感到他用诚实的劳动换取了休息,因而心里很踏实、轻松。现在,他也干活了;现在,谁也不会说他是寄生虫了。
保尔常到阿尔青那儿去,和阿尔青一起检查车厢,尽力帮他干活。
“好吧,走着瞧吧。”他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在弗萝夏离开饭馆后,保尔感到格外愁闷。
对手往大锅边让了一步,吃惊地看着怒气冲冲的保尔,他没有料到会碰上如此强硬的回敬,有点措手不及。
那个爱笑的、活泼的姑娘已经不在这儿了,此时保尔才深深体会到他与弗萝夏结下的友谊多么深厚。现在,早晨走进洗碗间,听到栖身在此的、从难民中招来的女工尖利的吵骂声,保尔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十分孤寂。
“你放客气点,别骂人,要不会够你受的。明天我七点来。打架我也会,而且不比你差,如果想试试,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