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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可以。”
“恕我冒昧一问:为什么不了了之?”
“马上?”
西尔维知道,过去的事迟早要告诉给他。“是有过一个,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问话的是父亲。”
“说不好,不过周六晚上通常是好机会。咱们去看看吧。”西尔维说着站起身。
“受她这一番试问的,我不会是头一个吧。”
伊莎贝拉劝道:“街上不安全。城里的男人个个一肚子火,还都喝了酒。还是别出门了。”
“你太客气了。”
“妈,咱们的朋友可能送命,得去通风报信。”
“不必道歉,”内德咧嘴一笑,“女儿结识了一个年轻男子,做母亲的自然该问清楚。”
“那么上帝保佑,你多加小心。”
西尔维开口道歉:“母亲实在不该问这么多。”
内德和西尔维出了店铺,下了城岛。此时夜幕尚未降临,暮光下,圣母院洒下庞大的黑影,笼罩着这个多灾多难的都城。到了右岸,西尔维领路,两人穿过大堂区挨挨挤挤的房舍,来到圣埃蒂安教堂旁边的酒馆。
伊莎贝拉站起身说:“我去好了。你们两个坐着,再说一会儿话。西尔维,我需要帮忙会叫你。”她说着就出去了。
西尔维要了一杯麦芽酒,吩咐送到临街一户人家的后门;内德猜这是暗号。酒馆里人满为患,没有座位,两个人只好在角落里站着。内德紧张地等着。真的能偷看到皮埃尔·奥芒德的秘密名单?
西尔维暗想,内德自然清楚母亲是在打听他的身价地位,但他似乎不以为意,还乐意表明自己值得托付。西尔维大不自在,怕内德误会自己非嫁他不可。她于是打断问话,说道:“该开店了。”
等了几分钟,就见到一个二十多岁、毫不起眼的瘦削女子走过来。西尔维说她叫纳塔,是皮埃尔家的女用人。“她是我们堂区的教友。”
“虽然令堂遭遇不幸,您兄弟二人也出人头地了。您是德高望重的使臣,巴尼经营自己的船。”
内德明白了。西尔维把皮埃尔的用人收为己用,所以能偷看他的东西。真是足智多谋。
“是。”韦格利和威拉德一样,用法语不好念。
西尔维对纳塔说:“这是内德,他信得过。”
“在法国,要称呼您作‘韦格利阁下’了。”
纳塔咧嘴一笑,冲口而出:“你要嫁给他了?”
“伊丽莎白女王封我为韦格利村领主,地方离王桥不远。村子不大,不过有一座庄园,我一年回去住两三次。”
内德不由想笑,连忙忍住。
“不过听西尔维说,您有一处庄园?”
西尔维窘得要命,随即开玩笑带过:“今天晚上不行。”她连忙拨转话头,“家里情况如何?”
“是。”
“皮埃尔大发脾气——昨天出了什么岔子。”
“他自己的船?”
内德说:“科利尼没死,这就是皮埃尔的‘岔子’。”
“他是船长,打理爱丽丝号。”
“无论如何,他傍晚出门去了吉斯府。”
“那么令兄做什么营生?”
西尔维问:“那奥黛特在家吗?”
“各地都有流亡的胡格诺教徒。洛弗菲尔德郊区有一位制麻纱的纪尧姆·福尔内龙,他家的衬衣远近闻名。”
“她带阿兰回娘家去了。”
“王桥有没有法国人?”
西尔维对内德解释说:“奥黛特是皮埃尔的太太,阿兰是他的养子。”
“没关系,”内德答道,“家父是经商的,原先在加来有间库房。父亲死得早,生意由母亲打理,一做就是十年。”他怅然一笑,“后来你们法国人从我们英国手里夺回加来,害得母亲倾家荡产。”
内德有种异样的感觉:皮埃尔是臭名昭著的狠角色,此次竟得以一窥他的家事。“我倒不知道他有个养子。”
西尔维连忙制止:“妈,你怎么像宗教裁判官似的!”
“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告诉你。”西尔维接着对纳塔说,“内德得看一看那个本子。”
“令尊生前做的是哪一行?”
纳塔立刻说:“那就走吧。这会儿时间刚好。”
“再好不过了。我最喜欢坐在前厅,从窗户能看见教堂。”
三个人拐过街角,看得出这里住的都是穷苦人,皮埃尔住在一处联排房舍,十分窄小。内德想不到他住得如此简陋:看他衣着考究、穿金戴银,显然手头宽裕。不过贵族总把谋士安排在简陋的住处,免得他们忘乎所以,吉斯公爵也不例外。另外,这种地方正适合密谋。
“正对着座堂——想来地方不错。”
谨慎起见,纳塔领他们从后门进屋。一层只有客厅和厨房两间屋子。竟然来到叫人闻风丧胆的皮埃尔·奥芒德家里,内德觉得像在做梦,好似大鱼腹中的约拿。
“我家里很宽敞,正对着王桥主教座堂。房子如今归家兄巴尼所有,不过我回去的时候还住在那儿。”
三人来到二楼客厅,里面放了一只上了锁的匣子,纳塔拿了针线口袋,捡了一根别针,仔细弯成钩子形状,开了锁。
伊莎贝拉换了一套问题。“英格兰的房舍和法国差别大吗?譬如说府上?”
内德暗暗赞叹。这样就成了。再简单不过。
“能为她效力,是我三生有幸。”
纳塔掀开匣子盖。
“您真是忠心耿耿。”
里面空无一物。
“这要看女王如何差遣。”
“呀!本子给拿走了!”
“那之后,您大概要回英格兰故乡吧?”
三个人目瞪口呆。
“伊丽莎白女王需要多久,我就住多久。”
西尔维第一个开口:“皮埃尔带着本子去了吉斯府。”她沉吟着说,“为什么?”
伊莎贝拉的心思并不在昂日身上。她问内德:“您在巴黎还会住多久?”
内德答道:“因为用得上。也就是说,他打算杀光巴黎的贵族新教徒——可能就在今天晚上。”
内德讲起尼德兰的近况,听来让人忧心。“昂日不听科利尼指挥,中了埋伏,结果溃不成军,给俘虏了。”
西尔维大惊失色。“上帝保佑我们。”
母女俩于是关了店门,请内德进了后屋。伊莎贝拉做了新鲜河鳟。鱼是当天早上刚捞的,配上西葫芦和茴香,喷香扑鼻,内德吃得津津有味。用过饭,母亲端出一碗青梅,果肉黄中带红,又拿出一瓶白兰地,颜色金棕。家里并不常备着白兰地,母女俩喝不惯烈酒,平常只喝葡萄酒,还要兑些水。看样子伊莎贝拉瞒着女儿早有准备。
“你得去通风报信。”
伊莎贝拉事先没有和女儿商量过,自己拿了主意,这叫西尔维吃了一惊。内德欣然答应。西尔维有些措手不及,也不由心喜。
“让他们马上离开巴黎——要是行得通。”
这天他第三次来店里,母亲跟他透漏了真实姓名,还请他留下来用午饭。
“要是行不通,那就嘱咐他们去英国使馆。”
内德就好比一片绿洲,让她觉得平静安稳。他关心自己,而不是紧张。他从来气定神闲。他夸她勇气过人——称赞她是女中豪杰。其实西尔维整日提心吊胆,但听了他这番赞美,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加上来观礼的客人,总有成百上千人,使馆可容不下。”
她还得时刻提防。虽然驾轻就熟,但从来也没这般忙碌过。从前一周跑三趟,眼下一天就要跑三趟,每一趟都冒着被捕的危险。如此劳累,叫她身心俱疲。
“不错,不过你也没办法知会所有人,得耗几天呢。”
王室大婚在即,大批胡格诺信徒涌进巴黎城,塞尔庞特街小店的纸和墨供不应求。他们也要禁书——除了法语《圣经》,约翰·加尔文和马丁·路得抨击天主教会、针针见血的著作也成了抢手货。西尔维每天不辞辛苦,赶去城墙街仓库取书,再一一送到新教徒家里、下榻处,为此跑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跑得腿脚酸痛。
“那如何是好?”
西尔维忙得不可开交——也加倍地危险。
“只能尽力而为,多救一个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