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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道:“备三匹马,只带钱和武器。务必在十分钟内离开。”
他急忙转身,飞快思考对策。现在命悬一线。对方认出他是英吉利了。看样子她不认得罗洛·菲茨杰拉德,但也用不了多久,她随时可以跟认得罗洛的人指认他就是英吉利,譬如内德·威拉德——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喘着粗气,赶回房间,看见养子阿兰在客厅里。
得甩开她。
他不是没遭遇过挫折,总是越挫越勇。
他匆匆穿过南面侧廊。墙上有一扇门,进去就是回廊。他一扳把手,才发现打不开,随即想到,四方院子让阿福·威拉德改成了集市,门自然是堵死了。
皮埃尔跑过走廊,想到眼下亨利公爵的长子夏尔是新公爵了。夏尔十七岁了,足够担起大任——亨利当上公爵的时候不过十二岁。要是能顺利逃出去,皮埃尔要故伎重施:百般讨好公爵遗孀,成为小公爵倚重的谋士,劝服母子二人以报仇为己任,假以时日,这位新公爵就会如老公爵一般大权在握。
他听见轻盈的脚步声,知道那妇人沿着中殿跑过来。看样子她想凑近了打量自己,好确定没有认错人。不能让她得逞。
接下来的几分钟必然一团混乱,这就是他自保的机会。
他沿着侧廊,匆忙走到交叉甬道,四下张望,寻找出路;得在她看清自己的样貌前混进人群。南侧耳堂墙上开了一扇小门,通往高塔。他担心门后又连着新集市,推开门一看,只有一座窄窄的螺旋楼梯。他当机立断,迈到门后,带上门,沿着台阶上楼。
皮埃尔保住一条命,实在是侥幸。他在行宫中匆匆穿行。国王和那些同谋极可能只计划除掉公爵,下一步如何还没有打算。现在公爵死了,他们正该筹划如何巩固这场胜利。第一是要除掉公爵的两个弟弟——路易枢机和里昂总主教,然后才会对付公爵最依赖的谋士——皮埃尔。
他一路张望,盼着有门通向正南面侧廊上方的长廊,爬着爬着才发现这天不走运。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只能接着往上爬。
他惊魂未定,一路气喘吁吁;天气寒冷,他却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公爵死了,被人刺杀而死,显然是国王的命令。亨利公爵变得自高自大。皮埃尔也一样,他料定了亨利国王软弱无能,绝不会有这般大胆果决,结果他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爬了一阵,他开始气喘。他五十三岁了,爬台阶比从前吃力。不过话说回来,后面那个紧追不舍的妇人并没有比自己年轻多少。
皮埃尔看见公爵的护卫科利吃惊地瞪着自己,但来不及理他,径直跑下楼梯。一路没人阻拦。
她是什么人?又怎么会认得自己?
这些人在等他开口,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侍卫动手了没有,就在他们犹豫的片刻,皮埃尔抓住机会,快步穿过房间,一语不发地迈出房门。他听见背后一阵哗然,接着房门嘭地关上了。
显然是法国人。她对自己直呼“toi”,而没有用“vous”,要么因为她对自己十分熟悉——但情况并非如此,那只能说明她以为自己不配用敬称“您”来称呼。她一定是见过自己,要么在巴黎,要么在杜埃。
桌子旁的枢密院议员全都盯着他,一语不发;皮埃尔一下子明白他们都是知情人。所谓的紧急会议不过是个幌子,好叫吉斯公爵不加防备。他们早有预谋。
既然是法国人,又住在王桥,那十有八九是胡格诺教徒。倒是有一家姓福尔内龙的,不过老家在里尔市,而罗洛从来没去过里尔。
皮埃尔如梦初醒。主子被杀,他说不定是下一个。他一声不响,急忙转身穿过护卫厅大门,回到议事厅。
对了,内德·威拉德娶的是法国太太。
皮埃尔朝国王望去。国王冷眼旁观。
那么身后那个气喘吁吁、紧追不舍的,就该是她了。罗洛想起来了,她叫西尔维。
皮埃尔吓得动弹不得。亨利公爵瘫倒在地,各处伤口流血不止。
他时刻希望下一个转弯处连着拱道,巨大的石雕下也许藏着许多条走廊。螺旋楼梯没有尽头似的,宛如一场噩梦。
但侍卫们不肯罢休,他们把公爵团团围住,用刀剑连连砍刺。公爵口鼻流血,身上也全是血窟窿。
总算走到台阶尽头,他气喘吁吁、筋疲力尽。面前是一扇低矮的木门,罗洛一把推开,寒风扑面。他弯着腰从过梁下钻过,劲风之下,门砰地关上了。他发觉自己站在交叉甬道位置的中央塔楼,脚下是石头铺的走道,自己和几百英尺下的地面只隔着一道墙,高度不及膝盖。他低头查看,下面正对着唱经班的屋顶,左边是墓园,右边是旧回廊围成的四方院子,改成室内市场后也盖了屋顶。背面的集市被宽大的尖塔挡住了,看不见。风猛烈地掀动他的斗篷。
公爵张开了嘴,似乎要叫喊,却发不出声音。皮埃尔立刻明白,蒙泽里一刀致命。
走道环绕尖塔一周,塔尖上矗立着那座巨大的天使石像;从地面上看,却和真人一般大小。罗洛快步沿着走道查看,寻找另一处楼梯,梯子,或是什么台阶。他绕了半圈,俯视脚下的集市。都去“贝尔”看戏了,集市里没几个人。
皮埃尔呆若木鸡。
他没找到别的出口。他绕了一圈,看到那妇人从门洞里走出来。
锋利的刀刃刺破公爵单薄的缎子外衣,深深嵌进他健硕的胸膛。
狂风呼啸,她被头发遮住了眼睛。她撩开头发,直视着他。“是你,你就是我在皮埃尔·奥芒德家门口看见的司铎。我得确定没认错。”
说时迟那时快,蒙泽里利落地拔出长匕首,刺向公爵。
“你是威拉德夫人?”
皮埃尔这才意识到大难临头。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找让·英吉利。你来王桥做什么?”
蒙泽里打开房门,只见亨利国王站在殿上。亨利即位十五年,如今三十七岁,脸颊肥厚,但镇定自若、不怒而威。国王望着亨利公爵说:“总算来了,这就是众人口中的法国新国王。”他随即面向蒙泽里略一点头,动作虽轻,但绝没有看错。
他猜得不错,妇人不知道他是罗洛·菲茨杰拉德。两个人在英格兰从没有见过面。
“遵命,阁下。”
直到今天。现在秘密被她发现了,他会被逮捕、受严刑拷打,最后以叛国罪绞死。
亨利公爵朝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又转身对皮埃尔说:“我想了一想,你还是去听枢密院议事吧,也好知道他们背着我说了什么。”
他随即想到,还有一个简单的出路。
蒙泽里过去替公爵开门。
罗洛向她逼近:“你这傻瓜,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