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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听内德说完,立刻说:“咱们得取消庆典。”
玛格丽抽出匕首,威吓说:“你要是不走,我就杀了你。”
“可改到哪天呢?”
斯威森朝玛格丽逼近。
“不知道。”
佩吉匆忙跑了。
两人站在内殿。旁边立着一根粗大的圆柱,支撑起塔楼。内德抬头仰望,想起这就是梅尔辛塔楼,据记述王桥历史的《提摩太书》记载,旧塔楼坍塌之后,梅尔辛主持重建。那是两百年前的事了,足以见出他技艺超群。
斯威森瞧见佩吉,喝道:“滚出去,不然也让你吃一脚。”
内德收回目光,凝视卢克焦灼的脸孔、温和的蓝眼睛。卢克这个人,为了避免冲突,竟不惜代价。“庆典不能延后,否则有损君威。大家会议论说,王桥的清教徒干涉女王钦点主教,传到其他各地的忠坚新教徒耳朵里,怕要自认有权决定主教人选,纷纷闹事。到那时,你跟我都要给钉死在十字架上。”
米克冲他吠叫。斯威森一伸脚,踢在它胸前,它呜呜叫着,夹着尾巴从门缝溜了。
“哎,天呀,”卢克叹道,“那就只好把圣人留在铁栏杆里不动了。”
箱子擦过地板,门露出一条缝,足以容人进来。斯威森穿着衬衣走了进来。
内德朝圣阿道福斯墓望去,只见周围竖着铁栏杆,还上了锁,几个朝圣者双膝跪地,隔着空隙凝视圣髑盒。金匣子锻造成教堂模样,拱廊、塔楼、尖顶都是精雕细琢。匣子上还镶嵌着珍珠和红蓝宝石,如水的阳光从东面大窗射进来,映得匣子熠熠生辉。
玛格丽跳下床。
内德说:“我看也未必安全。他们既然打定主意,说不定会冲破栏杆。”
佩吉吓得失声尖叫。
卢克一脸惊惶。“庆典上万万不可出乱子啊!”
她听见来人闷哼一声,像在使劲儿,接着就听见箱子缓缓挪开了。
“不错。在女王看来,有人闹事和取消庆典几乎一般糟糕。”
玛格丽高声喊:“滚开!”
“那怎么办?”
只听门把手嘎吱旋开,接着嘭的一声,门撞在一英寸外的箱子上。
内德已经拿定主意,但有些踌躇。玛格丽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她说的是提醒清教徒备好武器,而不是要避免双方出手。这倒反常,她一向反对以宗教为名而诉诸暴力。之前和她说话的时候,内德隐隐觉得奇怪,现在一想才察觉不对头。一定有什么隐情,而他一无所知。
有人想闯进来。佩吉战战兢兢地问:“会是谁?”
可他总不能凭着这满腹狐疑来决断吧。他抛开玛格丽,给卢克指了一条脱身之计。“咱们得把大炮里的火药换走。”
正想着,就听见门把手一阵响。米克紧张地嗷嗷叫唤。
“此话怎讲?”
主会不会宽恕自己?或许会。遭受蹂躏,自然不会是他的旨意。
“移走圣髑。”
唯一的出路就是杀了斯威森。可要是杀了人,她是要绞死的。就算是他罪有应得,她也免不了一死。
卢克大吃一惊。“万万扔不得!”
玛格丽不能无缘无故地逆着巴特的意思,可她又不能向他坦白。她进退两难,斯威森看准了这一点。
“不是扔,而是埋——仪式自然不会省。明天天一亮就主持埋葬仪式——除了你,只找一两个牧师。今天晚上,吩咐乔治·考克斯在教堂内掘一个洞——具体地点不要告诉别人。”乔治·考克斯是王桥的掘墓人。“把圣骨连同金匣子一同埋下去,再让乔治把地面重新用石板铺好,毫无痕迹。”
她暗想,只要能熬过这一晚就好了。明天巴特就回来了,那之后她绝不会让斯威森再有可乘之机。可想到这儿她就明白,她根本无能为力。玛格丽要不要陪巴特出门,一向是巴特拿主意,何况他也不是每次都问妻子。他独自出门,十有八九是去私会情妇,要么是呼朋唤友地去逛窑子,再就是花天酒地,夫人在场会碍着他们。
卢克皱着眉头思索。“等大家来参加典礼时,已经安排妥当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议论?毕竟圣徒不见了。”
受伤的那一侧脸就算贴着羽毛枕头也疼得受不了,玛格丽不敢向左侧躺,脸朝着天花板,眼睛张得大大的。她知道这一晚不能成眠,好比她知道自己没法从窗户飞出去。
“在铁栏杆上贴一份告示,说圣阿道福斯葬在教堂之中,之后讲道时再解释一番,说圣徒没有离开,仍然在此庇佑我们,只是为了保护圣骨免受亵渎,已将其藏在秘密墓穴之中。”
她爬上床,佩吉吹熄蜡烛,蜷在草垫子上。米克不明白怎么换了新窝,好在犬类对任何环境都处之泰然,卧在壁炉前睡了。
“妙!”卢克由衷佩服,“会众心中释然,清教徒也没办法反对。他们的抗议,就像火药粉分崩离析。”
佩吉吓坏了,但玛格丽没跟她解释,不然非提起伯爵不可。
“好比喻。可以用在讲道里。”
最后,她扣了条腰带,插了一把小匕首。她盘算着一有机会就找一柄大些的。
卢克点头应承。
玛格丽回房歇息,小心把门关严,又叫佩吉一起挪了箱子挡在门口。可惜箱子不够沉。可话又说回来,沉的话她们俩也挪不动。
内德说:“那么就这么安排。”
斯威森一整天举止泰然,玛格丽不禁暗暗称奇。午饭和晚饭他们都同席,斯威森偶尔和玛格丽交谈,总是只言片语,平常也是如此。他主要和斯蒂文·林肯谈论国事:新大陆、造船、伊丽莎白女王对夫君人选依旧犹豫不决。看那样子,好像已经把昨夜犯下的恶行忘得一干二净。
“我还得找教区参议会商量。”
她又挑了一条狗。堡里常年养着几条小狗,她找了一条还没认主人的,想教成自己的跟班。小狗还没取名字,玛格丽就管它叫米克。米克已经会吠叫了,假以时日,也许能训来保护自己。
内德不由得嫌他婆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笑着说:“没必要。你可是候任主教,一切由你定夺。”
一整天她都忙着准备。她找了个叫佩吉的年轻丫头,叫她晚上过来,睡在房里床脚的草席上。独身女子常叫女佣在房里睡,玛格丽一直不以为然,她如今才明白其中缘故。
卢克一脸不自在。“还是把原因解释清楚得好。”
她气得要背弃信仰,但不久又打消了念头。她想到约伯。约伯经受种种苦难,都是对信仰的试探。他的妻子叫他“诅咒天主,死了算了”,但他不肯。倘若人人都因为一个胆小如鼠的司铎而背弃天主,那世上也剩不下几个基督徒了。可她该怎么是好?巴特第二天才回来,晚上斯威森会不会再来?
内德不想跟他争论一个假设的问题,于是说:“就按你的意思吧。黎明时我会过来观礼。”
玛格丽站起身,骂道:“懦夫,你这个懦夫。”她扭头走了。
“好。”
斯蒂文别开头。
内德拿不准卢克会不会反悔。或者该提醒一句,他欠自己一份人情。“我很高兴女王陛下采纳了我的意见,认为你是王桥主教的合适人选。”
玛格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句话?听说一个女子遭公公玷污,你就这么回答?说你不是郡长?”
“内德,我感激不尽,谢谢你这份信任。”
“我只是司铎,又不是郡长。”
“相信咱们以后会携手化解宗派仇恨。”
“不错,他犯下的罪比行淫恶劣百倍。你要怎么治他?”
“阿门。”
“你说伯爵?”
倘若有哪位牧师反对埋葬圣骨,卢克说不定还会变卦,但眼下能做的都做了。内德打定主意,日落前再来找卢克,看他定了主意没有。
“那他的罪呢?”
他辞别卢克,走进中殿,穿过林立的圆柱、飞扬的拱券、斑斓的彩玻璃;四百年来,这座建筑该见证了多少是非善恶。他刚迈出西门,正好碰见玛格丽挽着鱼篓回家。玛格丽也瞧见内德,朝他走来。
“小声些!我的意思是主会宽恕你行淫。”
两人站在教堂门廊,玛格丽问:“办妥没有?”
玛格丽不由得提高嗓门。“哪门子的罪?我没有犯罪!是别人施罪于我!你怎么反倒叫我求主宽恕?”
“应该避免了一场打斗。我劝服卢克明天凌晨把圣骨藏在秘密地点,这样也就打不起来了。”
“求主宽恕你的罪。主是慈悲的。”
内德以为玛格丽会喜不自胜,想不到她反而一脸惊恐,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不是这个意思。”
玛格丽眉头一皱。“这话什么意思?”
“你究竟想说什么?”
“求主宽恕。”
“一定得打起来。”
两个人都沉默了。最后玛格丽开口问:“我该怎么办?”
“你对暴行不是一向深恶痛绝吗?”
斯蒂文的表情很不自在。
“斯威森非死不可!”
“我说我要喊人,可他说要跟所有人说是我勾引他,还说大家只会信他,不会信我。他说中了——你自然明白。”
“嘘!”内德连忙抓住玛格丽的手肘,把她拉到教堂里面。北面侧廊有一间供奉圣丁夫娜的礼拜堂,这位圣徒名声不够响亮,小礼拜堂里空无一人。里面原本挂着她被斩首的油画,因为清教徒不满,已经取走了。
“你喊救命没有?”
内德握起玛格丽的双手问:“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斯威森非死不可?”
“怎么没有,可他比我力气大,”她说着用指尖碰了碰肿胀的脸颊,不敢用力按,“不是我跌下床,是他干的。”
玛格丽一语不发,但从表情上就能看出,她内心在激烈挣扎。内德耐心等她开口。
“你挣扎没有?”
玛格丽好不容易说:“巴特出门的时候,斯威森夜里到我房里来。”
“他逼我就范。”
内德骇然盯着她。她惨遭强暴——下手的是她的公公。下流无耻——禽兽不如。他血脉贲张,又不得不压抑怒火,冷静下来。他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但答案再明显不过。“你不从,但他力气太大,还威胁说倘若你叫救命,他就说是你勾引他,大家只会信他。”
过了半晌,他才领悟,应了声:“啊!”
玛格丽泪如泉涌。“我就知道你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