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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总是周六晚上,日暮降临的时候。”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趁黄昏溜到街上,好掩人耳目,”朱利叶斯说,“世人爱黑暗甚于光明,因为他们的行为是邪恶的<a id="noteBack_12" href="#note_12">[12]</a>。但主都看在眼里。”他抬眼望窗上的尖拱。“天就要黑了。他们都到了吗?”
两个人踏上主街。阿尔宾说:“我侥幸逃了出来,可是身无分文,就算有钱,正打着仗,也没有船从法国到英国的,所以你们一直收不到消息。”
“到了。”
“快跟我回家,这些情况还得说给我母亲听。”内德不想那一刻来临,但事已至此。
“都有谁?”
“谢谢你。”
“菲尔伯特·科布利夫妇,还有丹和露丝。菲尔伯特的姐妹和科布利太太的兄弟两家人。波拉德太太。酿酒商埃利斯。石匠兄弟。鞋匠以利亚。我就知道这几个,可能还有别人。”
“我们早担心如此。”威拉德一家的担忧成了真,内德不禁灰心丧气。他尤其难过的是母亲一生的心血毁于一旦,她怕要承受不住。阿尔宾更加可怜。“叔叔婶婶和泰蕾兹的事,请节哀。”
“好孩子,”朱利叶斯说,“好了,再过几分钟,我会为你赐福,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他竖起一根手指警告说,“这次谈话,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他们知道我的消息是怎么来的。回去还正常过日子,明白没有?”
“全是噩耗。父母和妹妹惨死,财产也都没了。法王没收了仓库,全部归法国商人。”
“明白,主教大人。”
“加来情况如何?都这么久了,我们却还一点确切消息都没有。”
朱利叶斯望向小堂门口的罗洛和雷金纳德。他的语气变了,不再低沉温和,而是干脆威严。“立刻赶去牛舍,逮捕那些异教徒,一个也不能放过。快!”
对方用法语答道:“内德,可见到你了,总算能松口气了。”
罗洛转身要走,这时听见多纳尔低声问:“主啊,我把他们出卖了,是不是?”
内德连忙奔向码头。“阿尔宾,是你吗?”
朱利叶斯顺畅地接口:“你拯救了他们的灵魂,还有你自己的灵魂。”
两个人一般年纪,内德住在迪克叔叔家的那段日子,他们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
罗洛和父亲小跑着出了教堂,沿着主街奔到会馆,先去地下室吩咐守卫,又过街回到家,各自佩了剑。
船夫纷纷下船,就近去屠宰场酒馆解渴。一个船客跳下船,内德见了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此人裹着一件脏兮兮的斗篷,挎着一只破旧的皮挎包,神情疲惫而坚忍,一看就知道是远道而来。是阿尔宾,内德在加来的表亲。
一群守卫带着自家的棍棒,形状大小各异。奥斯蒙德带了一捆结实的绳子,用来绑人。两个守卫提着灯笼。
他明白玛格丽生不如死,对此又气又忧。他真想带上她一起远走高飞。夜里,他不断幻想两个人趁黎明时分溜出王桥,隐匿在森林之中。他时而计划着走去温彻斯特,隐姓埋名结为夫妻,时而想去伦敦安顿下来,做个什么买卖,甚至想着去库姆港搭船去塞维利亚。可是,他要想救她走,前提是她愿意被救走。
去寡妇波拉德家有一英里路。罗洛说:“骑马快一些。”
可一个人怎么会说变就变?她的调皮劲儿一定是藏起来了。
他父亲答道:“摸黑也快不到哪儿去,而且怕马蹄声惊动了那些新教徒。我可不想让哪个魔鬼从咱们指缝里溜掉。”
内德留神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还是那副打扮:鲜艳的王桥红外衣配羽毛小帽,但好似变了一个人。她站得笔直,动也不动,虽然在和巴特说话,表情却仿佛一尊雕像。她一言一行都透出心意已决,却没了神采。那个小调皮鬼消失了。
于是一行人沿着主街往南进发,途中经过主教座堂,引得众人不安地观望。显然有人惹了大麻烦。
内德用目光追随着玛格丽。她走到巴特身边,巴特得意扬扬,有王桥一等一的美人做未婚妻,他引以为傲。
罗洛担心有人偏袒新教徒,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快跑过去通风报信。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雷金纳德爵士也好不到哪儿去。至于简夫人,内德以为她未必是铁石心肠之人,但她为了家族利益不惜牺牲亲人的幸福,说到底也和父子俩一般残忍。
经过梅尔辛双拱桥,到了洛弗菲尔德郊区,沿着夏陵路往南。相比市区,郊区又静又暗。幸好道路笔直。
依内德看,罗洛不过把妹妹当成攫取权力和威望的棋子。对家中女子持这种态度的男人不在少数,但在内德眼中,这和亲情背道而驰。倘若说罗洛对妹妹有感情,那也和对马的感情差不多。他可能舍不得,但可以随时卖掉或者拿来交易。
寡妇波拉德的家朝着街面,但牛舍离街较远,占地约一英亩。沃尔特·波拉德在世时养了一小群奶牛,过世之后,他的寡妇把牛卖掉了,所以如今有一间上好的砖舍闲置。
菲茨杰拉德一家沿着主街来到码头,欢送这位未来的女婿。雷金纳德爵士和罗洛并肩而行,一老一少,同样又高又瘦、自以为是,仿佛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内德向他们投以痛恨兼轻蔑的目光。玛格丽和简夫人跟在后面,两个人一般娇小,一个动人,一个刻薄。
奥斯蒙德打开宽宽的门栏,一行人踩着从前奶牛去挤奶棚踏出的小径。屋里没有光亮:牛舍又不需要窗户。奥斯蒙德对一个提灯笼的守卫耳语:“快速查看四周,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内德来到屠宰场码头,瞧见近岸有一艘大驳船正入港下锚,该是要载巴特和军队去库姆港的。二十个船工从上游摇过来,只升了一张帆,这会儿艄公用长竿把船引进泊位,他们就倚着船桨歇息。一会儿船顺流而下,虽然多了一百名船客,但会省力一些。
剩下的人朝宽敞的双开门走去。雷金纳德爵士比一个“嘘”的手势,大家凝神静听。屋里传出喃喃声,有几个人在诵唱。罗洛听了一会儿,听出里面念的是天主经。
天气虽冷,却阳光明媚,水滨一派节庆的气氛。梅尔辛桥以西,河下游两岸以及麻风病人岛四周泊满了河船和驳船。再远处的洛弗菲尔德郊区,仓库和作坊挨挨挤挤,争抢地盘。王桥这段河可容吃水浅的船舶通航,一直驶入海岸。自古以来,王桥就是英国数一数二的商埠,如今和全欧洲都有生意往来。
用的是英语。
巴特率舰队在王桥集合,定于圣周前的周六乘驳船去往库姆港。出发这天早上,一群人聚在河边为他们送行。内德也来了:他得亲眼看到巴特确实走了。
这正是异教崇拜,证据确凿。
她的婚约只是一时受挫,并非溃败。
提灯笼的守卫巡视回来,悄声说:“没有别的出入口。”
他非玛格丽不娶,就这么简单。纵然世上美女如云,在他眼里却都不值一提:他认定了玛格丽。至于何以如此笃定,他自己也想不通,他只知道玛格丽生生世世都在,像主教座堂。
雷金纳德一推门,好像里面闩着。
内德心中暗喜。玛格丽和巴特尚未成婚,那就还有转机,说不定巴特会变卦,会战死,会死于席卷各地的哆嗦热病。
响动惊动了里面的人,瞬间悄无声息。
百姓纷纷归罪于玛丽·都铎女王。她是始作俑者:不该嫁给西班牙国王。要不是因为她,加来依然是英国人的地盘,英格兰不会和法兰西开战,哪还用垒什么城墙、备什么滩头炮?
四个守卫合力撞开门,雷金纳德和罗洛踏了进去。
王桥等镇紧急修缮城墙,伯爵纷纷加固城堡。各港口刮掉滩头古炮上的铁锈,勒令当地贵族以身作则,保护民众免遭可怕的法军蹂躏。
只见四张长凳上坐了二十个人,前面摆了一张普通方桌,桌上铺着白布,摆了一条面包和一只杯子,盛的应该是酒。罗洛心下骇然:他们竟然私自举祭!他曾有所耳闻,但做梦也想不到会亲眼见到。
在内德·威拉德看来,延期就是希望。
菲尔伯特立在桌子后,紧身衣裤外罩了件白袍。他竟然充起了司铎——教会根本没有授予他圣秩。
加来失陷后,英格兰全面备战,巴特·夏陵受任率一百名士兵驻防库姆港,喜事只有缓一缓。
闯入的人呆望着眼前的亵渎之举,会众也呆望着他们,两边的人皆不知所措。
玛格丽的婚事延期了。
雷金纳德回过神来。“这是信奉异教,一目了然。你们都被捕了,谁也跑不掉,”他顿了一顿,“尤其是你,菲尔伯特·科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