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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在低声交谈,一看到玛丽就住了口。
“证人也不是什么都要亲眼看到的。”
玛丽停下脚步问:“一会儿要放下厚帘子吗?”
法国王后找她商量这件私密之事,艾莉森深感满足,同时也意识到问题重重。“那或许不好办。”
艾莉森摇头说:“只放下蕾丝帘子,他们必须亲眼见到。”
卡泰丽娜探过身子,声音低沉紧迫:“听着我的话。无论如何,玛丽必须假装已经圆房。”
玛丽咽了一口唾沫,又勇敢地往前走。她挽起弗朗索瓦的手,用微笑鼓励他。弗朗索瓦一副吓坏了的表情。
艾莉森没接话:这可是如履薄冰。
玛丽脱掉便鞋,任斗篷滑落在地上。在这些穿戴整齐的人面前,她只穿了一件白睡袍,艾莉森忍不住觉得她仿佛一件祭品。
倒是卡泰丽娜坦白说:“只是不知道可怜的弗朗索瓦做不做得到。”
弗朗索瓦好像不会动了。玛丽帮他脱掉外袍,把他领到床边。这对少男少女爬到高高的床垫上,拉起唯一一张床单盖在身上。
“清楚。她觉得害臊,但撑得住。”艾莉森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个念头:倘若弗朗索瓦可以。她怕惹卡泰丽娜不悦,没说出口。
艾莉森拉下蕾丝窗帘;这对新人勉强有点隐私。两个人的脑袋露在外面,床单下的身体形状也清晰可见。
“她是否清楚要当众失去童贞?”
艾莉森大气也不敢喘。她瞧见玛丽凑到弗朗索瓦身边,对他耳语。外人一个字也听不见;玛丽大概是告诉他该做什么,或者怎么假装。两人亲吻起来。床单扯动,但看不出究竟。艾莉森心疼玛丽。她想象自己当着二十个人的面献出童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但玛丽一往无前。艾莉森看不到这对新人的表情,她猜测玛丽是在安抚弗朗索瓦,让他放松。
“出乎意料地冷静,”艾莉森边抚摸小猫边答,“有一点紧张,不过盼着明天快点来。”
接着玛丽翻身平躺,弗朗索瓦则伏在她身上。
卡泰丽娜问:“新娘子如何?”
艾莉森紧张得难以自持。能成吗?要是不成,玛丽又能不能蒙混过去?这些过来人真能被瞒过去吗?
卡泰丽娜王后年轻时五官平平,如今人到四十岁,身材已经发福。她又爱打扮,这天穿了件黑裙,上面缀满大颗珍珠,美虽不美,但极尽奢华。王后拍拍沙发,艾莉森坐下了,几只小猫在两人中间玩耍。这种亲密让艾莉森由衷喜悦。她抱起一只黑白花的小不点儿;小猫舔了舔她套在无名指上的珠宝,又试探地咬了她一口。小牙倒是尖利,不过下颌没力气,咬人并不疼。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听到玛丽对弗朗索瓦的喃喃私语,声音极低,听不清说了什么。或许是亲昵之语,同样可能是详尽的指示。
王后倚在一张长沙发椅上,旁边五六只小猫爬来滚去,追着她逗猫的一条粉丝带。听见艾莉森进来,卡泰丽娜抬起头,报以友善的微笑,艾莉森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因为出了什么麻烦。
两副身体笨拙地扭动。依照玛丽双臂的姿势,似乎在指引弗朗索瓦进入——抑或是假装。
艾莉森借机甩掉尾巴。“我得走了,免得王后久等。再会,韦罗妮克。”还没等韦罗妮克来得及回答,她就溜掉了。
玛丽大喊一声,短促而尖利。艾莉森听不出是真是假,但其余的人喃喃表示认可。弗朗索瓦吃了一惊,不敢再动。玛丽在床单下搂着他安慰,拉着他贴近自己。
这么说皮埃尔不过是个书记员,那他向韦罗妮克大献殷勤,倒是高攀了。不过常言道好运眷顾勇者,这位奥芒德先生的确不乏“勇”。
新人又扭动起来。艾莉森从没见过男女之事,是真是假根本无从分辨。她偷偷瞧周围一众男女的神情。有的紧张,有的着迷,有的窘迫,但是没有起疑。他们似乎认为目睹的的确是交媾,不是哑剧。
“枢机大人书信庞杂繁冗,由我代劳。”
她也不知道这事要多久。她没想过这个问题,玛丽也没有。凭直觉,她觉得第一次应该很快。
“是吗?”艾莉森答道,“办什么事?”
约莫一两分钟之后,被单下猛地一动,弗朗索瓦的身体好像抽搐起来——要么就是玛丽为了做样子,自己在动。接着两个人放松下来,一动不动。
男子又对艾莉森作揖说:“麦凯小姐,见到您三生有幸。我是皮埃尔·奥芒德,有幸替吉斯小姐的叔叔洛林枢机主教夏尔办事。”
一众男女悄无声息。
“不必,多谢了。”韦罗妮克的语气透出一丝不耐烦。
艾莉森屏住呼吸。成了吗?要是不成,玛丽可记得那个小袋子?
艾莉森没见过他,不然一定会有印象:他相貌堂堂,一头金色鬈发,那件金绿相间的紧身上衣十分讲究。举止也迷人——不过他的兴趣显然在韦罗妮克身上,而不是自己。只听他说:“韦罗妮克小姐,鄙人能否为您效劳?”
片刻之后,玛丽推开弗朗索瓦,坐起身子,在床单下扭动身子,显然是把睡袍褪下来遮住腿;弗朗索瓦也是一般动作。
迎面遇见一个年轻男子跟她们搭话。艾莉森并不认得这个人。只见他对韦罗妮克深鞠一躬:“德吉斯小姐,和您邂逅真是太好了。在这座凄凉的古堡里,您无异于一道阳光。”
玛丽口气威严:“拉开蕾丝帘子!”
“凡是对可怜的弗朗索瓦好的人,她都青眼有加。”虽然嘴里这样说,艾莉森还是忐忑不安。王室不必言出必行,召见是好是坏,其实说不准。
几个女官急忙照做。
韦罗妮克说:“卡泰丽娜王后对你青眼有加。”
帘子系好后,玛丽做戏般地掀开上层床单。
“一点头绪也没有。”韦罗妮克也许只是出于好奇,也许别有用心,要刺探消息,好报告给玛丽那两个位高权重的舅舅。
只见下层床单上印着一抹血迹。
艾莉森走出玛丽的房间,赶往卡泰丽娜的住处。她在古老的图尔内勒行宫中一间间阴沉沉的房间中穿行,韦罗妮克一路尾随,问道:“你看王后找你是什么事?”
朝臣拍手相庆。木已成舟,房事已成,一切圆满。
当时艾莉森正在侍候新娘子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艾莉森煞费苦心地替玛丽去除腋毛,总算没有弄出血点。她正在往腋窝抹油舒缓皮肤,就听见有人敲门,接着玛丽的侍从女官进来了。这个女官叫作韦罗妮克·德吉斯,十六岁,是吉斯家的远房亲戚,身份不算煊赫,好在她生得花容月貌、端庄得体,极有魅力。韦罗妮克对艾莉森说:“卡泰丽娜王后派人来传话,说要立刻见你。”
艾莉森仿佛卸下重担,浑身乏力。她也鼓掌欢呼起来,心里却在琢磨这到底是真是假。
婚礼前一天,艾莉森·麦凯受召去见法兰西王后。
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