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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里马略一估算。“一共十六格,每格五百人?”
守卫举着剑追过来,众人吓得纷纷闪开。艾微急哭了:“他们要杀了他!”
卡洛斯擅长算术。“从小溪分开,一边算一半。从这儿到牧师那儿画一条线。最近的四方块里有多少人?再分四份。”
埃布里马急中生智,要救这孩子只有一个办法:煽动暴乱。这并非难事,众人已经摩拳擦掌了。
“这可怎么数得过来。”
趁木桩前无人把守,埃布里马率先冲过去,不少人跟了上来。他拔出匕首,挑断德丽克身上的绳索;艾尔贝特不知从哪儿冲过来,一把抱起女儿——小姑娘身子轻——两人消失在人群中。
“几千吧。”
众人涌向那群司铎,几个守卫只好不再追马图斯,冲回来保护几个教士。
“你看有多少?”
蒂特尔曼斯迈开步子朝座堂走,几个司铎匆忙跟上,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众人不去追逐,不住喝倒彩。一行人穿过精雕细刻的石头拱道,推开宽阔的木门,隐匿在教堂的幽暗之中。
“竟然有这么多人啊。”
当夜,艾尔贝特一家离开了安特卫普。
埃布里马感觉草地上笼罩着平静欢乐的气氛,乐观地说:“看来他们今天要扫兴而归了。”
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埃布里马是其一。他们决定去阿姆斯特丹。那儿是个小镇,但更靠近东北,离西班牙的权力中心布鲁塞尔更远。正因为这个缘故,阿姆斯特丹正迅速兴起。
卡洛斯也瞧见了马图斯,紧张地说:“那些孩子看样子是来打架的。”
埃布里马和卡洛斯买下艾尔贝特的铁铺,付了黄金给他,他找了一匹壮实的矮马,把金子锁在鞍囊里。
埃布里马瞥见继子马图斯站在不远处。马图斯每逢主日都跟着父母去教堂,不过近来对天主教会啧有烦言。艾微叮嘱他不要到处嚷嚷,可他不听;十七岁的少年眼中,是非容不得颠倒。埃布里马看见同他为伍的少年都带着吓人的棍棒,心中预感不妙。
马图斯不愿同恋人分别,想一起去。按埃布里马的意思,不如让他跟去算了——他模糊地记得少年人情窦初开时难舍难分。倒是艾尔贝特推说德丽克年纪尚幼,不是嫁人的时候,叫两人等上一年。届时,倘若马图斯依然钟情于她,就来阿姆斯特丹提亲。马图斯发誓一年后再见,他母亲则说:“等等看吧。”
埃布里马听懂了,这是《诗篇》第二十三首,可以说耳熟能详。他在教堂里听过拉丁语唱诗,但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歌声仿佛自然之伟力,让他想起海上的风暴。这些教徒对诗章所言深信不疑:纵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
蒂特尔曼斯没了动静。他没再去找谁的麻烦,也没再逮捕什么人。也许他终于明白自己手段残忍,惹得安特卫普的天主教徒厌恶;也许他在酝酿。
因尔相偕、尔杖尔竿、用以慰我兮……
埃布里马真希望新教徒也就此罢手,可惜他们反倒越发自信,甚至是自满。他们要求容忍、要求随心所欲地敬礼,但埃布里马看出他们并不满足于此,不禁愤愤然。在他们眼里,天主教徒不仅离经叛道,更是邪恶堕落;天主教仪式——欧洲人延续了数百年的传统——亵渎神明,必须革除。他们呼吁宽容,却不宽容他人。
我虽经阴翳之谷、不虞遭害、
西班牙领主及其教会同盟越发不得民心,这叫埃布里马心生不安。平静的日常之下,仇恨、暴力一触即发。他是个生意人,只想过平静安定的日子,好经营他的生意。
他们唱的是法语:
八月二十日这天,他在铺子里和一个买主讨价还价;天气炎热,他微微冒汗。麻烦就是这时起的。
两个人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一处矮坡顶,正好俯瞰整片牧场。草场向一条浅溪延伸,远处缓缓升高,总共少说也有十英亩,挤满了男女老幼。远处,一位牧师站在临时搭成的高台之上领唱。
他听见街面上一片嘈杂:咚咚的脚步、玻璃哗啦碎裂、激动的喧嚷。他忙出去查看,卡洛斯和马图斯也闻声赶来。只见街上几百个少年人步履匆匆,中间还有几个少女。他们抬着梯子、滑轮、绳子,也有人拿着普通的木杖、铁锤、铁条、铁链之类。
还没走到牧场,耳边就传来一阵歌声,埃布里马觉得脖颈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歌声着实不可思议,他早习惯了在天主堂里听唱经班齐唱;主教座堂里的唱经班人数也不少,但和眼前这一幕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从没听过数千人齐唱一首歌。
埃布里马大喊:“你们要干什么去?”可惜没一个人回答。
“那还用说。”
刚才听见的玻璃碎裂,是住在这条街上的胡斯神父家的窗子。不过看样子只是谁一时兴起,一群人直奔城中心,看样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卡洛斯又说:“过后大伙聚一聚,你带着艾微也来吧。”
卡洛斯问:“他们究竟要搞什么鬼?”
埃布里马则不同,他性格内敛谨慎。比头脑,他不输给卡洛斯,但他对当官不感兴趣。再有,他喜欢攒钱。
埃布里马心里有个答案,盼望自己多虑了。
这幅画表面上是城中冶金匠的捐赠,不过人人都清楚,钱是卡洛斯一个人出的。从中不难看出,卡洛斯已迅速成为安特卫普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性格和善,爱与人交往,再加上头脑精明,当上市议员应该是早晚的事。
三个人跟着人群来到集市广场,也就是他们帮德丽克逃脱的地方。那群少男少女聚拢在广场中央,其中一个开口请求上帝保佑,说的是布拉班特方言。新教徒随口祈祷,并且不说拉丁语,只用日常语言。埃布里马担心他们是冲着座堂去的。果然不出所料。祈祷终了,他们排成一队,朝座堂走去,显然早有预谋。
卡洛斯微笑着说:“下周就送去教堂了。”
座堂入口是一处哥特式尖拱,上面罩着葱形穹顶,中间的弧形山墙雕着主在天国之中,一圈圈拱券上则雕满了天使圣徒。埃布里马听见身边的卡洛斯惊呼一声,只见那群人提起锤子等各式工具,一边猛砸雕像一边高喊经文,好像诅咒一般。
埃布里马哈哈笑了。“圣经里你最喜欢这个典故。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人人都知道卡洛斯嗜酒如命。
卡洛斯喝止:“快住手!当心报复!”可没人理睬。
“加纳的神迹,就是耶稣变水为酒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