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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几群信众。六月之后,又多了不少人。”
“为什么?”
“什么?”这是意外之喜,“我还以为顶多几百个。”
“这个嘛,她也许就是下一任英格兰女王,虽然她只是个黄毛丫头。”
“至少有两千。”丹总算松口了。
“这话也可以套在伊丽莎白公主身上。”
内德语气迫切。“你得信任我。回答我!”
内德皱起眉头。要是费里亚把伊丽莎白当成是个黄毛丫头,那可是看走了眼。莫非他并没有大家传的那么神通广大?
丹一脸倔强,没有答话。
塞西尔充耳不闻。“实话实说吧,我听闻有人游说腓力国王拥戴苏格兰的玛丽登上王位。”
内德不答反问:“目前王桥的新教徒有多少?”
塞西尔顿了一顿,等着费里亚开口否认,但对方一语不发。内德据此判断,他们猜得不错。斯威森和雷金纳德确是去请腓力支持玛丽·斯图亚特的。
丹不情愿地问:“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塞西尔接着说:“换做是阁下,我会请玛丽·斯图亚特明言作保,许诺在她的统治下,英格兰不会改变立场,不会联手法兰西和苏格兰对抗西班牙。毕竟,依目前的情势看,西班牙要是输了这场仗,只有这一种变数。”
“切实想想,你希望新教徒不受残害。伊丽莎白不仅是最佳的希望,还是唯一的希望。”内德猜想丹未必相信这话,但他的眼神说明他领悟到内德说得不错。内德觉得离目标近了一步,心中暗喜。
内德赞叹不已。塞西尔点到为止,足以令费里亚和他的主子西班牙国王心生畏惧。
丹想到父亲的惨死,双眼要喷出火来,但他勉强镇定。“说起来容易。”
费里亚问:“有这种可能?阁下自然不会这么想吧?”
“倘若伊丽莎白当上女王,她不会烧死新教徒。”这话不假。
“私以为这在所难免。”塞西尔心里绝没有这样想,内德对此一清二楚。“玛丽·斯图亚特乃是苏格兰统治者,只是由母亲代为摄政。玛丽的夫君又是法国王储。她怎么可能背叛这两个国家?她必然会率领英格兰同西班牙为敌——除非阁下现在先发制人。”
丹答道:“果真如此,下一任国君是伊丽莎白·都铎还是玛丽·斯图亚特,我又何必操心?”
费里亚沉吟着点头。“想必阁下有高见。”
“她当上女王后也许还是会去——谁也说不准。”这话并不属实,伊丽莎白的亲信都清楚,时机一旦成熟,她就会公开宣布自己信奉新教,要摆脱教会的束缚,这是唯一的办法。不过,未免打草惊蛇,惹得敌对势力提防,他们一直没有走漏风声。内德现在了解,朝野之上,每个人说话都是虚虚实实。
塞西尔一耸肩。“向欧洲最负盛名的外交大臣献策,真是岂敢岂敢。”塞西尔圆滑起来也不在话下,“不过倘若腓力国王确然考虑让英格兰天主教徒拥戴玛丽·斯图亚特,依我之见,国王陛下或许可先请玛丽立下保证,她登基之后不会向西班牙宣战,以此作为拥护她的条件。”
“可伊丽莎白不也去望弥撒?”
“言之成理。”费里亚不动声色。
内德说:“继承人要么是伊丽莎白·都铎,要么是玛丽·斯图亚特。眼下,玛丽才十五岁,嫁了一个年纪比自己还轻的病秧子。要是她当上女王,一定大权旁落,任由那两个姓吉斯的法国舅舅摆布,那两兄弟可是忠坚的天主教徒。你需要防着她。”
内德大惑不解。塞西尔应该劝费里亚不拥护玛丽·斯图亚特的,怎么反倒替腓力国王献计,解决他的至大烦恼?莫非内德又漏听了什么?
内德瞧出丹并不信任自己,不禁心下沮丧,但也明白事出有因。威拉德一家由天主教改信新教,复又改信天主教,惹得丹不满。现在他拿不准威拉德一家站在哪一边。
塞西尔起身说:“幸好有机会相谈,我其实是来为阁下送行的。”
“有所耳闻。”丹语气警惕。
“能见到阁下,是我的福分。请向可爱的伊丽莎白转达我的致意。”
寒暄过后,内德引他走到宽大的扶壁之后,压低声音说:“女王命不久矣。”
“我会的。她自然高兴。”
这绝非易事。
一出门,内德就忍不住问:“恕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献那条计策,说向玛丽·斯图亚特索要保证?”
他装作漫不经心,踱着步子穿过广场,来到教堂西北角,在丹身边站定了。短短三个月间,丹模样大变:他清减了不少,脸盘瘦了,表情也更严肃。内德不禁暗喜:这次的任务就是说服丹率领军队。
塞西尔笑着说:“第一,法兰西国王亨利绝不会答应自己的儿媳许下这种承诺。”
不过他这次来并不是为了玛格丽。他在人群里寻找那些新教徒,看见丹·科布利了。该办正事了。
这一点内德可没想到。玛丽不过十五岁,她做什么事都得先取得同意。
斯威森和巴特立在人群前排,巴特穿了件新裁的黄色紧身上衣。新娘还没出现。不知她是喜是忧?新郎不是内德,她是不是心如死灰、一生无望?抑或她见异思迁,和巴特子爵夫唱妇随?内德真不知道哪一种情况更糟糕。
塞西尔又说:“第二,她就算保证,也只是一纸空文。等她登上王位,随时可以反悔,旁人也束手无策。”
他和母亲站在集市广场上,等着看新娘。一阵凛冽的北风吹过空旷的广场。按照惯例,新人要在教堂门廊处交换誓词,随后步入教堂,开始婚配弥撒。王桥街坊见到内德回来,都热络地打招呼。大多数人都为内德一家鸣不平。
“腓力国王也看得出这两点障碍。”
但山雨欲来。朱利叶斯主教和雷金纳德爵士这种权贵人物大势将去,而内德正是推动变革的一分子。能为伊丽莎白效力,内德喜不自胜。塞西尔和伊丽莎白都很赏识自己,那次违抗斯威森后,就更加受器重。每次想到他们将携手改天换地,内德胸中就涌起跃跃欲试之感。不过首先得辅佐伊丽莎白登上王位。
“他看不出,费里亚也会替他指出来。”
母亲憔悴了,不是身体消瘦,而是意志消沉。六月里母亲说“我眼看就五十岁啦——没那个精神头了”,但内德并没有当回事。三个月过去了,她依然郁郁不乐,精神萎靡,内德不禁想,母亲是再也无法撑起家族生意了。他恨得咬牙切齿。
“那您又何必提醒?”
时值十月,他顺着七月的路线折返,不过这次骑了马。这件任务刻不容缓;女王病体垂危,一切都刻不容缓。
“叫费里亚和腓力国王明白支持玛丽·斯图亚特的后果,这是捷径。费里亚不会按我的建议行事,不过眼下他准是在绞尽脑汁,想法子保全西班牙。用不了多久,腓力也要为这事头疼了。”
内德·威拉德本不想回王桥参加玛格丽的婚礼,可只能勉为其难。这次有秘密任务在身,以参加婚礼为由再妥当不过。
“那他们会用什么法子?”
罗洛起身说:“我这就去找丹订船,事不宜迟。”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不会采用什么法子:他们不会帮斯威森伯爵和雷金纳德爵士,不会出力拥护玛丽·斯图亚特。这样一来,咱们的胜算就大了。”
玛格丽没那么忧心了,至少不是束手无策。
玛丽·都铎女王大限将至,走得不疾不徐、威仪堂堂,像一艘大帆船缓缓驶出泊位。
雷金纳德、罗洛和斯威森三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雷金纳德说:“那好,咱们就动身去布鲁塞尔。“
她病情逐日加重,卧病在伦敦圣詹姆斯宫的寝殿。与此同时,伊丽莎白的哈特菲尔德宫则宾客如云。贵族和富贾纷纷派来说客,痛斥宗教迫害的弊病。也有人送信来表示愿效犬马之劳。伊丽莎白每天有一半的时间用来回复信函,由她口述,秘书代笔,感谢诸位忠心耿耿、巩固友谊等,一时短笺如雨。每封信的言外之意只有一个:本公主将是位积极有为的君主,并且不会忘记各位慧眼识才、鼎力相助。
斯威森答道:“不会不接见我。英国也是他的领土,我可是数一数二的贵族。况且他当年在温彻斯特大婚之后,返回伦敦的路上曾驾临过新堡。”
内德和汤姆·帕里负责练兵。两人征用了邻近的布罗克特府做总部。两人同各外省城镇的支持者联络往来,防范天主教徒造反。内德估算部队数目、各支抵达哈特菲尔德的时间,并为筹备兵甲绞尽脑汁。
罗洛寻思:“不知道腓力国王会不会接见?”
塞西尔对费里亚的计策果然奏效。十一月第二周,费里亚返回英格兰,先去了枢密院——枢密院大臣个个一言九鼎。费里亚宣布腓力国王将拥护伊丽莎白继承王位;玛丽女王对夫君的决定似乎并无异议——也由不得她了。
玛格丽觉得荒唐。为办成这件事,还得靠一个忠坚的新教徒丹·科布利。
费里亚随后来到哈特菲尔德。
“不错。咱们从库姆港乘船去安特卫普——丹·科布利每星期都有船过去。从安特卫普到布鲁塞尔,骑马不过一天。回来还赶得及婚礼。”
他满面春风,显然是有喜讯带给这个迷人的女子。西班牙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国家,只见费里亚穿了件红色紧身上衣,颜色偏粉红,凸显金色的里衬;上衣外的黑斗篷则是红色里子,绣着金线图案。内德从没见过哪个人这般扬扬得意。
“咱们不能耽搁,万一女王真的病重。”
“小姐,我给您带了一件礼物。”
“在布鲁塞尔,指挥大军同法国作战。不过仗差不多要打完了。”
屋子里除了伊丽莎白和费里亚,还有塞西尔、汤姆·佩里和内德。
“他人在哪儿?”
伊丽莎白喜欢礼物,但讨厌意外。只听她小心翼翼地答道:“阁下费心了。”
罗洛答道:“那咱们就去求见腓力国王。”
“是腓力国王的礼物。国王陛下既是我的主人,也是您的。”
玛格丽看到一丝希望之光。
名义上,腓力的确是伊丽莎白的主人,因为玛丽·都铎依然在世,依然是英格兰女王,所以她的夫君就是英格兰国王。但伊丽莎白不喜欢这种提醒。内德瞧出细微的变化:她的下巴微微扬起,淡色的眉毛略一颦蹙,坐在橡木雕椅子上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僵直了。不过费里亚毫无察觉。
“不错,”雷金纳德爵士说,“首先得说服腓力国王。”
只听他接着说:“腓力国王把英格兰王位献给小姐。”他退后一步,鞠了一躬,仿佛等着掌声或是亲吻。
罗洛答道:“说不准。”他好像若有所思。玛格丽看得出,罗洛也是突发奇想,但他言之成理:“尤其是获得腓力国王支持。”
伊丽莎白面不改色,但内德知道她在苦思应对之策。费里亚带来的是喜讯,但仿佛是天大的赏赐。伊丽莎白会怎么应答?
在玛格丽看来,这纯粹是痴人说梦。显然父亲有同感:“咱们是可以说,可他们会信吗?”
沉默了一会儿,费里亚又说:“我有幸第一个向您道喜——陛下。”
“这事轮不到英国百姓说三道四,”斯威森哼了一声,“现在就宣布玛丽·斯图亚特是下一任君主。等到她即位,百姓不习惯也习惯了。”
伊丽莎白颔首,一派王者之尊,却依然不答话。内德知道,这是山雨欲来的沉默。
雷金纳德说:“可玛丽·斯图亚特嫁给了法国太子,英国百姓不想又摊上一个外国人做国王。”
费里亚接着说:“我已将腓力国王的决定转告给枢密院。”
玛格丽抬眼瞧着巴特,却见他一脸厌烦。这个女婿不耐烦政治,一门心思想着养马逗狗。她怒从心头起:两个人以后就得聊这些!
“姐姐不久于人世,我将成为女王,”伊丽莎白终于开口了,“我虽则喜悦,又怅然若失,可谓悲喜交加。”
斯威森说:“决不能让伊丽莎白继承王位!不然可要大难临头了。”
内德暗想,这番话应该早有斟酌。
罗洛说得不假。玛格丽脑筋转得没哥哥那么快,不过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父亲和伯爵也一样——英格兰有重陷异教之险。她不禁打个寒战。
费里亚说:“玛丽女王虽在病中,也认可了夫君的决定。”
玛格丽瞧见罗洛脸色微微发白,过了一会儿才悟出原因。只听他说:“这个消息糟到不能再糟了。玛丽·都铎没有子女,年轻的玛丽·斯图亚特偏又嫁给了那个法国病秧子,继承权上占了弱势。如今伊丽莎白·都铎成了最佳人选,咱们为了收服她想尽了办法,可惜功亏一篑。”
他态度有些异样,内德凭直觉猜到他在说谎。
“据我们所知,她兴许能撑几个月,但无法治愈了。”
只听他接着说:“女王将钦定您作为继承人,条件是您许诺英格兰继续奉行天主教。”
罗洛忧心忡忡:“下了什么诊断?”
内德又是一阵沮丧。要是伊丽莎白答应了,那么一登上王位就要束手束脚。朱利叶斯主教和雷金纳德还要在王桥作威作福。
“苦命的女王。”玛格丽感叹。对于玛丽·都铎,她是又爱又恨。女王意志坚决,潜心向教,令人佩服,可她烧死新教徒却有失仁厚。为什么不能虔诚而仁慈,像主基督?
内德瞥了塞西尔一眼。塞西尔并不惊慌,也许也猜到了费里亚在说谎。只见他露出一丝好笑的神色,以期许的目光望着伊丽莎白。
“女王病情严重,有时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