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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马利鞠躬表示从命,接着戴上头盔。国王也套上头盔,两个人各自驱马回到小径两头。亨利放下面甲;艾莉森听见卡泰丽娜喃喃地说:“扣紧了,我爱。”只见国王扣下插销,以免面甲掀起来。
西尔维突发奇想:倒可以去问路易丝侯爵夫人。她只比自己年长三岁,而且胸脯丰满。可又一想,路易丝总爱端架子——刚想到这儿,思绪就被打断了。她听见楼下书店里有人高声说话,接着什么人尖叫起来。皮埃尔又走到窗前,这倒奇怪,声音无疑是屋里传来的。她听见玻璃哗啦碎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听动静像是打起来了。莫非是有人喝醉了?他们居然在自己的大好日子闹事?
这时就听国王朗声说:“这是命令!”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侯爵夫妇一脸慌张,皮埃尔脸色煞白。他背对着窗户,透过敞开的门盯着缓台和楼梯。西尔维跑到楼梯前,隔着后窗一望,看见一些客人正往后院跑。她一低头,见到一个陌生男人上楼来了。只见他穿了件无袖的紧身皮衣,手里还提着棍子。她惊觉,这比客人喝醉打闹糟糕百倍,是突击搜查。她本来还满心气愤,此刻全化作恐惧。见到那恶棍上楼来,她慌了神,急忙跑回餐厅。
比武场中央,国王正和蒙哥马利交谈,窗前听不清内容,但看样子是起了争执。比试将近尾声,有一些观众正待退场;依艾莉森猜测,好武的国王还想再战一回合。
那男人也跟进来了。他个子不高,却孔武有力,一只耳朵残缺了大半,一脸凶神恶煞。五十五岁的贝尔纳牧师手无缚鸡之力,却勇敢地拦在他面前问:“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道路中央用两排篱笆围起了一段长而窄的小径,一头立着御马“不幸”,另一头则是蒙哥马利伯爵加布里埃尔的坐骑。小径中央横着一道栅栏,免得两匹马相撞。
“本人是加斯东·勒潘,吉斯家族护卫队队长,而你是个亵渎天主的异教分子。”他扬起棍子就打,贝尔纳一闪身,棍子落在肩膀上,他跌倒在地。
卡泰丽娜这才起身。她走到窗边,众人纷纷围拢过去,艾莉森也凑了过去。大家一齐向外张望。
勒潘扫视一众宾客,他们都退到墙边,似乎想穿墙而逃。他问:“还有谁有问题要问?”没人应声。
王后本可以命令,却说成请求,可见为人谦恭。艾莉森满口答应。“自然。”
两个打手跟了进来,立在勒潘身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勒潘面向皮埃尔问:“哪个是侯爵?”
“就当是替我做个人情。”
西尔维大惑不解。怎么回事?
“我懂了。”
更莫名其妙的是,皮埃尔伸手一指尼姆侯爵。
卡泰丽娜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说道:“玛丽心高气傲。要是她会错了意,以为我当她生不出,也许会怨我。这种事婆婆不好说,还是朋友说恰当。”
勒潘说:“那想必这个大奶子贱人就是侯爵夫人喽?”
艾莉森心下奇怪:王后何不亲口告诉玛丽呢?
皮埃尔默默点头。
这时窗外爆发出一阵欢呼,仿佛他们也听到了故事,正为这美满的结局喝彩。艾莉森猜测是国王绰枪上马了。卡泰丽娜一只手按在艾莉森膝头,好像叫她少安毋躁。“费尔内尔大夫不在人世了,不过他儿子同样医术高明。叫玛丽去瞧瞧。”
西尔维觉得天翻地覆。大喜的日子成了一场噩梦,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路易丝侯爵夫人站起身,对勒潘愤愤然:“你好大胆子!”
“陛下的命根子又短又粗,虽则好看,只是不长。他进入不深,所以我一直是处女之身,精子进不去。大夫用一种特别的工具替我刺破,一个月后,我就怀上了弗朗索瓦。立竿见影。”
勒潘扬手狠狠就是一巴掌。路易丝惊叫一声,跌在地上。她脸颊立刻泛起红印子,大哭起来。
艾莉森听入了迷。“为什么?”
大腹便便的老侯爵也想站起来,但知道无济于事,又坐下了。
“什么方子都叫我试遍了,有的叫你直想吐——粪便做的膏药涂在私处之类的。可惜一概不管用。幸而后来瞧了费尔内尔大夫<a id="noteBack_1" href="#note_1">[1]</a>,才知道为什么一直怀不上。”
勒潘吩咐两个手下:“把那两个人带走,别让他们跑了。”
卡泰丽娜语气干巴巴的,满是怨愤。虽然她情绪没有异样,但艾莉森听得只想落泪。她暗想,卡泰丽娜定然伤透了心。她有好几个问题想问,但怕破坏了王后追忆往事的心情。
侯爵夫妇被押走了。
“我目不忍视,因为陛下对她百般宠爱。此外我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两个人先是玩了一阵游戏,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最后陛下肏了她,和肏我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陛下乐在其中。”
跌倒在地的贝尔纳牧师指着皮埃尔喊:“你这个魔鬼,竟然是奸细!”
艾莉森脑海里浮现出奇异的一幕:王后透过什么小孔,偷窥夫君同情妇缠绵。
西尔维恍然大悟。她惊觉,突袭就是皮埃尔安排的。他混进会众,目的是要出卖他们。他假装爱上自己,只为了骗取信任。怪不得他对婚事一拖再拖。
“我怀疑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就想瞧瞧夫人是不是有别的法子。他们常常午后欢爱。我叫女仆找到一个方便偷看的地方。”
西尔维呆望着他,发觉自己深爱的男子竟是一头怪兽。她如同被砍断了一只手臂,眼中只见到血流不止的残肢,但比断手要痛苦。毁掉的不仅是婚礼,更是她的一生。她真恨不得死了。
听到王后向自己吐露这么难以启齿的秘密,艾莉森吃了一惊,也有些难堪。卡泰丽娜却不以为意。亨利那句没心没肺的“我可是为王后而战”,叫她心里不是滋味。
她朝皮埃尔走去。“你怎么做得出?”她一边朝他逼近一边大喊。“加略人犹大,你竟然做得出!”她觉得后脑挨了一下,跟着眼前一黑。
“我不过十五岁,家人又远在数百英里之外,我满心绝望无助,”她压低声音,“我决定偷看他们。”
“对加冕礼,我有一事不解。”皮埃尔对夏尔枢机说。
“陛下想了什么办法?”
两人在圣殿旧街吉斯府奢华的小客厅密谈。当初皮埃尔初次见到夏尔和他脸上带疤的长兄弗朗索瓦,就是在这间小室。那之后,夏尔又买下不少画作,都取自圣经典故,但也充满肉欲:亚当与夏娃、苏撒纳及长老、普提法尔之妻等等。
王后点头说:“我心急如焚——陛下被夫人勾引了之后就更加如此。”大家都把迪安娜称作“夫人”。“我对他一片痴心,至今依旧。可她抢走了他的心。我以为有了孩子,就能让他回心转意。他终于回来陪我——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意思。”艾莉森不禁皱眉:真叫人心酸。“可我就是怀不上。”
有时候夏尔爱听皮埃尔献策,有时候也大不耐烦,细长优雅的手指打个响指,示意他闭嘴。这一天他有兴致听下去。“说吧。”
“真的?”艾莉森吃了一惊。卡泰丽娜可给亨利生了十个子女。
皮埃尔背诵道:“弗朗索瓦及玛丽,蒙天主恩典,统领法兰西、苏格兰、英格兰及爱尔兰各国。”
“我婚后也迟迟不见喜讯。”
“一点不错。弗朗索瓦是法兰西国王,玛丽是苏格兰人的女王,此外,依照继承权和教宗授意,玛丽也是英格兰和爱尔兰女王。”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这些字会刻在新家具、印在王后的新餐盘上,供众人瞻望——包括英国外交大使。”
“可你半信半疑。”
“你的意思是?”
“她说没有。”
“让玛丽向世人宣告她才是英格兰女王,等于同伊丽莎白女王为敌。”
“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该知道的。”
“那又如何?伊丽莎白又不足为惧。”
艾莉森明白王后所指:这是弗朗索瓦和玛丽成婚的时间。艾莉森接口说:“而她不曾怀孕。”
“可咱们有什么好处?倘若树敌,总该有利于自己,不然只怕要自食恶果。”
亨利出去穿戴盔甲,房间里的小姐命妇一阵窃窃私语。卡泰丽娜示意艾莉森趋前。王后对她一向青眼有加,因为她一直悉心照顾病弱的弗朗索瓦。此刻卡泰丽娜微微探过身子,背对着其余的朝臣,示意讨论的是私事。她压低声音说:“已经十四个月了。”
夏尔那张马脸上浮现出贪婪之色。“继查理曼大帝之后,我们将统治最伟大的欧洲帝国,甚至连西班牙的腓力也无法匹敌,他的属地太过分散,统治起来比登天还难,而法兰西新帝国的领土紧密相连,其财富与军力集中统一。陆地上,南起爱丁堡、北至马赛,都是我们的疆土;海洋上,上自北海、下至比斯开湾,也都受我们管辖。”
这句讨好用错了地方。卡泰丽娜别开目光,玛丽皱起眉头。亨利的长枪上系着黑白相间的丝带,那是迪安娜·德普瓦捷的绶带,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亨利大婚不满一年,就被那女人迷了心窍,过去这二十五年来,卡泰丽娜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迪安娜要比国王年长,再过几周就是花甲之年;亨利虽然还有别的情妇,但视她为一生挚爱。卡泰丽娜虽然习以为常,但亨利不经意间还是会触动她的心头刺。
皮埃尔壮着胆子和夏尔争辩。“既然有此雄心,就应该韬光养晦,不该让英国人知道。现在他们已经有所防范。”
“我可是为王后而战!”
“那又能奈我何?伊丽莎白手下的国家一穷二白,还没有陆军。”
“天快黑了,”王后一直改不掉浓重的意大利口音,“陛下也累了,不如就歇了吧?”
“但有一支海军。”
国王来了;他一身有着浓浓的热汗味儿。人人起身恭迎,只有王后安坐不动。亨利一脸春风得意。他与王后同龄,正值不惑之年,可谓年盛力强、风度翩翩。亨利嗜好马上比枪,这天连连得胜,连大将军吉斯公爵疤面都成了手下败将。“最后一场。”他对卡泰丽娜说。
“不成气候。”
这一天,两人坐在图尔内勒宫最奢华的大殿,对着最宽敞的那扇窗户,陪玛丽的婆婆卡泰丽娜王后观赏比武。卡泰丽娜穿了件金银相间的裙子,正是时兴的宽袍大袖,可以想见所费不赀。此时已近黄昏,但天气燠热,所以开了窗子,吹吹微风。
“但岛屿易守难攻……”
艾莉森·麦凯如鱼得水。自从玛丽·斯图亚特做了弗朗索瓦的妻子,而不再是未过门的妻子,她的身份愈发显赫,艾莉森也跟着沾光。下人多了,衣柜满了,手头也更宽裕;对玛丽的鞠躬礼和屈膝礼行得更深更久。现如今,她是毋庸置疑的法国王室一员。玛丽乐在其中,艾莉森也一样。未来也将如此,因为玛丽是下一任法国王后。
夏尔打了个响指,表示不想再听。“说眼前的事吧,”他递过一张厚纸,上面还盖了官印,“你要的东西。婚姻无效判决书。”
皮埃尔退下了。
皮埃尔感恩戴德地接过了。事实明摆着:两人不曾同房;可即便如此,拿到无效判决也并非易事。他仿佛卸下包袱。“想不到这么快。”
“她是玛丽·斯图亚特的表姐,玛丽可是日后的法兰西王后!你以为你是谁?”夏尔手一挥,“行了,滚吧。”
“我这个枢机可不是白当的。你还真行了礼,倒是有胆色。”
皮埃尔觉得额头到喉咙都涨红了。他看错了时机,结果自取其辱。他不服气:“我并不以为这是痴心妄想。她不过是远房亲戚。”
“好在不是白费工夫。”夏尔和皮埃尔策划的这次全面突袭中,城中共有数百个新教徒被捕。“只是大多交了罚款了事。”
夏尔放声大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想娶我家亲戚?魔鬼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别做梦了。”
“他们放弃信仰,咱们就不能烧死他们,尤其是那些贵族,比如尼姆侯爵夫妇。贝尔纳牧师必死无疑,谁叫他严刑拷打也不肯改变信仰。还有,我们在印刷间搜出几页法语《圣经》,所以你这个前任岳父无论如何也不能靠改宗脱罪。吉勒·帕洛等着烧死吧。”
机会来了,他要向夏尔开口索要报酬。“韦罗妮克·德吉斯。”
“凡此种种,吉斯家成了天主教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