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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偷盗大教堂的饰物可不是不得以的。”
“我不得不对我的目的地保密。要是让人跟踪我们到这里，我就前功尽弃了。”
“我没偷。我带着那些东西是为了安全保管。到了平安无事时，我自会归还原处的。”
“一个正派人是不会在夜幕掩护下偷偷溜走的。”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任何人你把东西带走了？”
“我没什么可畏惧正义的，”他挑衅地说，“我来到这里是希望能挽救我的修士们的性命。我只错在离开得太迟了。”
“我说了。我给亨利主教写了信。他没收到吗？”
凯瑞丝注意到，他的思路如往常一样敏锐。“你想逃避正义，可是你失败了。”
凯瑞丝感到益发震怒了。难道戈德温当真要用这一招溜掉吗？“当然没有，”她说，“根本没收到什么信，而且我根本不相信送出过一封信。”
他说：“我猜是‘隐身者塔姆’出卖了我。”
“也许是送信人没等送到就死于黑死病了。”
“你给找到了，戈德温。”她说。她不打算叫他神父。他是个无赖，她抓到了他。她深感满意。
“那这个消失了的送信人叫什么名字？”
“是你。”他说。
“我从来不知道。是菲利蒙雇的人。”
凯瑞丝看到，他瘦削苍白，样子十分困顿和焦虑。
“可菲利蒙不在这里——多巧啊，”她讽刺地说，“好嘛，你可以信口开河，但亨利主教指责你偷窃了珍宝，他派我到这里来把东西要回去。我有一封信，命令你马上把一切都交给我。”
这时他缓慢地站起来，转过身子。
“没这必要。我会亲手交给他。”
戈德温趴着没动。凯瑞丝原以为他是在故作姿态，但他从僵硬之中有些东西让她认为，他在真心诚意地寻求原宥。
“这可不是你的主教命令你做的。”
托马斯说：“你有客人，副院长神父。”
“我会判断最好的方式。”
他们穿过回廊，进入了小小的教堂。这里的气味更像是宿舍。东端的《最后审判日》的壁画现在看上去贴切得令人郁闷。中殿地面上铺着草，散放着毯子，像是有一群人在这里睡过，但唯一存在的人是戈德温。他趴在圣坛前肮脏的地板上，两臂向外伸展着。一时之间，她还以为他死了呢，后来才明白，这只是极端悔过的姿态。
“你的拒绝就是盗窃的明证。”
“他在教堂里。他在一间侧室里设了一张床。他认定那是他没得病的原因。跟我来。”
“我有把握能说服亨利主教重新看待这件事。”
“你最好带我去见他。”
凯瑞丝灰心地想，麻烦在于，戈德温说不定还真能做到这一点。他会振振有词，而亨利像大多数主教一样，只要可能，通常都会回避面对事实。她觉得胜券似乎从手中溜走了。
“我能想到。”
戈德温认为，他已经扭转了局势，占了她的上风，还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激怒了她，但她再没话好说。此时她能做的一切便是回去，向亨利报告事情的经过。
“我有一封主教给戈德温的信。”
但她难以置信。戈德温当真会回到王桥，并恢复他的副院长职位吗？他如何能在王桥大教堂中高昂着头？他在对修道院、镇子和教会极尽破坏之能事之后，还怎么可能恢复常态呢？即使主教接受了他，镇上的人怕是也肯定会骚乱吧？前景是黯淡的，然而更奇特的事都发生过呢。难道就没有正义公道了吗？
“菲利蒙跑了，戈德温活得好好的——他没有染上病。”
她对他怒目而视。她琢磨，他脸上的得意之色和她自己失落的神情应该是相应的。
凯瑞丝想好，不再谈马赛厄斯恐怕更妥当。“戈德温和菲利蒙呢？”
这时，她看到了事情的又一次转机。
“那么多人都丧失了亲朋好友。”他说。
在戈德温的上嘴唇上，就在他的左鼻孔的下面，有一缕血淌了下来。
凯瑞丝把一只手放到他肩头：“我十分难过。”
第二天早晨，戈德温没有起床。
“死了。”托马斯干脆地说；随后眼中就涌出了泪水，他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凯瑞丝戴上亚麻面罩，看护着他。她用玫瑰水洗了他的脸，在他想喝的时候，给了他稀释过的葡萄酒。她每次触摸过他，都要用醋洗手。
凯瑞丝想起，托马斯一向有个特别亲密的修士，心肠特别好，比他要小几岁。她犹犹豫豫地问：“马赛厄斯兄弟呢？”
除去戈德温和托马斯之外，只有两名修士还留了下来，他们都是王桥的见习修士。他们也都因黑死病而等死；所以她就把他们从宿舍搬到教堂里躺下，她也要看护他们，在光线昏暗的中殿里，她飘来飘去如同一个影子：她要从一个垂死者走向另一个垂死者，来回照顾他们。
“你们已经看到墓地了。圣约翰的全体修士都埋在那里，除去扫罗副院长，他是埋在教堂里的。王桥的人也差不多死光了。疫病在这里爆发之后，只有少数几个跑掉了——天晓得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她问戈德温，大教堂的珍宝藏在哪里，但他拒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