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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吕斯在走近祭坛时,放慢了脚步,但步幅仍保持着丈量的长度。戈德温屏住了呼吸。卡吕斯在迈出按照他的计数该跨的一步时,似乎有些迟疑,使他离安置祭坛的平台就差一点了。戈德温听天由命地盯着,唯恐在最后时刻在计划安排上会有什么变化。
戈德温不理睬他。“卡吕斯兄弟,圣者的遗骨已经在赞美诗和祷词声中恢复了原位,你听了一定高兴的。圣者会对这次悲剧事件原谅我们大家的。”
戈德温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圣·阿道福斯会因即将在王桥大教堂发生的事故而对他不满。他一时因恐惧而战栗了。随后他说服自己,他的作为是为了有利于存放圣骨的修道院,而且能够洞察人生的全知的圣者会理解,这是为了有个最好的结果。
卡吕斯摇了摇头。“没有事故,”他说,“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在圣骨经过时,教众们都畏惧地后退。他们知道,触碰一下那精美的小匣子会产生奇迹,但他们同样相信,对遗骨的任何不敬都会招致灾难的后果。死者的精灵无处不在,监视着等待最后审判日的人们;而那些曾经度过神圣一生的人享有无边的权力奖励或惩罚生者。
戈德温又升起了希望。这样就好。
戈德温心想,这有点像半夜中摸黑去找厕所。卡吕斯大半生来一年都要多次走这条路。他此刻正在作为队列的领头人走这条路,未免让他紧张。但他外表很平静,只有他的嘴唇的轻微翕动泄露了他在计数。但戈德温确知他的计数会出错。他会不会当众出丑呢?还是他会逃过这一劫呢?
西米恩的情绪也沿着同一条线进行着,他想拦一下卡吕斯:“先别忙着说什么,兄弟。”
卡吕斯计算着步子,分毫不差地大步走到中殿的中央,再转过身,一直向祭坛走去。在暗示之下,歌声停止,队列在肃穆静谧的气氛中继续前进。
“这是个迹象,”卡吕斯说,“上帝在告诉我们,他不想让我当副院长。”
戈德温紧盯着卡吕斯。当他到达北甬道最西端的正中时,他猛地向左一转,西米恩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在他判断有误时纠正他,其实没有必要。好啊!卡吕斯越自信,在那关键时刻绊倒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正是戈德温之所愿。
教众们诚惶诚恐。戈德温始终都想不通,这些芸芸众生何以如此心甘情愿地任人摆布。他们看不到圣骨,就算看得到,也无法与其他的人骨加以区分。然而,由于装饰豪华的匣子,震撼人心的美妙颂歌,修士和修女们的统一袍服,以及使他们全都相形见绌的高耸的建筑,他们都感受到了某种神圣的存在。
西米恩说:“废话。”他从床边的桌上拿起一个杯子。戈德温猜想里面盛的是温葡萄酒和蜂蜜,是塞西莉亚嬷嬷为多数病患开的药方。西米恩把杯子递到卡吕斯手里:“喝吧。”
他会跌入戈德温的圈套吗?如此简单——看来也太轻而易举了。在卡吕斯身后几步远的戈德温咬着嘴唇,竭力保持镇静。
卡吕斯喝了,但他还在谈着原先的话题:“忽视这样的预兆是个罪过。”
卡吕斯率领着队列。在修士和修女唱歌之际,他开启了高高祭坛下的隔断——靠摸索——取出了镶象牙的金质圣骨匣。他高举着圣骨匣,开始了环绕教堂的游行。他的白胡须和瞎眼睛,使他俨然一个圣洁的无辜者的形象。
“预兆不那么容易解释。”西米恩争辩说。
在很多时候,大教堂对于戈德温不过是个工作的场所。这是一块要利用的空间,一座该修理的建筑,一处收入的来源,同时也是一个财务负担。不过赶上这种机会,大教堂就要重现雄伟辉煌了。烛光跳动,光影在金色的烛台上闪烁,身穿袍服的修士和修女们在古老的石柱间滑动,唱诗班的合唱声直抵高高的穹顶。难怪数万名镇民在驻足观看时全都屏气凝神了。
“或许不,但即使你是对的,兄弟们会选举一个连捧着圣者的遗骸都要摔跤的副院长吗?”
他叫过菲利蒙。“现在,”他说,“赶快——把平台向前挪动一码。”
戈德温说:“事实上,一些修士恰恰可能因为怜悯而倾向你,而不是排斥你。”
一时之间,大教堂里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这就是戈德温的机会了。原先想好一半的计划这时已在他脑子里成熟了。他还有些犹豫,因为这要冒极大的风险。但他仍决定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