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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她这个。她说那会让她伤心透顶的。”
“她当然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啦,她在家中后院里黑夜点起一把火,这是住在附近的人都看到的。”
梅尔辛哭了出来。
凯瑞丝听到马克·韦伯的男低音嗓子咕哝说:“这是瞎话!”
玛奇用低沉又清晰的声音说下去:“塞西莉亚嬷嬷留下我俩单独谈,所以我们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担心有人听见。凯瑞丝相信,戈德温和菲利蒙一心要除掉她,就是因为自由市特许的申请。她在女修道院里是安全的,但要是她一离开,他们就会找到她,杀死她。”“她可以逃出来,我能带她去伦敦!”梅尔辛说,“戈德温休想在那里找到我们!”
菲利蒙继续说:“最近,凯瑞丝神奇地把羊毛染得和意大利的猩红一模一样,这是王桥的染匠们从来做不到的。这是怎么成功的呢?靠的是一种魔咒!”
玛奇点点头:“我也跟她这么说了。我们商量了好长时间。她觉得你们俩后半生会像逃犯一样了。她不肯为这事责备你。你的命运应该成为你这一代最伟大的建筑匠师。你会出名的。可是,要是她和你在一起,你只好永远隐瞒你的真实身份而且还要在光天化日下东躲西藏。”
他可能是把满腔怒火都发泄了出来,别人也同时高喊,他那番侮辱性的言辞没人评论就过去了。
“我不在乎那样!”
梅尔辛高叫:“因为她无辜,玛蒂也无罪,你这个信口胡言的伪君子!”
“她跟我说你会这样讲的。但她相信你实际会在乎的,更主要的是,她认为你应该出名。反正这么说吧,她在乎这个。她不会夺走你的前途,哪怕你让她这么做。”
菲利蒙说:“她不惜发誓说,玛蒂不是女巫。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除非是为了掩盖她自己的罪孽。”
“她可以亲口对我说这番话的!”
与此同时,她的部分思绪对菲利蒙的转变感到惊讶。那个笨手笨脚、不开心的男孩,如今成了充满自信、伶牙俐齿的男人,站在主教、副院长和镇上人面前,满腔怨恨,如同一条就要出击的蛇。
“她怕你会说服她回心转意。”
看来这就是菲利蒙向她询及玛蒂的原因了,凯瑞丝恍然大悟。她看到了梅尔辛的目光。他一直忧心忡忡,因为他弄不清菲利蒙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他的担心是有理由的。现在他们都清楚了。
梅尔辛知道玛奇说的是实情。塞西莉亚说的也是真话。凯瑞丝不愿见他。他感到伤心得透不过气来了。他咽下一口气,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勉强开了口:“可她要怎么办呢?”
菲利蒙站起身。“我的主教大人。”他很正式地对着法官开了口。但他马上就面向了人群。“大家都知道,‘智者’玛蒂那女人逃走了,因为所犯罪孽深重,不敢受审。凯瑞丝好几年来时时造访玛蒂的住所。仅仅几天之前,她还在这座大教堂里面对证人们,为那女人辩护。”
“充分利用现在的情况,好好当一个修女。”
她注意到她姑母彼得拉妮拉也在人群中,她是为数不多的不看着凯瑞丝的人之一。她怎么会默默地站在那里呢?她当然总的说来会支持她的儿子戈德温——但她一定会尽力阻止他把凯瑞丝判处死刑吧?她曾经说过她想像母亲一样对待凯瑞丝。她还记得这话吗?不知为什么,凯瑞丝觉得她不会记得了。她对她儿子太尽心尽力了,所以她才不敢正视凯瑞丝的眼睛。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挡戈德温的路。
“她痛恨教会呢!”
即使如此,若是她父亲身体健康的话,戈德温成功的机会也会微乎其微。埃德蒙会把戈德温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可能会把他彻底打垮呢。可凯瑞丝孤军奋战就是另一种局面了。她没有她父亲那种力量、那种权势或群众支持——目前还没有。没有他,她变得脆弱了。
“我知道她从来对教士不大尊敬。在这座镇子上,这没什么可惊奇的。但她相信她能在将生命奉献给治愈她的男女乡亲中找到某些安慰。”
她记起来她父亲警告过她,戈德温会采用极端的手段来应对自治特许的威胁。“你知道他不讲情面,哪怕是为小事争吵,”埃德蒙曾经说,“这样的事会导致全面战争的。”凯瑞丝此时一震,想起了她当时的答复:“打就打吧——全面战争。”
梅尔辛想着这种情况。马克和玛奇默默地看着他。他能够想象凯瑞丝在医院中工作着,照看着病人。可她会在花费半个夜晚的时间唱颂歌和做祈祷中如何感受呢?“她会杀死她自己的。”他停顿了好长时间之后说。
大家都转过脸来望着凯瑞丝。她吓得直恶心。她一直没猜到这个,就如同黑暗里挨了一拳。她发狂地说:“凭什么?”没人回答她。
“我不这么看,”玛奇蛮有信心地说,“她伤心至极,但我看不出她会走那条路的。”
梅尔辛高叫:“不成!”
“她会杀死另一个人的。”
人群透不过气来了。
“那倒更可能。”
“我们今天在这里审判犯有异教徒罪名的凯瑞丝,羊毛商埃德蒙的女儿。”
“照这么说,”梅尔辛不情愿地慢慢说,“她可能找到一种幸福。”
终于,在理查主教和他的助手劳埃德副主教的率领下,修士和修女们步入了大厅。他们就座之后,副院长戈德温起身说道:
玛奇什么也没说。梅尔辛目光严峻地看着她,她点了点头。
最主要的,她热爱他们亲密的性关系。那是她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事情了。她最为期盼的是他们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床,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上床和醒来时,在半夜甚至在正午,共效于飞之欢。
他意识到,这是可怕的事实。凯瑞丝可能会幸福的。她失去了她的家、她的自由和她的未婚夫;但她最终还可能是幸福的。
她已经不再为结婚忧虑了。她做出了决定,就要承担后果。事实上,她感到非常幸福。有时候她纳闷自己何以会这么担惊受怕。梅尔辛不会让任何人做他的奴隶的——这不合他的本性。他甚至对他的童仆吉米都关怀备至。
再也无话可说。
他们等着教士出场时,凯瑞丝开始了遐想。明天,就在这座教堂里,她将嫁给梅尔辛。面包师贝蒂和她的四个女儿已经为婚宴忙着制作面包和糕点了。明天晚上,凯瑞丝和梅尔辛就要在麻风病人岛上他的住宅里同眠共枕了。
梅尔辛站起身。“感谢你们做我的朋友。”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今天和当年一样,大教堂里挤满了大群的镇上居民和访客,他们都希望看到一场好戏:起诉、抗辩、争论、发狂、咒骂和一名妇女一路挨着鞭打穿过街道,然后在宗教绞架上被绞死的景观。托钵修士默多来了。他总是在耸人听闻的审判中露面。他们为他提供了一个他最擅长的表现的机会:煽起信众的狂热情绪。
马克问:“你到哪儿去?”
凯瑞丝和梅尔辛一起站在北交叉甬道,想起了两年前那个星期六,当时疯子尼尔受到了审判。凯瑞丝告诉法庭,尼尔疯疯癫癫但不会加害于人,结果是一场徒劳。
梅尔辛站住脚,转过身。他的脑海里转动着一个念头,他在等着那念头清晰起来。待到那念头明晰之后,他自己都感到惊诧了。但他立即看清,这念头是正确的,不仅正确,而且完美。
不管他们如何断定,凯瑞丝都会明晰地高声宣布:玛蒂是个地道的医生,她用草药和片剂治病,并告诉人们要向上帝祈祷以求平安。许多接受过玛蒂救治的镇上人当中,肯定会有一些为她说话的。
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在夕阳的红光中,看着马克和玛奇。
在世俗法庭上,会有一个起诉的陪审团和一个预审听证会,那样,凯瑞丝就能提前发现指控玛蒂的可能是什么证据。但教会有其自己的规矩。
“我要去佛罗伦萨,”他说,“再见吧。”
凯瑞丝星期六一早去了大教堂,打定主意不管玛蒂到不到场都要为她辩护,也要为其他遭到这种荒谬指控的可怜的老妇人挺身而出。修士和教士们为什么对妇女恨之入骨?他们崇拜他们的圣母,却把其他女性都看作魔鬼的化身。他们这是怎么的了?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a>四旬斋,指复活节前四十天的大斋期。
凯瑞丝无法找出“智者”玛蒂的真实下落。有人说她被捕了,关进了修道院的一个地下室里。别人则认为,她会被缺席审判。第三种看法则宣称,完全是另一个人会经受异教徒罪名的审判。戈德温拒绝回答凯瑞丝的询问,而其余的修士说他们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