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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副院长住所的大门时,菲利蒙就在大厅里,坐在长桌的首席。
“我要在一小时后和你在那儿碰头儿。”
她离开他们,深思着走过墓地。菲利蒙显然想找茬。但他不是那种她可以轻易制服的一时逞凶的恶棍。他是个诡计多端的对手,她要步步小心。
教区公会和镇上的一切组织一样非常松垮了,但一小伙商界精英还是从黑死病中挺了过来,其中包括玛奇·韦伯、贾克·切波斯托夫和屠宰场主爱德华。新治安官,也就是约翰的儿子芒戈也到场了,他的人候在外面等待指示。
凯瑞丝说:“琼,你拒绝了他绝对正确,我很难过他要欺负你。托马斯去找他,带他到宅院来见我。”
讨论没费多少时间,市民中的头面人物中没有一个参与过那种胡闹的,而且他们一致不赞成这种公开闹剧。教皇的训示也强化了他们的决定。凯瑞丝以副院长的身份正式宣布了不准当街鞭笞、公开赤裸,闹事者将由治安官在任何三名公会成员的指示下驱逐出城的细则。公会随后通过了一项决议,支持这一新法律。
托马斯就站在她的一旁听着。他说:“我注意到他趁我不在院里的时候这么做——胆小鬼。”
芒戈跟着就到楼上去,把默多从床上拉了起来。
“这是多高明的保密的主意啊。”凯瑞丝说。
默多没有乖乖地走。走下楼梯时,他一路又哭又闹,又是祷告又是诅咒。芒戈的两名助手拽着他的胳膊,半拖着把他押出了客栈。在街上他闹得更厉害了。芒戈走在前头,公会众会员随在后边。默多的一些支持者过来抗议,结果连他们自己都被押解了。在这一群人沿主街向梅尔辛的大桥行进时,少数镇民也跟在了后边。没有一个市民反对这一行动,而菲利蒙根本就没露面。连昨天鞭打过自己的人今天都二话没说,脸上全都露出了感到羞愧的样子。
“他就一下子来了气,嚷嚷说,那是修士们的钱,我没有权利拒绝他。他要我的钥匙,我琢磨他是想从我手里把钥匙抢走,就明确告诉他,给了他也没用,因为他不知道金库在哪儿。”
人群过了大桥,群众开始散去。见到听众越来越少,默多也安静多了。他那种大义凛然变成了闷声闷气的狠毒。在双桥的远端把他释放后,他在郊区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溜了。他的一小撮门徒心怀忐忑地尾随着他。
“太对了。”
凯瑞丝有一种感觉: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第三次祈祷后,菲利蒙来到我面前,说是他需要十先令给圣·阿道福斯的神龛买蜡烛。我说这事得问你。”
她对芒戈和他的手下表示了感激,就返回女修道院了。
“心平气和些吧。”凯瑞丝说。她引着琼进入教堂的门廊,两人坐到一条石凳上。“深深吸一口气,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在医院里,乌娜正清理掉头天夜里事件的病人,为新的黑死病患者腾出地方。凯瑞丝在医院里一直工作到中午,才怀着感激的心情离开,率队进入教堂做礼拜天的主祷。她觉得自己在期盼着那一两个小时的颂歌和祈祷以及烦人的布道:对她而言,总可以静静地休息一下。
“菲利蒙把我气坏了,”她说,“他声称你偷了他的钱,我该还给他!”
菲利蒙带领着托马斯和见习修士走进来时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他显然已经听说了驱逐默多的事。他无疑把那些自鞭赎罪者当作凯瑞丝无法过问的他个人的财源了。那个希望破灭了,他直气得脸色发青。
她在和托马斯返回修道院时,心中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在大教堂外面,她看到琼姐妹在不安地来回踱步。
凯瑞丝一时弄不清他在气恼之中会做出什么举动。随后她想:随他去吧。他就是不做这个,也会做那个。无论她做什么,菲利蒙迟早总会跟她生气的。为此忧虑毫无意义。
无论如何,她的地位是不稳定的。当你要推行法律和秩序时,很难说清:那些规矩实际上不只适用于你个人。
在祈祷过程中她打了盹,睁眼时他已开始布道。讲坛似乎使他更无魅力,而且他的布道辞总的来说也没得到什么呼应。然而,今天他宣称他要以私通的题目来开场,竟然抓住了听众的注意力。
事实是,在一种无政府状态中,有些人借机发迹了,其他人却没有。梅尔辛就是那种不受约束但过得更好的人。她想起他刻的聪明的童女和愚拙的童女的像。雕像是以前谁也没见过的另类作品——因此,埃尔弗里克以此为借口砸毁了。规章只能束缚梅尔辛的手脚,但像屠宰工巴内和卢这样的人,只能靠法律制止他们酒后斗殴,互相伤害。
他读的经文从圣·保罗的第一封信到早期在科林思的基督徒的一首韵文。他读的是拉丁文,然后又翻译出来,以盘旋上升的语调说:“现在我给你们写的是:不要与私通者交往!”
她觉得命运把她推上这一角色颇有讽刺性。她本人从来就不遵守规矩。她一向蔑视教条和嘲弄常规。她认为她有权制定自己的规矩。可是在这里,她却要取缔寻欢作乐。说来神奇,迄今没人称她是伪君子。
他不厌其烦地阐述着交往的含义。“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饭,不要和他们一起喝酒,不要和他们一起生活,不要和他们交谈。”但凯瑞丝焦急地想知道,他打算接下去往哪里引。他肯定不敢从讲坛上直接攻击她吧?她的目光越过唱诗班的席位瞥向在另一端与见习修士在一起的托马斯,看到他面带忧虑的神色。
一个星期之后,凯瑞丝和托马斯·兰利去视察城墙的修复工程。工程虽然很大,但很简单,一旦扯的线都正确了,实际的石工可以由没经验的青年石匠和学徒完成。工程开工得这样快,凯瑞丝很高兴。在多事之秋,城镇能够自卫是很必要的——但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动机。她希望,由镇民来抵御外来的骚扰会自然地导向在他们自己之间必须有秩序和良好举止的新意识。
她又回过头来望着菲利蒙那张愤然发青的脸,便明白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就说工匠们需要有个软地方放工具。”
“我这是指的谁呢?”他很有技巧地问。“并不是指圣徒指名道姓的那些外人。他们是要由上帝来裁决的。但是,他说了,你们就是你们周围人当中的法官。”他指着教众,“你们!”他又低头去读经文:“从你们当中把那个恶毒的人赶出去!”
他抚弄着她的乳房。“我怎么解释在匠人的阁楼需要一张床呢?”他喃喃地说。
教众鸦雀无声。他们都意识到,这篇布道不是通常那种一般性的鼓励人有良好举止的说辞。菲利蒙要传达一个信息。
他坐在一条板凳上,把她搂近前。她叉开两腿,跨着他的大腿,降下身子,坐到他膝头。“你最好弄张草垫到这儿来。”她说,声音已随着欲望变粗了。
“我们应该四下打量我们自己,”他说,“在我们镇子上——在我们的教堂里——在我们的修道院中!这里面有没有私通者呢?如果有,就应该把他们亮出来!”
她向他走回来,仍旧把裙袍撩在腰际,还得意地笑着:“你看,我们用不着把什么都舍弃。”
凯瑞丝心想,他无疑指的是她了。而且所有比较精明的镇民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难以挺身立起和他争辩。她甚至不能走出教堂去,因为那只能突显他的论点,使最愚昧的教众都能明了,他这番指责的靶子就是她。
他扑哧笑了。她总能用些好玩的招数使他转怒为喜。“我能看到有东西在向我挤眼。”他笑着说。
于是她只能克制自己听下去。菲利蒙从来没讲得这样好过。他既不迟疑又不磕绊,他条理分明,嗓音生动,成功地改变了素常那种干巴巴的单调。对他来说,仇恨成了激励的力量。
她弯下腰,假意去向楼梯下望着。“从你那儿能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