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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教堂’,山谷里的一个小村子。”
“萨姆,”他说,“我猜你就在这儿呢。”
格温达明白了。如果有人正儿八经地问起,这便是哈里的托词。“哦,他在奥特罕比。”
格温达和萨姆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但哈里敲了敲自己的酒糟鼻,格温达意识到他在故作神秘。“这个萨姆向我保证说,他的主人是一位我从来没听说过的汉普郡的骑士,他准许他离开自己的村庄到别处干活儿,而你儿子的主人是拉尔夫伯爵,从来不准手下的雇农离开。我当然不能雇你们家的萨姆了。”
萨姆倚在自己的木锨上:“你想怎么着?”
格温达糊涂了。那你提他干什么?
乔诺胜利般地咧嘴一笑:“把你带回韦格利去。”
“这怎么可能呢?不是。”
“我倒希望你试试。”
格温达的心里咯噔一声。“我儿子萨姆?”
一大帮村民,大多是妇女,从村子的西边涌了过来,驻足观看这场争执。
他们正准备同韦格利村的乡亲们一起离去,哈里压低声音对格温达说道:“有个叫萨姆的小伙子正在给我干活儿。”
乔诺走到他的矮马旁,从鞍囊里掏出了一副带链子的铁家伙:“我要给你戴上脚镣,识相的话就别反抗。”
哈里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并坚持为他们买了淡啤酒。伍尔夫里克和格温达在奥特罕比短暂居留后不久,哈里就被凯瑞丝嬷嬷提升为乡长,他现在仍然担任着这一职务,尽管凯瑞丝嬷嬷早已还了俗,琼嬷嬷现在担任着副院长。从哈里的双下巴和啤酒肚来看,奥特罕比现在仍然很富裕。
格温达不明白乔诺怎么这么胆大。他真的以为单凭他自己就能逮捕萨姆吗?他的确壮得像头牛,但没有萨姆高大。难道他指望村民们会帮他?法律的确是在他一边,但很少有农民会认为他办的事情是正当的,尤其是年轻人。他没意识到他的不利条件。
但自那以后,拉尔夫也不能为所欲为了。形势逼迫他把伍尔夫里克父亲的土地归还了他,尽管伍尔夫里克不够机灵,没有像他的一些邻居那样赢得自由佃农的身份,但这对格温达来说,是个虽说代价惨重可还算满意的结果。格温达很高兴他们现在毕竟是佃农而不再是雇农了,伍尔夫里克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她仍然渴望着更多的独立性——一个免除了封建义务的佃农身份,只须用现金交租,全部协议都写入采邑卷宗,任何老爷也别想反悔。这是大多数农奴都向往的,而且许多人自黑死病以后也得到了。
萨姆说:“咱们小时候,我就经常揍得你拉稀,今天我要再过过瘾。”
格温达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二年前。那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头脑,竟使她热泪盈眶的,是希望,是那天早晨她们全家从诺斯伍德出发,穿过森林前往奥特罕比迎接新生活时,从她心底涌起的希望。然而还不到两个星期,那希望就粉碎了,伍尔夫里克被用绳子套着脖子牵回了韦格利村——一想起那情景,她至今仍怒火中烧。
格温达不想让他们打斗起来。无论谁打赢,就法律而言,萨姆都不占理。他是个逃亡的农奴。她说:“今天已经太晚了,哪儿也去不了了。咱们明天早上再商量,好吗?”
有一个坐在树桩边缘的人,正用大杯子喝着淡啤酒,是扶犁手哈里,奥特罕比的乡长。
乔诺鄙夷地大笑起来:“像你偷偷地溜出韦格利一样,天不亮就让萨姆逃走?没门儿。他今晚得戴着脚镣睡觉。”
就格温达记忆所及,酒馆外一直有一棵古老的橡树,一棵枝干很难看的、低矮、茂密的树,冬天像个弯腰驼背的老人,夏天却投下宜人的浓浓荫翳。她的儿子们小时候就围着树追逐嬉闹。但树一定是死了或者摇晃不稳了,因为它已被砍掉,现在只剩下了树桩,直径竟和伍尔夫里克的身高差不多。顾客们拿它来当椅子或桌子,还有一位筋疲力尽的车夫,竟把它当床,躺在了上面。
和萨姆一起干活儿的人们来到了,也都停下脚步,想看个究竟。乔诺说:“所有守法的人都有责任帮助我逮捕这个逃亡的农奴,而任何妨碍我的人,也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上午过了一半时,他们到了诺斯伍德。伍尔夫里克和格温达买好东西后,就去老橡树酒馆吃午饭。
“我能帮你,”那个独眼的人说道,“我帮你牵住马吧。”其他人都吃吃地笑起来。没有人支持乔诺,可是也没有人为萨姆辩解。
安妮特依然向迎面而来的所有漂亮男人抛着媚眼,而他们大多傻傻地一笑,也回个媚眼。在去诺斯伍德的一路上,她都在和戴夫搭话。虽然他还不到她年龄的一半,她却不时地假笑着,把头甩来甩去,还假装嗔怪地拍打着他的胳膊,就仿佛她才二十二岁而不是四十二岁。格温达心中不快地想到,她已经不是姑娘家了,可她好像一点儿也不明白。安妮特的女儿阿玛贝尔像安妮特以前一样漂亮。她故意和她妈妈拉开一段距离,好像因为她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