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福莱特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这儿还有谁?”他问伊莎贝塔。
他嘬吮着葡萄酒,感到体力恢复了不少。若是他不被奢侈的生活和肉体的满足所吸引,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呢?他的家几乎不复存在,只留下了洛拉。但他仍有他的工作。在这座城市的里里外外还有他设计的三处工程在施工。他不打算放弃他所热爱的工作。他从众多人的死亡中逃过一劫,可不是要当闲人的。他忆起要建英格兰最高建筑物的青春抱负。他要重整旗鼓。他要投身于他的建筑工程,从失去西尔维娅的悲痛中振作起来。
楼梯从门厅通到主屋。梅尔辛慢慢向上走去,对自己依旧这么虚弱感到吃惊。在主厅里他坐下来喘口气。阿莱桑德罗一向富有,房间成了地毯和壁挂、绘画和珠宝装饰品以及书籍的展览室。
他起身准备离开,莉娜扑出双臂搂住了他。“谢谢你,”她说,“谢谢你说要照料我的孩子。”
“他俩都死了。”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他们是阿莱桑德罗的子孙。”他说。在佛罗伦萨,奴隶的孩子不再被奴役。“他们长大了会富有的。”他轻柔地分开她的胳膊,走下楼去。
“你家太太呢?”
所有的住宅都锁门闭户了。在某处门阶上,他看到有裹着尸衣的东西,估摸是死尸。街上行人稀少,而且大多是穷人。那种凄凉令人惶悚。佛罗伦萨是基督教世界里最大的城市,也是喧嚣的商贾云集的大都会,每天都生产着数千码的优质羊毛布料,在那里的市场上,只凭来自安特卫普的一封信或某位亲王的口头承诺,就可付出大宗款项。在这些寂静空荡的街道上行走,如同看到一匹伤马倒地不起:巨大的力量瞬间化为乌有。他没遇到一个他熟识的圈子里的人。他揣摩,他的朋友们——那些还有一息尚存的——都闭门不出了。
她摇着头,哭了起来。
他先到了附近的一处广场,在这座古罗马时代留下的城市中,他正在为城市修建一座喷泉。他已经设计出了一个精妙的体系,在佛罗伦萨漫长而干燥的夏季,对几乎全部的水实现再循环。
他曾告诉他们,他不是老爷,但仆妇们都不相信。他迈步走了进去。“阿莱桑德罗?”他问。
但当他来到那广场时,马上就发现没有一个人在工地上班。在他病倒之前,地下水管已敷好并回填完毕,而且环池台阶的底座的第一道石料也已砌就。然而石件上那种积满灰尘的没人光顾的样子告诉他,已经多日没人干活了。更糟的是,一个木板上堆的小山形的灰浆已经干硬成一堆固体,他抬脚一踢,就扬起一股尘土。地面上甚至还散放着一些工具。没被人偷走也算是奇迹了。
她转身向屋里喊着:“是英格兰老爷!”
喷泉会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在梅尔辛的作坊里,城里最杰出的石匠正在雕刻或者说已经在雕刻那个中心部件。梅尔辛因被迫停工而感到失望。不会所有的匠师都死光了吧?或许他们在观望,梅尔辛会不会康复。
“你好,贝塔,”他说,“我很高兴你也活着。”
这在他的三项工程中虽然名声最大,却是最小的。他离开广场,向北走去,打算看看另一处工地。但他一路走,却忧心忡忡。他还没遇到一个了解情况的人足以给他更多的展望。城市政府剩下什么了?这场疫病是正在缓解还是益发严重了?意大利其余地方又怎么样了?
阿莱桑德罗的家锁着门。这就有些不寻常了。梅尔辛拍着木门,等待着。最后由伊莎贝塔开了门,这位矮胖的妇女是阿莱桑德罗家的洗衣妇。她惊愕地瞪着他。“你还活着!”她说。
他告诉自己,一次就做一件事吧。
克里斯蒂家在邻街。梅尔辛的岳父阿莱桑德罗·克里斯蒂是他在佛罗伦萨最早也是最好的朋友。阿莱桑德罗是博纳文图拉·卡罗利的同学,他给了梅尔辛第一件委托:修造一个简单的仓库。他当然是洛拉的外祖父啦。
他在为博纳文图拉的哥哥久列莫·卡罗利建造住宅。那是一座地道的大宅邸:高大的双正面住宅,周围设有宽大的台阶——比某些街巷还要宽。底层的墙壁已经竖起。其表面向外倾斜,那种稍稍的突出给人一种城堡的印象;上面是常有三叶草装饰的优美的尖拱双面采光窗。设计表明,主人家既有权势又有修养,这正是卡罗利一家要显示的。
街上很荒凉。这番景象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原先哪怕是半夜也还有过往的人。其结果令人惴惴不安,他不清楚究竟死了多少人:三分之一的居民?一半?他们的灵魂是不是还在小巷和暗角里徘徊,嫉妒地瞅着侥幸活下来的人?
脚手架已经搭到了二层楼,但没人工作。应该有五名石匠砌石料的。现场唯一的一个人是位上年纪的安全员,他就住在背后的一座木屋内。梅尔辛找到了正在火上炖鸡的他。这蠢材竟然使用昂贵的大理石条砌他的炉子。“人都跑哪儿去了?”梅尔辛出其不意地发问。
他离开了家门。周围的房子大多数是石砌的,有些十分宏伟,王桥的住房没法与之相比。王桥最富的是羊毛商埃德蒙,住的也是木头房子。而在佛罗伦萨这里,只有穷人才住那种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