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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要活下去的理由。
这时他才想起来,西尔维娅也病了。他们那个三岁的女儿也未得幸免。她名叫劳拉,不过都按她那孩童式的发音,叫她洛拉。他的心被一阵恐惧揪住了。西尔维娅还活着吗?洛拉呢?
他在谵妄中曾经看到她的面容,并且为自己可能死在离她远及数千英里的异国他乡而悲伤落泪。他的终生大错就是离开了她。
他来到卧室门口叫他的妻子:“西尔维娅!你在哪儿?”时过九年,如今他自然讲的是托斯卡纳的方言。
随着他最终回想起那梦幻般的记忆,并且领悟到这一启示的迷乱的真理,他心中充满了一种奇妙的幸福感。
佛罗伦萨是个共和国,没有亲王或公爵统治,而是由一伙争吵不休的商人家族的精英来治理。城市里有几千织工,但赚钱的却是商人。他们花钱建造大型住宅,成为年轻有为的建筑师兴旺发达的理想之地。
他反思起来,这事没什么现实意义。她已进了女修道院。她曾拒绝见他并自我表白。但他的灵魂不是理性的并且告诉他,他应该在她身旁。
他的住宅有四层,外面还有一个院子,是他自己设计和建造的。住宅的外立面是平的,而不是传统的突出的楼层,其建筑特色是圆形窗拱和传统立柱。邻居们都称之为小型宫殿。这还是七年前的事。好几位生意兴隆的佛罗伦萨商人请他为他们建这种小型宫殿,他在这里的生涯就此起步。
他不清楚,他坐在一座几乎毁于黑死病的城市中的一个建到一半的教堂里的时候,她此刻在做着什么。他最后一次听到的消息是她被主教委以圣职。该决定是不可挽回的——所以他们都说:凯瑞丝从来不接受别人告诉她的那些规矩。而她一旦有了自己的决定,通常也是无法改变她的想法的。无疑,她一定全力投入她的新生活了。
他在床上坐了起来。一时之间他感到四肢无力,头晕目眩。他穿着一件干净的亚麻睡衣,他想不出是谁给他穿上的。过了一会儿,他站起了身。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还是想要再见见她。不去见她就会铸成他终生的第二次大错。
他病中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像是做出了一项重大决定,但他记不清了。他集中精力苦苦思索,可越想,记忆就越含混,直到全部消失。
而且现在他已经自由了。他与佛罗伦萨的系带都已断掉。他的妻子死了,除去三个孩子,他的全部姻亲也都死光了。他在这里的唯一的家人,就是他的女儿洛拉,而他是要带上她的。她还这么小,他觉得她几乎注意不到家人已死。
可是他还活着。
这是一步重大的行动,他这样告诉自己。他首先要证实阿莱桑德罗的遗嘱,为孩子们做出安排——阿格斯蒂诺·卡罗利可以在这方面助他一臂之力。然后他要把他的财产都换成金子,再安排好运到英格兰。若是卡罗利家族的国际联络网络还能起作用的话,这件事也可以由他们来办。最犯难的是,他要从佛罗伦萨经过上千英里的行程,穿越欧洲,抵达王桥。而这一切都要在毫不了解当他终于到达时凯瑞丝会如何接待的情况下去完成的。
他不是唯一患病的人。数万名意大利人都患上了这种黑死病。在他的建筑工地上半数的工人都不见了,他家中的仆人大半数也遭遇一样。几乎所有患病的人都不出五天就死了。人在大量死亡。
显然,这是需要长期缜密思考的决定。
最初回想到的是他身患的疾病。开始是疱疹,黑紫色的脓包出现在他胸口上,继而在两条胳膊上,随即是全身。不久之后,就在腋下发展成肿块。他发烧,在床上遍身汗湿,扭着被子折腾。他呕吐,咯血。他当时觉得就要死了。最糟不过的是口渴难忍,恨不得张着嘴一下子扎进阿尔诺河里。
他在几分钟之内就打定了主意。
1348年春天,梅尔辛似乎从一个梦魇中醒来,却记不大清是怎么回事了。他感到惊惧与虚弱。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明亮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形成的一条条光柱照亮的房间。他看到了高高的天花板、白墙和红瓦。空气很温和。现实缓缓地回归了。他是在佛罗伦萨家中的卧室里。他一直在生病。
他就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