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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说:“我收了。”
哦,我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要想清楚自己到底要说什么,要保证公正确凿。
冈特神父说:“那么你这就还给他吧,然后我来保佑他。让他可怜的灵魂升天。”
我不是要斤斤计较。这个地方虽然不是家,但条件还是不错的。可如果这里是家,我可真要发疯了!
于是,哥哥吻了弟弟的嘴,还给他临终时的最后一息。随后,冈特神父保佑了他,弓着腰,在他身体上方画了十字。
是老汤姆把我送进来的,我想就是他。这还是人家送他个人情,看在他是斯莱戈疯人院裁缝的面子上才接收的。估计他还交了钱,所以我才有这么个房间。难道是我丈夫汤姆还在缴费?但他不会依然健在吧。这也不是我的第一处所在,第一处是……
“神父,您能给他赦免吗,让他可以一身轻地升入天堂?”
我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学会了缄默的美德。
“他杀过人吗?在战争中他有没有杀过人?”
这种地方,胡言乱语都凶险,最好缄口不言。
“在战争中杀人不能算数。是战争本身就在杀人。”
在哪本书上读到的引文,出处都不记得了。
“我的朋友,你应该知道,主教们是禁止我们赦免非正规军的,因为他们已然裁定你们的战争是错误的。但我还是可以赦免他,只要你担保,就你所知,他没有杀过人。我就可以这样做。”
“嗟其食者而无爱之,衣其身者而无忧之。”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惧色,异样的阴影掠过他们的脸颊。他们都是年轻的天主教徒,都对神父心存畏惧,都在这个问题上不敢撒谎,但又怕愧对他们的战友以致令他进不了天堂。我相信他们每个人都在挖空心思寻找一个诚实的答案,因为只有实话能保佑死者进入极乐世界。
跟约翰·凯恩聊天,话题每每谬以千里,就像我还是个十二岁少女的时候跟那些男孩子说话一样,在雨中,他们一大群满不在乎地站在街角,撩我开口,至少刚开始还轻声细语。在这个地方,在周遭遍布的阴影与远啼之间,沉默是金。
神父说:“只有真实才是救赎。”我吓了一跳,他说的话与我的想法竟不谋而合。而那只是一个纯真少女的想法,或许天主教的出发点本就简单淳朴。
三本书都翻得又黄又旧了。
终于,哥哥说道:“我们谁都没看见过他做那种事。否则我们肯定会说的。”
没有眼镜我也看得一清二楚,但我没吱声。他指的是我仅有的三本书,爸爸那本《医生的宗教》,还有一本《地狱猎犬》和惠特曼先生的《草叶集》。
神父说:“那么好吧。我对你的悲痛深感同情。抱歉我得问这种问题。抱歉。”
然后他吞咽,再吞咽。
他走到死者跟前,非常轻柔地碰触了他。
“太太,我就是不明白你要这书干什么,你又没有看书用的眼镜。”
“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我宽恕你的一切罪过。”
他的裤子上缝着一竖排粗笨的纽扣,我还很不情愿地看到,他裤子的拉链敞开着。他五短身材,四肢发达,舌头好像总有点不对劲,每隔一会儿就需要很艰难地吞咽一次。他的脸上像覆盖着一层深蓝血管的面纱,如同一张大炮发射时离炮口过近的士兵的脸。在此地的飞短流长里,他始终臭名昭著。
所有在场的人,包括我和爸爸,都同声念道:“阿门。”
后来约翰·凯恩慢吞吞地走进来,一边推着他的扫帚,一边嘟嘟囔囔。此人就跟此地一样,积习难改,对这两者我都只能接受和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