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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安颂雅座钟的钟体躺在陶瓷的碎片中间,不知哪个小齿轮松动了,在我家,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出了多伦多悦耳的钟声。
“一个多么意味深长的叫法,虽然过时了。后面一个词还有一点定心丸的作用。前面一个词含义就比较暧昧,现在已经完全不适用了。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月圆之夜,我也经常扪心自问:你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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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人庇护所。”
在这之后不久,可以说,在很短时间内,爸爸就被人发现自杀身亡了。
“听说你是从斯莱戈精神病院转来的?”
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死因到底是什么,虽然为此我已经苦苦思索了八十多年。现在,我也为你提供了所有的线索,把所有的事实摆在了你的面前。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砸钟事件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肯定不足以让人为之寻短见吧?
终于,他说话了:“那么,萝珊,嗯,我想确定一下,你大概是,那个,多少年前到这里来的?”
那几个男孩之死肯定是出悲剧,但也不至于让爸爸一直悲痛欲绝吧?
而我则像一条鲑鱼,趴在深水中一动不动,但心里明明知道他的存在,他的鱼线,他的诱饵,以及他的鱼钩。
女孩之死是最黑暗的一页,虽然她们坠落的时候光芒四射。
今天格林医生就是这副样子,当时他静静地坐在我的小角落里,表格整齐地摊开,一言不发,没有正眼看我,但是用他的运气和直觉密切注意着我,好像一个暗流旁的渔夫。
爸爸命中注定要历经如此劫难。
我丈夫汤姆小时候在白湖钓了十年的鲑鱼。大部分时间,他就站在湖边,盯着阴暗的水面。如果看见鲑鱼出水,他便转身回家。因为据说如果看见鲑鱼,那天你注定空手而归。但是要想看不到鲑鱼,也还需要高深的技巧。你必须全神贯注于可能钓到鲑鱼的水面,想象它们就在水底深处,用第七感尝试感知它们的存在。我丈夫汤姆就这么一钓十年,从头到尾一无所获。所以归结起来,如果你看到鲑鱼你就钓不到,如果你看不到鲑鱼你也钓不到。那么到底怎么钓鱼呢?需要第三种可能性:鬼使神差的好运气,加上先知先觉的洞察力,而这两者,汤姆恰恰都不具备。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像一只钟,或一颗心,超过能够承受的极限,就支离破碎了。
就像今天,格林大夫又来过了,带着事先准备好的问题。
那天,他在邻街上一座废弃的小屋里捕鼠,是应了左邻右舍的要求。他就在那座空屋里上吊了。
直言不讳,谈何容易?无论是吉是凶。有时临危的是肉体,有时某种更私密、更细微、更无形的凶险威胁着灵魂。只要开口可能就意味着背叛,虽然背叛的到底是什么都还模糊不清,它隐藏在身体内部的最深处,像惊恐万状的难民在战场上一样战战兢兢。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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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种悲伤吗?我希望你不知道。有一种悲伤永远不会变老,不会被时间冲淡。那种悲伤长驻我心头,在那里,一座废弃的心房里,悠悠荡荡,爸爸,爸爸。
也许他应当坦白。其实我也可以交代,背叛他,像战争后期的德国孩子,在希特勒的怂恿之下刺探他们的父母是否忠诚。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出卖他。
我为他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