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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玛尼起初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向魔怔的意大利女人追去。突然爆发了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一阵旋风裹挟着灰尘和浓烟包围了我们。这时候,一群马突然出现,仿佛从黑夜的腹部跑出来的鬼怪。它们野性十足、漫无目的地狂奔,鬃毛染上了火星,双眼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闪光。它们就像《启示录》里长翼的动物一样在我们面前经过。然后消失不见。过了一阵子,我们依然能够听到马蹄声声,没入了黑暗。
后来,我们发现那篝火并非警告。因为接下来,在红色火光的中心,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焰蹿上高空,照亮了整个平原。独木舟靠岸停下,隐匿在浓密的树丛。这时,比安卡出乎意料地跳上船舷,突然开始在灯火通明的旷野奔跑,就像一只飞蛾,被闪烁不定的光亮吸引。我在船上坐起来,想好好看看那副奇景,同时亲眼见证了比安卡扑向可怕火焰的疯狂行为。我们大叫着请她不要走远,恳求她回来。但是她不停下来,继续疯狂地向前跑。卡蒂尼喊叫着,命他的女儿去追比安卡。
接着我们开始听见人声。有人用葡萄牙语高喊。终于,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军人的身影,他无视我们的存在,忙着在吞噬了受惊的马匹的黑暗中摸索。比安卡女士一动不动地盯着陌生人被照亮的面庞,猛然跪在他的面前,双手合十,仿佛对待一件圣物:
“是的。他们以为这是一艘战船,装着武器……”
“莫西尼奥长官!我简直不敢相信!”
“白人,是指我们吗?”我问。
“你们是谁?”
篝火是村庄之间的信号,传递白人到来的信息。
“我是比安卡,我是为寻你而生的人。”
“我们被发现了。”卡蒂尼说。
“这里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你为什么停留在此?”长官问。
地平线突然出现一道红光:在黑夜腹部的某处,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我们在远处听着这段令人惊异的对话,时至今日,我仍不敢相信。事实是,莫西尼奥,或者说这位我的同胞,不知是何人,他看了伊玛尼一眼,也许是为那个白人女性的出现寻找一个解释。长官的脸是一副面具:他的肌肉不为忧惧所动。尽管看起来一脸平静,可是伊玛尼说,他的眼神仿佛是野兽看着火焰。片刻后,他不再理睬两个女人,给围在他身边的士兵下令:
我们要去这个地区唯一的医生家,一个叫林姆的瑞士人。医生在伊尼亚里梅河源头开了一家军事医院,尽管他是葡萄牙人的对头,却是我的最后一线希望。我躺在独木舟之上,皎洁的月光下,我的身旁人影憧憧,有微弱的声音传来,接着渐渐清晰。一个人影时不时凑近我:是比安卡,她给我换下随便包扎的绷带,清洗不忍直视的伤口。河流如一面银色的镜子,那个时刻,河马也已经离开了河水,上岸吃草。
“小心周围可能藏着敌人。这火可能是圈套,是该死的瓦图阿人的埋伏。”
致命的射击发生后,我失去了意识。清醒后,我发现自己被人抬进了一只宽敞的独木舟。伊玛尼的父亲卡蒂尼和她忠实的弟弟穆瓦纳图,正划着船远离恩科科拉尼。他们和时间赛跑,和水流争渡。比安卡和伊玛尼坐在船后头,忙着护理和照顾我。
浓烈的红光将白人士兵们的脸衬得更加苍白,在黑暗中,他们试图确认内心深深的恐惧。之后,他们匆忙离去,和指挥官一起沉入漆黑的夜色。
您一定觉得我的笔迹很奇怪。但是这确实是我,您卑微的奴隶,热尔马诺·德·梅洛中士,写下的信,或者说命人写下的信。笔迹是伊玛尼的,如果后续还有其他信件,也都由我来说她来写。原因很简单:经常侵袭我的恐惧现在变成了现实。我失去了双手,它们被一颗近距离射出的子弹击穿,像天使的翅膀飞走了。向我开火的人就是住在我心里的女人。当我神志不清,陷入失去双手的幻觉时,是她一次又一次归还了我的双手。倘若我能从如此重伤中恢复,我就可以和席尔瓦·马内塔比肩了,这位逃兵后来变成了英雄。或许人们会原谅我的罪过,我还可以骑着马雄赳赳地穿过洛伦索·马贵斯的街道。或许人们会在宫殿广场为我立起雕像。其他雕像现出全身,没有断肢,而它却很不一样。
比安卡女士仿佛浑身脱力,在伊玛尼的搀扶下回到小船。黑人姑娘听见一位士兵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场大火摧毁了葡萄牙人的营地,引起军火库爆炸,马全吓跑了。伊玛尼说,火灾再严重,也比不上士兵眼中闪烁的恐惧。那是几个世纪以来的恐惧。他们在每一道身影中都能看到远古的怪物。火势渐渐弱了下去。但是怪物却仍旧吞噬着年轻士兵的灵魂。
尊敬的艾雷斯·德·奥内拉斯中尉:
比安卡沉默不语,表情呆滞。她听从我们的命令,和我们一起躲在船里。我们继续前进,安静地划桨,以免成为受惊的士兵的目标。他们吓坏了,甚至可能用子弹射穿我们可怜的小船。
<i>伊尼亚里梅,1895年8月26日</i>
我重新躺在冰冷的船里,因疼痛和不安而颤抖。我在马群惊恐的眼神里看见了自己。我的身上奔腾着一条河流,不久,我会沉入浑浊的河底,那里的地面都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