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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去世改变了马库斯、鲁茜和杰奎琳之间的关系。马库斯进入了鲁茜的世界,她认为那是她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面,承受力、耐心和温柔体贴都是必备的素质。杰奎琳开始害怕马库斯。鲁茜到罗伊斯顿的阁楼里来看望他,她用冰凉的胳膊抱住他,跟他一起躺在床上,马库斯很满足,她抚摸着他的头发,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都过得去。他想,她跟病人也是这么说的,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些都是事实,对于有些人来说却不是,或者不是她的本意。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鲁茜本人、杰奎琳、温妮弗雷德和精神病医生罗斯先生,不能跟他们说那天晚上他之所以去那里,是要告诉斯蒂芬妮说他爱鲁茜,而吉迪恩和鲁茜之间却有些苟且。他感到很麻木、很渺小,好像丹尼尔的愤怒和悲伤已经抹杀了他表达悲伤和愧疚的权利和意志。
“我可以进来一会儿吗?外面很冷。我得好好刮一下胡子。我还要打一个电话。你给我写过一封信,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我能进来吗?”
马库斯时不时会回来,他会坐在一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孩子们,特别是威廉。马库斯有点害怕,担心他们会拿垫子打架,或者像往常一样,听到关门“哐当”的响声就会大哭。
亚历山大让他进来,让他洗了个澡,并给他准备了吃的。他想找衣服给他穿,但都不合适。他弄了一大堆火腿炒鸡蛋和黑面包加蘑菇和西红柿。丹尼尔坐在火炉前的一张矮桌旁,把所有东西一扫而光。他长了一把杂草似的大胡子,他在浴室里修了一下,但没有完全剃掉。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所以他说话含含糊糊、断断续续。公寓墙壁的颜色很淡,显得很祥和,木头家具有稻草色的,有金黄色的,也有亚麻色的,乔治式的窗户边框很漂亮,光线很足。看得出亚历山大整理房间时不会大动干戈,但是一丝不苟。他会做酸奶,像埃莉诺那样,桌子上还放了一瓶鸢尾花,旁边是一幅微缩版的《早餐桌》。
她也不知道这对比尔有什么影响。她是一个有耐心但沉默寡语的妈妈,也是一个慈祥甚至有些溺爱的奶奶。以前,比尔总爱向孩子们咆哮,喜欢斥责他们,对他们的期待特别高。如今,他却变成了一个老顽童。没错,他以前也想陪马库斯玩,跟他一起玩创意游戏、计算积木,给他讲贝奥武夫、齐格菲或者是阿喀琉斯的故事,希望儿子能多了解文化,但儿子并不领情。威廉喜欢听故事,但比尔已经不再强求小孩听有文化的故事了。一开始,玛丽很欢乐,一逗就笑,而威廉总是忧心忡忡地板着脸。但他会叫比尔给他念故事,甚至读诗歌,他对《花衣魔笛手》和《兰斯的寒鸦》很感兴趣,还让比尔一次次重复讲托马斯蹚过深及膝盖的血河的故事。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炉火烧着茶。四周一片黑暗。
“我一直在走路,”丹尼尔说,“基本都是走着来的,偶尔坐巴士。我在外面睡觉,有时在车站睡。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不知道我要走去哪里,我没有目标,就想把自己累趴下。我要归于虚无。”
他似乎一直在向南走,从霍沃斯,到诺丁汉,明信片上有陶器,接着是大教堂,然后是沼泽荒野,然后是城市,混凝土街道和路灯大同小异,看不出来在哪里。落款都是:给我爱的威廉和玛丽。
他怎么能这么说?他跟自己的肉体做过斗争,惩罚过自己,连续好几个星期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话,脚下不停地走着,管它是柏油碎石路面,还是草地,还是沙地,还是石楠花,他都无所谓。丹尼尔明白了“流浪”意味着什么。他记得他的脚在移动,而不断的运动使他的大脑失去了活力,他忘却了自己,忘却了往事。
孩子们时不时会收到明信片,但再也没有接到过电话。
“差不多就完蛋了。我一直走着,不吃东西。走到了圣班纳特教堂。你知道的,他们会接纳任何人,流浪汉、无业游民、自杀者、醉酒者,通通来者不拒。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也去过那里。走到那里时,我的状态刚刚好,浑身脏兮兮,得了肺炎,说不出话来,可能还有破伤风。第二天,他们在我的口袋里放了一副狗项圈,于是,我出门的时候都戴着,貌似很滑稽,但我真的戴着,就像背着广告牌。我终于实现了目标,我归于虚无。他们把我送进了医院。我总算帮上一点忙,浪费了国家财政。好吧,我要回归生活了。”
温妮弗雷德叫了一辆出租车。她到那里的时候,孩子们还在睡觉。她把他们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将他们带回家。她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但她想不到她会因此发生什么样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