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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点,别说话。”
家庭、学校、他人,所有这些都在我们心中燃起一点可期许的火花,开辟一块可供我们闪耀的领地。一些人为唱歌而生,另一些为跳舞而生,其他一些人仅仅为了成为其他人而生。我为保持沉默而生。我唯一的志向就是寂静。向我说明这点的是我的爸爸:我具有不说话的倾向,具有提炼许多寂静的天赋。我写得没错,许多寂静,是复数。对,因为并不存在唯一的寂静。而所有寂静都是妊娠阶段的音乐。
我随着他逆流而上,在波涛中破浪而行,一直到达河流的转弯处,我后悔了,此处的河床都布满了滚动的石子。在这片平静的水域,河水清澈得令人震惊。恩东济松开我的手,并指导我:我应当照他的样子做。于是他潜入水中,等整个人都没入水中时,睁开眼睛,凝视水面闪烁的光。我就是这样做的:在河流的肚腹内,注视太阳的光芒。这种光辉令我目眩,让我沉浸于一种甜蜜包裹的盲目之中。如果有母亲的拥抱,就应该是这样,令人的感官感到晕眩。
“这种浅色皮肤来自你的妈妈,朵尔达尔玛<sup><a id="note5" href="#note5n">[3]</a></sup>。小达尔玛有一点点混血。”舅舅解释说。
“喜欢吗?”
希尔维斯特勒或许有道理。但我却在很晚之后学到,有时候,这件制服会粘在人的灵魂上。
“我喜不喜欢?简直太美了,恩东济,它们就像流动的星辰,却亮如白昼!”
“没有人是某一种族的。种族,”他说,“是我们穿在身上的制服。”
“看到了吗,小弟弟?这就是另一边。”
“我们是另一个种族吗?”某一天我问道。
我再次潜入水中,让自己沉醉在这种美妙的感觉里。但这一次,我却突然感觉头昏,顷刻之间,我失去了对自己的意识,混淆了水底与水面。我像一条失明的鱼,在原地打转,不知道如何浮上水面。倘若不是恩东济将我拽上岸边,我一定会溺水而亡。恢复意识之后,我坦白说,在水下时,突然感觉到一阵战栗。
这个小小的人类团体就像五根手指一样团结在一起,但还是有所区分:我爸爸、舅舅和扎卡里亚有着深色的皮肤;我和恩东济同样是黑人,但肤色更浅。
“在另一边,难道有人在窥视我们吗?”
“他不是我嫡亲的兄弟,”希尔维斯特勒辩解道,“我不想跟他说太多,这个男人不了解我们的习惯。”
“是的,有人在窥视我们。是那些将会来捞我们的人。”
对我们这些小家伙来说,阿普罗希玛多的到来是盛大欢庆的理由,是我们贫瘠单调生活中的微小振动。舅舅会带来食物、衣服等必需物资。我爸爸紧张兮兮地出门,去迎接堆满包裹的卡车。在卡车侵入围绕房子的栅栏之前,他便拦下来访者。在栅栏那儿,阿普罗希玛多被迫先洗澡,以免把城里的传染病带进来。哪怕天气寒冷、夜幕降临,他也要用土和水将自己清洗干净。洗完之后,希尔维斯特勒从卡车上卸货,尽量加快交货速度,减少告别时间。在飞逝的瞬间,甚至比翅膀扑扇的时间还短,阿普罗希玛多便在我们焦灼的目光中返程了,消失在地平线之外。
“你说的是‘找’?”
人类有我,我爸爸,我哥哥恩东济,还有我们的仆人扎卡里亚·卡拉什——你们接下来会发现,他没什么存在感。此外就没有别人了。或者几乎没有。说实话,我忘记了两个“半居民”:母骡泽斯贝拉,她极富人性,甚至能满足我老爸的性幻想。我也没说起我舅舅阿普罗希玛多<sup><a id="note4" href="#note4n">[2]</a></sup>。这个亲戚值得一提,因为他并不与我们一同住在营地里。他住在围栏入口的地方,已经超出了允许的距离,只会时不时地来拜访我们。在我们与他的小茅屋之间,隔着野兽与几小时的路程。
“‘捞’。<sup><a id="note6" href="#note6n">[4]</a></sup>”
然而,在耶稣撒冷却只有活物。这里的人不知何为怀想,何为希望,但却是活生生的人。在这里,我们存在得如此孤独,甚至不曾染上疾病,而我一直相信我们是不死的。在我们周围,只有动物和植物会死去。干旱时节,我们那条无名的河会假装昏厥,它是一条小河,从我们营地的后方穿过。
我浑身发抖。这种变成鱼、被困在水里的想法令我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在太阳那边的其他人,是活物,也是唯一的人类生物。
我家老头——希尔维斯特勒·维塔里希奥<sup><a id="note3" href="#note3n">[1]</a></sup>——向我们解释说,世界毁灭了,而我们是最后的幸存者。在地平线之外,只剩下没有生命的土地,被他笼统地称为“那边”。他用简短的几句话,如此总结了整个星球:荒无人烟,没有道路也没有动物的踪迹。在那些遥远的地点,甚至连长有羽毛的游魂都已经灭绝。
“哥哥,我们真的死了吗?”
第一次见到女人时,我十一岁。这件事突如其来,我毫无准备,震惊得哭了起来。在我生活的荒野里,只住了五个男人。我爸爸给这个地方起了个名字,简单地叫作“耶稣撒冷”。这里是耶稣逃离十字架的地方。就这样,没了。
“只有活人才可能知道,弟弟。只有他们。”
索菲娅·安德雷森
河中的意外并未阻止我。相反,我继续回到河流转弯的地方,在平静的水域,放任自己沉没下去。我在水下待了很久很久,眼花目眩地拜访了世界的另一边。我爸爸从不知道,但正是在那里,而不是其他任何地方,我最大程度地提升了调试寂静的技艺。
[……]
<a id="note3n" href="#note3">[1]</a> Silvestre Vitalício,意为“终身的野蛮人”。
抑或上帝。
<a id="note4n" href="#note4">[2]</a> Aproximado,意为“靠近的人”。
我听到的是寂静
<a id="note5n" href="#note5">[3]</a> Dordalma,与“Dor da Alma”同音,意为“灵魂之痛”,后面的小达尔玛(Alminha)则意为“小灵魂”。
我聆听,却不知道
<a id="note6n" href="#note6">[4]</a> 这里的“找”和“捞”是葡语中两个读音相近的词“Buscar”和“Pescar”,前者的意思是“寻找”,后者的意思是“钓鱼、捕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