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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回到腐朽的城市去了。离开这儿吧。”
我跟着他，失魂落魄，也没有感谢他。恩东济将我领到床前。有一次，他握住我的手对我说：
* * *
“到你的床上去吧，爸爸不会发现你的。”
当天晚上，阿普罗希玛多仍然同我们睡在一起。在他睡着之前，我走到他的床前，下定决心向他坦白：
对于我想睡在爸爸身边的企图，我哥哥从未作任何评价。深夜里，他看到我悄悄沿着走廊前进，停在爸爸房间不可进入的门前。有太多次，是恩东济过来将我带回房间，而我那时已在冰冷的地上睡着，像一块破布。
“舅舅，我觉得错误在我。”
“但我害怕，爸爸。我只希望你能让我睡在你的房间里。”
“什么错误？”
“正因为这样，你不能挨着我睡觉。”
“是我让小恩东济生病的。”
那是我并不认识的一些爬行动物，它们会挖掘死者的坟墓，牙齿和指甲里都带着死亡本身的遗留。这些蜥蜴沿着水井潮湿的墙壁爬行，侵入梦中并弄湿成年人的床单。
我的错误如下：我曾经赞同了他想杀死爸爸的意愿。阿普罗希玛多宽大的手放在我的头上，对我露出善意的微笑：
“爸爸，井里会冒出什么东西？”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树，没错，但却没有自然的根系。他所停靠的地方是一片陌生的土地，是他为自己发明的浮动国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来自幻象的恐惧越发严重，从树木延伸到夜晚的小巷与地球的腹部。某个时刻我爸爸下令，日落时，要把井口盖上，因为从那个敞口处会冒出可怕且充满恶意的生物，而从地下冒出怪兽的画面令我震颤。
他讲述了一位身份不明的父亲，一直不知道如何给儿子足够的爱。一次，他们居住的茅屋着火了，这个男人将孩子抱在怀里，逃离了悲剧发生的地方，在夜色中向远方走去。他应当是越过了这个世界的边界，因为当他最终想把孩子放在地上时，发现大地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虚空之中的虚空，在无边天际中破碎的云朵。他对自己得出结论：
“我是一棵树。”他解释说。
“现在，只有在我的怀抱中，我儿子才有立足的土地。”
“但是爸爸，”我冒险问道，“你为何如此害怕？”
这个孩子从未发现，这片他用来生活、成长、生儿育女的广袤土地，其实只是他老父亲的怀抱而已。多年以后，他打开父亲的墓穴，将儿子叫到面前，对他说：
在暴风雨的日子里，老头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房间。他要求我待在他身边，而我则徒劳地试图培育宁静。我无法使他安静下来。在枝叶的噪音之中，希尔维斯特勒听到了引擎、火车与繁忙都市的声音。当疾风吹着口哨从树枝中穿过，他尽力忘记的一切又都回来了。
“看见土地了吗，儿子？看起来像是沙子、石头、土块，但其实是臂膀与拥抱。”
“风中满是疾病，这场风完全就是种传染病。”
我蹭了蹭舅舅的手，回到自己的床上，彻夜未眠。我监察着恩东济沉重的呼吸声。也正是那时，我意识到，他正在慢慢恢复生机。突然，他的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他接着发出一声呻吟，就像占卜预言：
今天，我知道：我爸爸失去了方向。他能隐约看到一些其他人都无法辨别的东西。尤其当九月的大风横扫平原时，这种幻象最为频繁。对于希尔维斯特勒来说，风就是鬼魅的舞蹈，而被风吹动的树则变成了人，它们是痛苦哀叹的死者，想要将自己连根拔起。希尔维斯特勒·维塔里希奥便是这么说的。他躲在房间里，藏在门窗后面，等待狂风停歇下来。
“水！”
许多年里，我爸爸都是一个温柔的灵魂，他的双臂能够环绕地球，在他的臂膀中，居住着最古老的安宁。即便他是一个奇怪且难以捉摸的人，我依然将老希尔维斯特勒视为唯一知晓真相的人，一位孤独的预言家。
我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赶紧起身帮忙。阿普罗希玛多醒了，点燃一盏油灯。光线的焦点很快远离了我们，偏移到走廊上。一瞬间之后，三个成年人已经走进屋子，冲到恩东济的床边。希尔维斯特勒颤抖的手探寻着儿子的面庞，发现他已经退烧了。
我在认识自己之前便认识了我爸爸。因此，我有一点像他。没了妈妈，希尔维斯特勒·维塔里希奥骨骼突出的胸膛便是我唯一的怀抱，他破旧的衬衫是我的裹巾，瘦削的肩膀是我的枕头，单调的鼾声则是我唯一的摇篮曲。
“河流救了他。”扎卡里亚感叹道。
索菲娅·安德雷森
军人跪在床前，拿起恩东济的手。另外两个成年人——阿普罗希玛多与希尔维斯特勒——站在一旁，沉默地对峙着。他们突然拥抱了彼此。油灯掉在地上，只能看到他们的双腿。紧张的步伐忽前忽后，像是两个盲人在跳一支笨拙的舞蹈。希尔维斯特勒第一次将这位妻舅称为兄弟：
[……]
“抱歉，我的兄弟。”
你是你自己的鳏夫
“如果我的外甥死了，你就再也没有能够过活的地方了。”
你不需要你自己
“你很清楚我有多关心这两个孩子。我的儿子就是我最后的生命。”
不断地逆向旅行
“你这并不是在帮他们。”
你在反面生活
握住小鸟的翅膀并不能帮助它们飞翔。小鸟会飞仅仅因为它们被允许成为鸟儿。阿普罗希玛多舅舅如此说道。之后他便走了，消失在黑暗里。
[……]
<a id="note7n" href="#note7">[1]</a> “姆万尼托”是“姆万纳”葡萄牙语化的指小词，而在莫桑比克中部使用的土语塞纳语中“姆万纳”的意思是“小伙儿、男孩、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