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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战道:“眼下月公主是楚国公主,龙伯又是天子之师,小人再要相认,岂非更加不成样子?是以央师父不要说出我的身份来。”

伍封佩服道:“原来小战是舅爷爷的徒儿,怪不得剑术能胜过小鹿儿。”

夫概摇头道:“小战的剑术胜过老夫多矣,可不是老夫教的。他尊老夫为师,是因为我教他冶铁铸剑之技,不过他往吴越楚国寻访名师学习铸艺,比老夫的铸艺要高明不少。”

伍封奇道:“小战的剑术能胜过小鹿儿,非剑术高手绝对教不出来,未知师从何人?”

庄战摇头道:“小人这套剑术是小时候用一条两头蛇与人交换来的。”伍封与楚月儿大吃一惊:“两头蛇?”伍封道:“那人想必是剑中圣人支离益的门下。”

庄战道:“十余年前,小人在林中见到一条长长的两头蛇,不知其厉害,用竹竿按住,正想将蛇打死,忽然林中转出一个人来。那人并未说过名字,不过他气派甚大,虽然他可以轻松将蛇夺了去,却不愿意有失身份,便要出金帛买走。小人说此蛇见者不吉,非打死不可,他劝了小人好半天,见小人不要金帛玉器,遂说要传授小人一套剑术,以换此蛇。小人自小对剑术便很感兴趣,便答应了他,他先将蛇装入竹篓,然后教了小人一套剑术。名为‘开山剑术’,说小人的力气甚大,正合用这套剑术。”

伍封心想这“开山剑术”除了自己懂得一些外,便只有支离益和朱平漫二人擅长,董门其他的人包括董梧在内都不习此套剑术,问道:“那人多大年纪,是何模样?”

庄战道:“那时他有四十余岁,眼下应该五十多岁了,生得十分高大,约有九尺,模样古朴。”楚月儿摇头道:“不是朱平漫。”伍封道:“董梧这人没有这么高大,说不定这人便是支离益。”

庄战练剑这么久,自然知道支离益的大名,又惊又喜,道:“他是剑中圣人支离益?!他甚有耐心,教了小人一个时辰,小人练会之后,他又用了两个时辰与小人拆招,指点每一招的用法,小人慢慢使给他看,他长叹了一声,说他有一个弟子也会这剑术,不过日后小人这套剑术练熟了,必定胜过他的弟子。”

伍封和楚月儿知道那人口中的弟子必是朱平漫,一起点头,道:“那人果然是支离益。”伍封笑道:“小战能得剑中圣人支离益亲授剑术,福气可不小,怪不得能胜过小鹿儿。”楚月儿道:“以小战的天资,支离益怎会轻易放过,不收为弟子呢?”

庄战道:“他也曾说过要收徒,不过小人不愿意离开楚国,是以未拜他为师,他只好带了那两头蛇离去。”

伍封问道:“如此良师天下间只有支离益一人,你为何不愿意随他去?”

庄战叹道:“当时小人才八九岁,怎知道面前的是天下奇人?何况二十九年前小人才四岁,随家父离开了族中,正值吴军伐楚,攻入郢地,国内大乱,家父抱着小人兄弟二人正逢乱兵,被撞得跌倒了,人群拥动,小人便与父兄失散。小人常想,父兄早晚会来找小人,是以不敢离开楚国去。”

夫概道:“老夫从吴国逃出来奔楚,被封在棠溪,一路过来,在途中见到小战乞讨。小战年方五岁,却甚有胆气,老夫便将他捡了回来收养,过了七八年才打听到他族人的下落,命他回去,不过他回去之后又赶回堂溪,他怕父兄回族中去,其后每过两三年便回族中一次。”

伍封叹道:“我在月儿族中时,族长说其二弟离族而去,原来就是小战的父亲,这真是巧得很。”

楚月儿道:“夫君,好不好我们再来个千金悬赏,为小战寻觅父兄?”伍封点头道:“如此甚好,只要知道小战父兄名讳,便好办了。”

庄战喜道:“家父带小人出来时,以庄为姓,家父名叫庄城,家兄……”,伍封和楚月儿愕然道:“庄城?!”

庄战惊道:“怎么?”楚月儿道:“成周梦王姬府上总管便叫庄城。”他说起庄城的样貌,庄战大喜,道:“那正是家父,想不到他老人家在成周。”

伍封叹道:“我一生遇到过巧事不少,尤以今日算是巧之有巧。”楚月儿笑道:“幸亏夫君心思一动,要来探望舅爷爷,这才搞清楚许多事。”

夫概呵呵笑道:“虽然小战不愿意,但老夫听说大王赐封儿之子为庄氏之长,赏赐邑地,今日本就想让小战与你们相认,然后为你们效力,也免得埋没了小战的剑术。想不到还有如此变故,这真是难得。小战,你们便随封儿去吧,日后也好见功。”

庄战道:“这虽然是好,不过小人要问问家父的意思,这便随了龙伯和月公主去,先拜见父兄再说。”

伍封道:“如此甚好,令尊便会答应。”又皱起眉头,道:“小战,有一事你先得心中有数,令尊说其二子一女均已经亡故,想是当你已经亡于乱中。不过令兄只怕已经不在世上了,他有一子名曰庄周,随令尊在一起。想来是令兄与令尊在一起,长大后娶妻生子,早些年亡故。”

庄战怔了怔,眼中微微湿润,叹道:“其实小人心中早有了准备,只是不敢细想而已。”

夫概叹道:“伍氏一家与吴王有仇,幸亏封儿不记旧怨,以吴民和宗祀为重,两番败越,却被夫差加害,老夫也甚为有愧。小战自小随我长大,剑术也高,老让小战投于封儿府上,也算是报答封儿。如今小战已经得知父亲的下落,老夫的心愿已了。小战,你与封儿和月公主是亲人,今后当尽力报效,不可懈怠。”

庄战点头道:“如果家父愿意让小人投入龙伯府上,我便尽力而为。”伍封皱眉道:“小战怎不叫我们为姑姑、姑丈,非要称‘月公主’、‘龙伯’这么见外?”

庄战摇头道:“龙伯手下臣属众多,当着这么多人,自然当叫‘龙伯’、‘公主’,免得别人以为小人仗着是亲戚,打着你们的旗号来唬人。何况家父是月公主的父亲的堂侄,小人与月公主之间的亲戚关系可有些疏远了。”

楚月儿不悦道:“都是一族之人,亲疏哪用分得那么细?”庄战道:“家国都有其规矩,可不能乱套。眼下小人还不是龙伯和月公主的臣属,非得这么叫不可。”

伍封与楚月儿见他颇有些迂腐,苦笑摇头,心忖夫概并不怎么守礼,否则便不会有自立吴王之事,想不到他这弟子却将谦躬守礼之极。当下引庄战见过鲍兴等人,又让庄战回城收拾行囊。

众人谈了许久,等庄战拿了个小行囊来,楚月儿见他只身一人,问道:“小战还未成亲么?”庄战道:“未得家父之命,怎敢私下成亲?”

夫概怕耽误了伍封的路程,命从人将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来,那是十口铁剑。夫概起身告辞,众人互道珍重,伍封一众带着庄战继续北上。

东皋公在车上苦候了楚月儿这么久,急不可耐,此刻楚月儿才上车,东皋公便道:“月儿,你可知有的毒药服上,从外表可看不出来,待外征象出来褒时,已经不能救了。你又用何法知道他是否中毒,所中何毒?”

楚月儿道:“这个月儿便不知道了。”东皋公笑道:“我告诉你这法子,医道所谓望闻问切,用此四法便知。老夫先教你这‘切’法,切分脉诊和触诊,脉诊即是切脉象,人之脉象常见的二十八种,如浮、沉、迟、缓等等,你看这腕上,此处曰‘寸’,此处曰‘关’,此处曰‘尺’,手指这么搭上去,便知……,咦!月儿,你这脉象古怪,沉静而缓,别人脉动四五十次,你方动一次,内含神气,当真是世上少有,是否练过何奇术?”

楚月儿道:“我与夫君都练过老子的吐纳奇术。”东皋公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如此脉象常人绝不能有。龙伯,老夫为你把一把脉象。”伍封的马车在铜车之前,此刻稍停,等铜车赶上来,将手伸入帐中,东皋公搭脉一时,惊得“咦哟”连声,气息渐粗,道:“这……,这真是从未见过!龙伯和月儿这脉象是老夫平生仅见,从脉象看来,你们神力无限,气脉旺盛而脱俗,周身浑元而不破,只能用‘神异’二字说出来!以此脉象,阴阳混成,邪不能侵,绝无伤病之虞!”楚月儿也为伍封搭脉良久,道:“月儿可不懂。”

伍封抽回手,马车在前行着,听见东皋公滔滔不绝地教楚月儿诸般医道,早已经不限于用毒解毒之法,心中一动,想:“莫非老先生看中了月儿,要将自己的医术教给她?”

楚月儿学了大概的的切脉之法后,东皋公道:“这么说法纯是虚谈,非得找人相试不可,你与龙伯的脉象绝非常人所有,不足为凭,须另找他人一试。”楚月儿笑道:“月儿正想试试。小兴儿,你将手伸过来。”

鲍兴乐道:“小人脑筋有时候不大灵光,每想寻医,今有两大神医在此,不可不让你们诊治。”他将马缰交给身旁的小红,大手伸入铜车帐中。

楚月儿和东皋公搭一会儿脉,东皋公道:“此脉寸实而关冲,这小兴儿身子壮实,力气不小,少有生病之时,不过他浑浑噩噩,一生快乐,甚是难得。”楚月儿也搭脉相试,道:“原来这叫作寸实关冲。”又小红将上来搭脉,东皋关轻轻一搭,笑道:“此脉可有趣。”楚月儿切脉一阵,道:“似是寸奇而关重,老先生,此脉是说些什么?”东皋公道:“这叫喜脉,原来这御者是名女子,已经怀孕四月了。”

鲍兴大喜,道:“嘿,小红终有了喜,哈哈!龙伯,这小孩儿要起个名字,还有,老商,日后这……”,他叽叽呱呱地东说一句,西扯一言,似乎片刻间这小孩儿便要生了一般。

伍封也是大喜,笑道:“还有六个月才生产,小兴儿可不用这么性急。雪儿,你将小红带到你们车上去,这粗重的活儿可不能让她做。”

商壶从后面赶上来,道:“老先生、姑姑,也替老商诊治瞧瞧。”也不怪东皋公是否愿意,将大手伸入帐中,楚月儿和东皋公切脉一试,楚月儿道:“这脉象又有不同,似乎有病象。”东皋公道:“这不是病象,是内伤之象。这位老商想是在七年之前,不对,是八年之前胸口被人击伤,并未医治,仗着身强而挺了下来,次年又伤了同处,不过这一次曾就医,医好了新伤,但旧伤却沉积下来,成为痼疾。”

商壶惊道:“咦,老先生真是神人!八年之前老商在楼烦被一个叫朱平漫的家伙打了一拳,次年与胡人练跤又摔伤了同处,医了二十天方好。”

楚月儿搭着其脉沉吟道:“老先生,这痼疾似乎难愈,是否有碍?”

东皋公道:“眼下虽不会发作,再过十二年,一发再不可治,非死不可!”

伍封与楚月儿大吃一惊,伍封忙道:“老先生,老商是月儿的爱徒,烦老先生诊治。”东皋公笑道:“无妨,幸亏老商遇到了老夫,否则再拖上数月,疾患入骨,神仙也难救。先停下车来,老夫用针为他止住内伤,每日施针,等到了城邑,再药石相攻,十数日便可以痊愈。”

伍封忙命大队停下来,在道旁少歇,东皋公一边替商壶扎针,一边指点楚月儿诸般针法及用途,道:“家师治病之方法有汤、熨、针、醪四法,汤即汤药,熨即药敷按摩,针即针灸,醪即药酒,这针法除进针出针外,又有捻转、提插、留针等手法,月儿仔细瞧着。”其实为商壶施针不过一会儿功夫,东皋公为楚月儿讲解用针却用了一个多时辰。

楚月儿问道:“老先生有如何能分出老商的旧伤是在七八年之前?”东皋公道:“从脉象便可得知,不过这需要时日才能做到。不过你看他肩井上的隐隐青记,内中必含一圈圈细纹,定有八圈细纹,便是八年的内伤。”

此时众人对东皋公佩服之极,不单是楚月儿和鲍兴,连春夏秋冬四女也上前去瞧,商壶肩井上果有细纹,且真是八道。

东皋公和楚月儿又为众人一一诊治,他只是想教楚月儿医术,众人却平白地得到神医就诊,有病的治病,有旧伤的治伤,无不大悦。

次日开始为商壶施针,东皋公便让楚月儿施针,初时不免将商壶扎得呲牙咧嘴地叫痛,渐渐楚月儿针法熟练,由东皋公指点着为其余人扎针,渐通此道。东皋公大悦,心忖此女对医道极有天赋,记性又好,正是歧黄中人。楚月儿本来只是从计然的竹简上学些解毒之法,学解毒不免要研其如何用毒,东皋公由此入手授以医道,引得楚月儿兴趣大发,她本懂许多药理,有这神医指点,这一路缓行二十余天,楚月儿学医之快,比得上常人学医数年。

伍封本惯了一路与楚月儿说话,眼下楚月儿兴致勃勃向东皋公学医,自己一路无事,便将庄战叫上来同乘说话。

由于他们绕道堂溪,沿这北上大道便入了郑国,伍封派圉公阳先入郑报讯假道。这使者往来,要过它国之境,非执假道之礼不可,楚庄王派使者赴齐,使者过宋国而不假道,宋国恨其轻视本国,执而杀之,引得楚军围宋达九月之久。伍封以往过它国之境,都要假道,这次由楚国回成周,既然要经郑国,便要先使人假道。以免得郑国以为他仗齐楚之大,轻忽小国。

等伍封等人入了郑境,郑声公带了一众郑臣到郊外相迎,圉公阳也赶了回来,郑人歌舞丝竹、牛羊美酒,声势甚大。伍封想不到郑国君臣如此隆重,颇有些不好意思,下车相见。

郑声公上下打量着伍封,见他年纪虽轻,但身高一丈,气宇不凡,道:“寡人闻龙伯大名已久,不料龙伯竟如此年少,颇令寡人诧异。”伍封拱手笑道:“在下欲回成周,只想假道郑境,不料惊动了国君,委实有些惶恐。”

郑声公道:“龙伯辱足鄙邑,便请入城一聚。”伍封本意是想入城,口中不免要客套九句,道:“在下只是途经贵地,行程匆忙,不敢入城骚扰。”郑声公道:“龙伯周行列国,过郑而不入,虽然龙伯的确事烦,但旁人定以为龙伯轻忽郑国,郑人只怕不悦。”

伍封心忖郑国夹在晋、楚两大国之间,数百年战祸绵绵,迫不得已要依附大国,眼下自己的身份超然,与各国都有交情,还是齐君之女婿、楚王之姊夫,又与晋国赵氏交好,今日过郑,郑声公怎能放过,自然是非大加笼络不可。田恒耽心郑国背齐向晋,这一次正好探听郑国君臣之意。伍封道:“既然国君如此盛情,在下却之不恭,只好厚颜打扰。”

郑国君臣大喜,浩浩荡荡引伍封一众入城,城中早安排了驿馆,馆中女乐庖圉齐备,单是童儿侍女便各有百人。楚月儿、东皋公等人入馆休息,伍封带着鲍兴、庄战、商壶入宫。

宫中已经准备好酒宴,郑声公与伍封并坐高台,鲍兴三人与坐在下面,与一干郑臣为伍。庄战虽然出身庶人,从未与国君卿大夫这么同坐一殿宴饮,但他神色自若,并无丝毫受宠若惊之处。伍封看在眼中,暗暗点头,心忖鲍兴和商壶虽然常常随他与一国之主或是卿大夫宴饮,早已经习惯了大阵仗,庄战却是首次如此,不料能谨慎守礼、不卑不亢,可见其厚重沉稳之处。

郑国君臣对伍封着意结纳,言语之间,无非是伍封的军功伟绩之类。饮酒数爵之后,郑声公叹道:“郑国身处四战之地,夹在大国之间,晋国六卿之乱,郑国与齐国都相助范氏和中行氏,二氏败亡,齐郑二国便得罪了晋人。近来听闻晋人有伐郑之意,国中甚恐。”

伍封道:“晋人因卫国之事与齐国纠缠不休,怎会有暇想到伐郑?”郑声公道:“卫出公回国,公族中再无人能与出公争位。卫事已定,宋国和郑国便是齐晋楚三国之目标。”

伍封道:“在下刚从楚国而来,知道楚王因顾忌越国,暂不会兵指中原,国君无须担心楚国。齐国与郑国有盟,齐郑之间又不相接,齐国绝不会打郑国的主意,若郑国有难,齐国当会相助。”郑声公道:“齐楚当然不会伐郑,但晋国四卿对郑地垂涎已久,不可不防。十年前宋国灭曹,郑人恐惧。次年郑国伐宋,围雍丘,败于宋国桓?之手,反被宋国攻入郑国,掠粮而退。早几年宋国派使入晋,立盟而还。晋人许宋之盟,自然是在打齐郑二国主意。”

伍封笑道:“晋人如果未与宋国立盟,还有可惧之处,它既与宋为盟,郑国反而不必担心。”郑声公愕然道:“这是何故?”伍封道:“宋国此盟甚是聪明,它并不是想与晋人伐郑,而是使晋人在宋郑之间作一选择。宋与晋盟,晋国所指便是郑国了。何况宋君使桓?行苦肉计奔卫,引卫军欲加害赵鞅,宋国因此与赵氏结了仇。晋国伐郑,无非上四家各出士卒,由一人统领。只要有赵氏士卒在,宋人便不敢兴师,免得为赵氏所乘。何况齐郑立盟已久,郑有难时,齐人必救,齐要援郑,便要过宋国或卫国,宋人若助晋国,便会被齐国背后夹击,宋国近年渐强,但比起齐国来却弱得多了,绝不敢与齐国交战。因此对宋人不必惧怕,单是晋师,有齐郑二国联手,足以抵御。晋国四卿相互倾轧,谁也不敢旷日持久领兵在外,多半是数月未能下城,便只好退兵。”

郑声公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大有道理,心忖:“这人名震天下,原来不仅武勇盖世,连列国政事也极为通达,的确是盛名无虚。”立时放了心,点头道:“郑国久被兵战,城墙高厚、池深地险,极难攻破,否则早就灭国了,晋人再强,也不可能数月内破城。不过郑国被兵,大损国力,委实烦恼。”

伍封点头道:“中原地势之险莫过于郑,晋国想得郑地,是想成制霸天下之势,与齐楚争竞,不过郑地紧邻智氏之邑,只怕智瑶对郑地的垂涎之意胜过其余三家。不瞒国君说,在下此次在楚国与楚王深谈,约定齐楚二国结盟,共御晋国,楚国已经派使赴齐。国君想保全郑国,与楚盟则罪晋,与晋盟则楚怒,只须谨守郑国与齐国之盟便可。”

郑声公击掌笑道:“龙伯正说在寡人心上。郑齐盟好,齐楚又有盟,晋若伐郑,齐必相救,齐晋交兵,楚师又来助齐,实则助我郑国。寡人只须结好齐国,便无惧晋人。不过齐郑之盟已久,不知齐国上下对郑如何?”

伍封道:“寡君素重信义,既与郑有盟,自然无弃郑之心。”郑声公道:“寡人想派一使赴齐,续二国之盟,增两国之交情,想请龙伯作一书引介,龙伯是否愿意?”

伍封心忖这正合齐国上下之意,点头道:“此事利于齐郑二国,在下这便作书。”当下由郑声公亲自陪着到厢房,伍封手书一简,用黄帛套上,交给了郑声公。

二人回到殿上,郑声公叫上一臣,道:“你即刻备礼,明日起身赴齐,向齐君续二国之盟。这是龙伯交齐君的手书,代呈上去。”他走下高台,将书简交给那人,小声道:“你先打探清楚,如果楚使入齐,齐楚立盟,你再订郑齐之盟。若齐楚无盟,你便拖延时日,派人报寡人知道,再行定夺。”那郑臣会意,领旨出殿。

虽然伍封听不到二人说话,却猜得出郑声公在说什么,无非是看齐楚之盟而动,心想郑国弱小,处大国之间,与大国交结自要谨慎行事,微笑不语。他从吴国回齐,那日在宫中田恒说起所虑的三事,水患之事已由用长城解决,其余二事全因晋国和越国而虑,他这一趟楚郑之行,与楚订盟,又拉拢郑国续盟,正好解决了剩下的两件事,只要盟约一立,齐国暂时无可忧心,相信齐平公和田恒都会因此放下心头大石。伍封心道:“这一趟助楚国击败巴人,顺便与楚郑订盟,收效甚大。”

他在成周与郑卿游参见过数次,算得上是熟人,可今日群臣之中并不见游参,伍封顺嘴问道:“上次国君派游参为使,在下在成周见过,今日为何不见这人?”郑声公笑道:“少正去了宋国,这几天便会回来,若回来时寡人命他到驿馆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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