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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斯基命令道:“重新再做一份。”
同一个周末,布斯基给正在家中的穆拉迪恩打电话。布斯基问道:“你把它们销毁了吗?”穆拉迪恩知道他是指那些德崇公司的账务资料,在上次他们在咖啡厅见面之后,他就把那些东西撕碎了。穆拉迪恩回答说:“是的,你在说什么呢?当然销毁了。”
穆拉迪恩完全糊涂了,他抗议道:“伊万,我不可能再做出来了。”
林奇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卡伯里。在劳动节的周末(美国的劳动节为9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他给卡伯里的家中打了个电话,卡伯里刚刚从英国回来。林奇在电话中不敢多讲,因此,他同意第二天上午飞到华盛顿,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律师和布斯基的律师见面。
“你必须做出来。”布斯基说道,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当皮特和布斯基的其他律师走出去后,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律师们高声欢呼,互相击掌,差点儿跳到桌子上跳舞。
穆拉迪恩心中暗自骂道,把这也算作布斯基的一个不合理要求。他明白自己连那些股票的种类都记不得,更不要说确切的数量了。突然,他想起了玛利亚・特明,就是上次把文件送到佛罗里达的那个年轻女子,她帮他做过一些对账工作。她还有一些工作表。穆拉迪恩还找到了一些他用来计算数据的零碎的原始资料。他和玛利亚一起工作,竭尽全力按照原样做出账本来。
林奇告诉布斯基的律师,他不能替联邦检察官办公室或者司法部做主。很显然,布斯基必须先达成认罪协议,否则谈什么都毫无意义。他说他和同事们将尽力而为。
劳动节之后的那个星期二,布斯基的律师、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律师和卡伯里在华盛顿宾夕法尼亚大街的法朗克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见了面。皮特把讲给林奇的话又给卡伯里讲了一遍。
“我们认识到,政府也必须做些表示。”皮特继续说道,把他的协商条件都讲了出来。布斯基自愿退出证券业,同意缴纳巨额罚款,并同政府全力合作。作为回报,他想要免予刑事起诉。
皮特问道:“我们能达成协议吗?”卡伯里说他必须和朱利安尼商量一下,不过他也很感兴趣。
林奇非常震惊,但是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露一点儿声色。他连看斯图克一眼都不敢。
回到纽约后,卡伯里去找朱利安尼,朱利安尼给了他5分钟的时间。朱利安尼正在忙着处理斯坦利・弗里德曼的贪污腐败问题,此人原来是纽约布朗克斯区民主党的领导人,这件事情引起了媒体的大肆炒作。朱利安尼决定亲自处理这起案子,并且必须成功,这样才有利于他施展政治抱负。
他说:“如果我们达成协议,政府就可以揭开华尔街的巨大黑幕,甚至能够同佩科拉听证会相媲美,皮克拉听证会曾经在证券市场引起巨大轰动,导致证券法的通过。”他接着说:“布斯基是‘华尔街上的一面窗户’。他不是一名普通的观察者,他能告诉你这些内幕情况。”
卡伯里告诉朱利安尼,他还要一到两年时间才能处理布斯基的案子,即使到了那时,他也不能担保一定会给布斯基定罪。相比而言,他认为布斯基的合作可能会引出“有趣的事情”。
皮特没有寒暄、客气,开门见山,并坚持要求这次会谈不能留下任何记录。林奇立即意识到将会发生重大情况。然后,皮特开始宣读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声明。他告诉林奇,布斯基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对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传票做出回复。他同时表示,只起诉布斯基不符合政府的利益。
在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朱利安尼告诉卡伯里可以协商认罪协议。他们一致认为豁免是不可能的,至少要对他提起一项诉讼。他们还想对布斯基处以高额罚款,卡伯里最近注意到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年预算是1.05亿美元,他认为应该对布斯基罚款1亿美元。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也是估计的,一旦公布肯定会让人们瞠目。他认为这个数字和证券交易委会的预算比较接近,一对比就会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也表明同布斯基的协议还是很有价值的。卡伯里知道如果协议太宽大仁慈的话,会引起大爆发的。
皮特感到一刻也不能耽误。他一听到布斯基的决定就立即给证券交易委员会打电话,并且打给了在缅因州度假的林奇。8月27日,斯图克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另外一名律师从华盛顿飞到了波士顿,皮特、劳赫、西奥多・莱文和麦考从纽约飞到了波士顿,他们要在这里和林奇会面,地点是证券交易委员会驻波士顿地区办事处一个没有窗子的房间,就在波士顿花园球馆的北面,波士顿花园球馆是凯尔特人队的主场。
他也知道,如果布斯基要做秘密线人,那就必须保密。卡伯里相信林奇和他的高级助手,但是,他不了解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其他人员以及他们是否可靠。卡伯里给林奇打电话,说他已经和朱利安尼协商好了,同时,他也强调一定要注意绝对保密。卡伯里警告说:“我会把任何泄密都看作妨碍司法公正,并且会严肃考虑提起诉讼的。”
在广泛的讨论之后,布斯基犹豫了一下,一脸严肃,然后看了看房间里的律师们说:“我同意认罪。”
林奇只把协商的事情告诉了办公室里的三个人,而卡伯里也只告诉了朱利安尼和刑事处的负责人霍华德・威尔逊。后来,卡伯里还把一些特别详细的秘密告诉了另外一个人,如果他突然被害或者死亡,这个人就可以继续办理此案。所有的会谈都是在法朗克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进行的,而不是证券交易委员会或者联邦检察官办公室,因为这些律师的出现可能会引起关注。为了增加保密性,布斯基的名字从来没有被提及,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的人称他为“伊戈尔”,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人称他为“欧文”。
布斯基提出了三个主要问题。第一,他的妻子和孩子会怎样?(他们的资产和信托基金,包括由布斯基的非法活动而产生的部分,可能不会受到影响,因为他们是无辜的旁观者。)第二,他的员工和投资人会怎样?(布斯基可能终生不准从事套利业务,那么他的员工可能会失业,不过他的投资人可能不会受到伤害。)第三,他会被判刑吗?(很有可能,但是刑期要比开庭审判判的短得多。在布斯基承认的每一项证券犯罪中,最高刑期都是5年。)
布斯基的律师和政府的工作人员立即投入协商之中。他们的时间很紧张,因为布斯基的北景公司11月15日之前需要向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披露报表。到时候,案件任何重大的发展都必须披露。他们希望把布斯基做秘密线人的事情也披露出来,这将大大缩短他可以合作的时间。
他指出,与政府合作将会是痛苦的。他会受到公开指责,对他的罚金也可能很高。皮特不想给客户美化前景。另外,他对布斯基说,如果布斯基决定对抗的话,政府很显然是不会后退的。这样一来,布斯基的案子就会成为轰动全国的大案要案,政府会动用一切力量来对付他的。布斯基会被公开审判,这可能给他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
在协商开始时,卡伯里直截了当地说布斯基必须接受一项最高刑期为5年的罪名。布斯基的律师没有太大的异议,只是要求把刑期缩短为最高3年。卡伯里坚决拒绝了,布斯基的律师只好屈服。但是,他们在讨论布斯基的罪名时颇费周折,讨论了很长时间。可供选择的5年刑期罪名很多。从战略上讲,卡伯里想找一个布斯基可能会被要求作证的罪名,而且他想传递一个信息——这个案子要比内幕交易更大。最后,他选择了证券欺诈罪,这个罪名比较合适,包含了所有方面。
皮特告诉布斯基:“你必须理解其中的风险,如果你开始同政府合作,你就会有风险。首先,你要向政府坦白,米尔肯他们也违法了。”
钱的问题更复杂,卡伯里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律师提出1亿美元的罚款,其中5,000万美元为布斯基大概的非法收益,另外的5,000万美元是额外的罚金,他们认为这个数目比较合适。他们还认为1亿美元符合他们对布斯基资产净值的估计。但是布斯基的律师认为这个数字太大了,他们自己的计算显示布斯基的收益只有3,000万美元,这是莱文交代的数字。既然证券交易委员会只了解莱文的交易情况,那布斯基就不应该自愿交代更多的违法行为而招致更多的罚款。然而,政府的律师们坚决不动摇,坚持必须罚款1亿美元。
皮特立即就认识到,布斯基必须尝试着和政府达成认罪协议。在认罪协议中最重要的两个因素——政府对案情的了解以及被指控人举报他人的能力——都对布斯基有利。皮特知道,他可以把布斯基“卖给”政府,吊吊政府律师们的胃口,仅仅用关于米尔肯的信息就足够了。
皮特知道,这是布斯基所能容忍的一个数目。政府根本就不知道布斯基通过非法活动获得了多少收益,只有罚款的金额确定了,他们才能发现布斯基的全部违法活动。同时,他们还不能随便收缴布斯基所拥有的一切。罚款要根据违法行为而定。然而后来,政府收到了布斯基的资产账单,结果证明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估计同实际情况相差不远。这份机密的资料披露,布斯基在1986年1月的资产净值大概是1.3亿美元,包括270万美元的现金、1.15亿美元的有价证券、690万美元的房产、两辆价值10万美元的劳斯莱斯汽车和价值240万美元的艺术品。这份账单还披露布斯基的年收入为700万美元,包括他作为自己公司首席执行官的薪水,不过只有3.5万美元。另外,布斯基的个人年消费据估计大概为600万美元,看来他的生活还是很奢侈的。
很显然,布斯基惧怕米尔肯。他在讲述和米尔肯的交易时,有一种明显的恐惧感,好像他害怕米尔肯也在听着。然而,布斯基似乎对他所讲述的问题的严重性没有什么感觉,皮特对此非常震惊。除了内幕交易外,米尔肯和布斯基还牵涉到了其他多种犯罪活动:违反13D表规定、违法寄存股票以及操纵股票市场。布斯基都是根据米尔肯的指示去做,甚至有时候他都不明白自己的行动是如何符合了米尔肯的计谋。布斯基所揭露的犯罪行为是史无前例的,皮特甚至不敢相信。
在认罪协议中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叫“价值估计”,也就是被告人正式向政府预先估计自己与政府合作的价值。在华盛顿第一次见面时,皮特向政府提供了口头的价值估计,大概讲了一下布斯基做证人的价值,比他上次讲述的要详细多了。但是,他没有提到布斯基要供述的人名。然而,在最后一次协商时,协议的其他方面已经谈好了,皮特拿出了一份书面的价值估计,林奇需要这份资料,因为他要用这些资料来取得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批准。
布斯基向律师们讲述了他和莱文、西格尔、米尔肯、穆赫伦、西海岸的经纪人博伊德・杰弗里斯以及其他许多人的交易情况。听到这些讲述,皮特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政府根据莱文的证词指控布斯基进行内幕交易证据不足,布斯基可能提供的情况更多;第二,布斯基的陈述中有比内幕交易更严重的问题。
最后的协商也是在法朗克律师事务所进行的。最后,已经接近凌晨4点了,皮特取出了那份大家一直期盼着的文件,林奇、卡伯里和其他律师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卡伯里感到非常失望,里面的内容比他期望的要含糊,没有写名字,只用甲、乙等指代。而且这些人犯了什么罪也很模糊,没有明确说明。卡伯里放下资料,抬起头来,十分忧虑。
布斯基整整讲了两个星期才把真相讲完。皮特等人把谈话地点从君悦大酒店转移到了赫尔姆斯利宫酒店,在这个豪华的酒店租赁了一层,带来了电脑和复印机,并且找来了助手和信使。大量的信息、所有潜在的证据都被收集、整理,这些工作都是在悄悄地进行,不希望引起人们的注意,甚至连法朗克律师事务所的其他律师都不知道。
他说:“我们搞不清楚是在找替身,还是在找真正的主角。”
皮特感到极其忧伤,他知道自己正在目睹美国金融领域最重要的一个行业的土崩瓦解。皮特在布斯基的全盛时期就认识了他,他相信布斯基是一个天才人物。
皮特坚持说:“在没有和证券交易委员会达成协议之前,我们只能做到这些了。”他声称不能透露太多的东西。林奇和卡伯里走出了房间,考虑到布斯基的身份,他们相信拿这些材料来说服证券交易委员会可能会有麻烦。他们必须得到更多的证据证明布斯基所提供的东西很有价值,他们必须有更大的鱼。
布斯基不需要太多的劝诱。慢慢地,吞吞吐吐地,他开始讲述他成功中黑暗的一面。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面对人生中复杂而真实的自己。
在将近早上6点时,卡伯里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他所入住的旅馆,这是一家条件很差的旅馆,甚至连前台接待人员都没有。但是,政府提供的补贴只够他住这样的旅馆。他刚刚躺下,电话铃就响了,是林奇打来的。
皮特开始说:“我可以告诉你我认为政府已经得到了什么,但是只有你知道真相。如果你不给我们讲真话,或者不全讲的话,我们就没法给你提供有效的建议。”他也提醒布斯基,一旦他把实情告诉给了律师,将来在证人席上就不能更改。他们宁愿不做布斯基的代理,也不希望他作伪证。
他兴奋地说:“他们想再透露一些东西,皮特刚才打电话说的。”但是卡伯里已经知道了。
他似乎比以前更瘦了,犹豫不决、紧张不安。皮特把他介绍给了威凯平和而德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然后大家坐下来开始谈正事。
他说:“我不管他们想要透露什么东西,上午10点之前我什么也不干了。”说完,他翻了个身,然后睡着了。
在接下里的那个星期日,皮特、西奥多・莱文和威凯平和而德律师事务所的另外一名合伙人罗伯特・麦考一起飞到了纽约,入住在第42大街的君悦大酒店。随后,迈克尔・劳赫也来了,这是皮特在罗伊银行一案上的搭档。当时,美国律师协会正在这个酒店召开大会,因此这些律师的出现不会引起人们太多的关注。布斯基在第二天和他们见了面。
第二天早上,皮特决定冒险一搏。他决定口头揭露价值估计中提到的每个人的身份,不过不会提供书面材料。接着,皮特说出了一些金融领域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垃圾债券大王迈克尔・米尔肯、德崇公司的明星投资银行家马丁・西格尔、西海岸著名的经纪人博伊德・杰弗里斯以及企业狙击手卡尔・伊坎,听到这些人,政府的律师们目瞪口呆。皮特可以透露更多,但是他希望有所保留,以免将来无法完全兑现时,遭到政府的指责。因此,他没有提到其他人,比如穆赫伦等。
不到一周,布斯基就把他的首席财务官里德・内格尔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讨论北景公司几起悬而未决的交易,其中有两起是在一个多星期内就要完成的。布斯基说:“我有些坏消息,我们要取消那些交易。”内格尔在其中的一些交易上已经忙碌了一年多,现在他简直不敢相信布斯基说的话。他要求布斯基给他解释清楚,布斯基说:“现在是困难时期,虽然我们没有做什么坏事,但是我们正在接受调查。”
突然之间任何疑问都没有了,证券交易委员会批准了协议。布斯基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宝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仅仅在几个月前,当丹尼斯・莱文被捕的时候,证券交易委员会还以为这是他们在20世纪80年代破获的最大的内幕交易案。
当听到布斯基也成了被调查目标之后,西奥多・莱文惊呼:“哦,天哪!”他立即中断假期回到了华盛顿。
卡伯里把达成的协议带给了朱利安尼,当时朱利安尼仍然在忙着处理弗里德曼的案子,不过他迅速同意了这个协议,他们不能放过这个机会。9月10日,林奇把协议带到了证券交易委员会。自从当年夏天立案调查正式批准之后,证券交易委员会还没有收到任何新情况,甚至约翰・沙德主席对此也一无所知。听了林奇的汇报后,他们似乎对披露的情况及其将引发的反应非常震惊。
最后,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律师告诉皮特,他可以到证券交易会查阅这份正式调查令,不过他要保证不能复制。皮特带着三名同事来到证券交易委员会,每个人默记了一页,然后跑出来,根据记忆整理了一份。根据这份复制的调查令,皮特迅速得出两个结论:第一,莱文的证词很明显对布斯基不利;第二,这将是一次大规模的调查活动。皮特认为再找一家律师事务所帮助会更慎重一些,因此,他给西奥多・莱文打了电话。皮特在证券交易委会工作时和他是同事,他同西格尔也认识,一起参加过几起并购的研讨会。西奥多・莱文现在是华盛顿威凯平和而德律师事务所(Wilmer, Cutler & Pickering)的合伙人,也正在休假。
根据莱文一案上德崇公司的合作情况,林奇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其他委员们都很肯定,只要问题被揭露,该公司就会立即开除米尔肯并同意合作的。他们感到,布斯基揭露的问题非常严重,像德崇这样的公司肯定无法从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执法行动中安全脱身。如果德崇公司想保护米尔肯的话,合法商人怎么还敢和它合作呢?他们认识到,如果布斯基和米尔肯被驱逐出市场的话,经济就会发生深远的变化,对此他们必须慎重应对。并购推动股市达到一次次的高峰,布斯基和米尔肯则是并购领域的两大中坚人物。
皮特知道证券交易委员会要传讯必须有正式调查令。他给执法处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要求得到一份调查令的复印件。让他吃惊的是,执法处的工作人员拒绝了。在他18年的执业生涯中,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证券交易委员会不提供正式调查令的情况,这也说明这次情况十分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