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第1/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这说明你会第一个被放出去。”索洛萨诺说道,“你一出去就先去找联合会,请他们把事情张扬出去。这是为了亚盖,为了华盛顿,他们最倒霉。”
“这说明你在这里立了案。”埃克托尔低声说道。
“你疯了?”圣地亚哥说道,“我凭什么要第一个被释放?”
那张面孔消失了,又是一阵钥匙声。
“凭你的家庭。”索洛萨诺笑嘻嘻地说道,“你要叫他们提抗议,把事情张扬出去。”
“谁是圣地亚哥·萨瓦拉?”一个未见过的面孔在门外说道,圣地亚哥站了起来。“好了,坐下吧。”
“我的家庭为我这事连一个手指都不会动。”圣地亚哥说道,“特别是当他们知道我的被捕是由于卷进了这种……”
小萨,你被捕的消息明天会不会见报?爸爸会不会从报上得知这个消息?你可以想象,全家会彻夜不眠,妈妈泣不成声,全家折腾不休,不时地去打电话,蒂蒂的客人会在区里散布流言蜚语,奇斯帕斯会妄加评论。是的,那天夜里,您全家就像发了疯一样,少爷,安布罗修说道。卡利托斯:你大概觉得自己像列宁吧?一个矮胖的印欧混血儿在喘气,在蹬脚。我很害怕,卡利托斯。圣地亚哥掏出香烟,还够三个人吸的。三人一言不发地吸着烟,同时吸,同时喷。当他们把烟头在地上踩灭的时候听到门上响起了钥匙声。
“你什么事也没卷入,这一点你可别忘了。”埃克托尔说道。
“是的,如果其他的代表没全被抓到这儿来的话。”埃克托尔说道。
三人本来是坐在板凳上望着对面的墙和天花板谈话的,这时埃克托尔站起身来,从一头到另一头地来回走动着,说自己的腿发麻了。索洛萨诺把衣领竖起来,把手插入衣袋:好冷啊!
“十点,”圣地亚哥说道,“联合会大概开会了。”
“会不会把阿伊达也抓到这儿来?”圣地亚哥说道。
一个警察推了他一把,他不作声了。来人把房里的人从头到脚搜了一遍,然后命令他们举着手一个一个地走出房间。街上有两个手执冲锋枪的警察和一群看热闹的人。警察把他们分成两组,圣地亚哥和埃克托尔、索洛萨诺被推进一辆巡逻车。三人挤在车座上,车中充满了烟草味,开车的人正在用报话机讲话。巡逻车开动了,驶过石桥、塔克纳路、威尔逊路,西班牙路,在警察局的铁栏杆前停了下来。一个密探在门卫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于是有人命令他们下车。一条长走廊,两旁的房门敞着,可以看到里面的办公桌、警察和一些只穿衬衣的便衣人员。上了楼梯又是一条走廊,地上好像用水泼过。一扇房门打开了。进去!门又关上了,接着是一阵钥匙的响声。那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像是公证人办公室的前厅,墙根处只有一条板凳,三人一言不发,打量着满是裂痕的墙壁、闪亮的地板和荧光灯。
“可能要把她押到乔里约斯区的妇女监狱去。”索洛萨诺说道,“那是一所崭新的监狱,有单人牢房。”
“我们是学生,”华盛顿说道,“我们在……”
“我们太傻了,为了那对未婚夫妇耽误了太多时间。”埃克托尔说道,“想起来真好笑。”
“有武器的人把武器放在地上!”一个头戴帽子,系着蓝色领带的矮个子说道,“举起手来!给我搜!”
“想起来真要哭!”索洛萨诺说道,“应该让他们两个去演广播剧,去演墨西哥电影。什么我要把你关起来呀,我要自杀呀;什么把他开除出大学部呀,哎呀,还是不要开除他吧。这些资产阶级小姐、少爷,真该扒下他们的裤子抽他们一顿鞭子。见鬼!”
“你们要干什么?”华盛顿说道,“为什么无理闯进来……”
“我一直以为他俩相处得挺好,”埃克托尔说道,“你以前知道他俩吵架吗?”
圣地亚哥回想:阿伊达和哈柯沃站在一起,哈柯沃挨着阿伊达的肩膀。华盛顿向房门走去,但房门已经打开,滚球似的一阵旋风冲他卷来:一个人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冲了进来,接着又有几个人连跳带喊地用手枪对准房里的人,有人在喝骂,也有人在大声喘气。
“我什么都不知道,”圣地亚哥说道,“近来我很少跟他们见面。”
“有人找您,先生。”门外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说是有急事。”
“我老婆跟我吵架啦,让罢课、党组织见鬼去吧,我要自杀啦。”索洛萨诺说道,“还是让他去演广播剧吧,见鬼!”
传来一阵人声,静了下来,接着又是一阵人声,门上响了两下。
“当了同志,人心也是肉长的嘛。”埃克托尔微笑说。
“有人上来了。”华盛顿说着,从门前走开。
“也许是马丁内斯招出来的。”圣地亚哥说道,“他们也许打他了。”
“你们难道不知道每次都应该把课本带来吗?”亚盖说道,歇斯底里地挥着小手,“我们可以说,我们聚会是为了讨论学校里的问题。我们不是政治家,我们不是搞政治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卡魏德,根本不存在什么大学部,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你要尽量装出害怕的样子,”索洛萨诺说道,“否则事情会更坏。”
圣地亚哥和埃克托尔把香烟分发给大家,连不吸烟的阿伊达都点了一支。华盛顿移到门前,透过钥匙孔向外张望。
“你才害怕呢。”圣地亚哥说道。
“一场虚惊,”索洛萨诺嘟囔着说道,“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当然害怕,”索洛萨诺说道,“不过我没吓得脸色发白。”
“还有烟,”亚盖说道,“赶快吸烟,吸烟。”
“你脸发白你也看不出来。”圣地亚哥说道。
一个人影离开房门,欠起脚去开天窗,但是够不着,只能碰到窗沿。华盛顿抱起他的腰,把他举起。他打开了天窗,一股新鲜空气吹进了房间。痰盂中的火苗熄了,阿伊达把痰盂递给哈柯沃,哈柯沃又被华盛顿举起,把痰盂倒在天窗之外。华盛顿打开灯,只见每个人都面孔痉挛,双眼深陷,嘴唇干裂。亚盖示意大家离开房门,叫大家坐下。他面色憔悴,露着牙齿,在这一瞬间,他变老了。
“这就是我们乔洛的优越性。”索洛萨诺笑了,“别发火,伙计。”
“烟太大了。”埃克托尔说道,“把窗子打开吧。”
埃克托尔坐了下来,他还有一支香烟,于是每人一口,三人分享了。
埃克托尔、索洛萨诺和亚盖过去帮助哈柯沃和圣地亚哥顶住门,大家都在自己的衣袋里摸来摸去。华盛顿弯腰在床头柜上撕文件,把碎纸片抛入痰盂,阿伊达则踮着脚往返于床前和门口之间,把大家交给她的小本子、纸片递给华盛顿。痰盂点燃了。但是门外没有一点声息,大家把耳朵贴在门上。亚盖离开大家,把灯熄掉。黑暗中,圣地亚哥听到索洛萨诺说道:会不会是一场虚惊?痰盂中的火苗时熄时旺,间隔时间等长。圣地亚哥看到华盛顿的面孔,他正在吹火苗。有人咳了一声,鸟儿般的声音说道:安静。又有二人同时咳了起来。
“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圣地亚哥说道,“那家伙刚才来干什么?”
“把门顶住!”华盛顿望着众人急匆匆地说道,“文件、信件!把门顶牢,这房间没有门锁。”
“你出身名门,他们想给你炒一盘醉腰花,让你别在这儿感到不习惯。”索洛萨诺说着打了个呵欠,“别说了,我累了。”
蓦地,一切都停滞不动了。哈柯沃把门关上,用自己的身体顶住。
他倚墙缩作一团,闭上了眼睛。圣地亚哥回想:索洛萨诺体格健壮,皮肤暗灰,鼻孔很大,头发粗直,是第一次被捕入狱。
“快把门关上,见鬼!”鸟儿般的声音说道。
“会不会把我们同刑事犯关在一起?”圣地亚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