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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自卑,”亚盖对圣地亚哥说道,“在大学部里,同情者和党员是一样的。”
华盛顿和乔洛马丁内斯站在门旁交谈,索洛萨诺坐在一张桌子旁翻阅报纸,阿伊达和哈柯沃几乎消失在暗幽幽的角落里,埃克托尔透过门缝向庭院窥视。
亚盖向三人问道:你们愿意宣誓献身给社会主义和工人阶级吗?阿伊达和哈柯沃:是的,我宣誓。圣地亚哥在观望。接着大家都为自己取了化名。
“电车工人罢工不是政治运动,而是为了增加工资。”圣地亚哥说道,“工会给圣马可大学生联合会写了一封信,要求学生给予支持。于是大学部中就有人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大夫,大夫,我肚子里有个东西,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不知是什么。”卡利托斯说道,“那是一个发了疯的屁。太太,您那可爱的小脸蛋像个屁股,可怜的屁不知从哪儿出来。小萨,使你这辈子倒霉的正是一个发了疯的屁。”
“我们曾经告诉过阿普拉的人,让他们一个一个地进来,但他们根本不管什么安全不安全。”华盛顿说道,“这次他们肯定还会像往常那样一起进来。”
“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盼望加入共产党,机会来了,我却退缩了。”圣地亚哥说道,“我永远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卡利托斯。”
“干脆把写文章的人叫来,让他也查查我们的家谱。”索伊拉太太说道,“奥德里亚成了贵族,这太滑稽了。”
“我们是写无聊文章的。”卡利托斯说道,“我们都将和贝塞利达一样口吐白沫劳累而死。干杯,小萨。”
几分钟后,正如华盛顿所说,阿普拉二十几个代表中的五个人一起到了。他们是桑切斯·比维罗、阿雷瓦洛、乔奥阿、乌阿曼和沙迪瓦尔,他们同卡魏德的人混着坐了下来。大家未经投票,决定由沙迪瓦尔主持讨论。他那瘦削的面颊、瘦骨嶙峋的双手和额前发白的头发都使他具有一派负责人的风度。当然,在正式开会之前,大家还开了会儿玩笑,说了会儿笑话。
“我们?我们难道是资本家吗?”圣地亚哥说道。
“我们大学部一致认为要设法在圣马可鼓动一次声援电车工人的罢课,卡利托斯。”圣地亚哥说道。
“不管是聪明人还是教条主义者,都会使秘鲁倒霉下去。”卡利托斯说道,“我们这个国家先天不足,后天失调,跟我们一样,小萨。”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关心安全问题。”桑切斯·比维罗说道,“因为全国就你们几个共产党人。如果密探来了,我们这里的人全部被捕,共产党就会在秘鲁消失,而我们五个人不过是阿普拉这片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
“我懂,如果大家都去当聪明人,什么都怀疑,那么秘鲁就会永远倒霉下去。”圣地亚哥说道,“我也懂得秘鲁非常需要教条主义者,卡利托斯。”
“落入这个大海里的人不会被海水淹死,却会被一种装腔作势的庸俗作风淹死。”
“那么就是由于一种矛盾的心理状态,明明知道鸡蛋里没有骨头却偏偏要挑骨头。”卡利托斯说道,“你本来应该从事文学,而不是从事政治,小萨。”
埃克托尔守在门旁负责放风。大家低声讲话,发出一种时高时低、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有时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一阵欢呼声。
“可我确实讨厌过这种人,而且现在仍然讨厌。”圣地亚哥说道,“这是我唯一确信的一点,卡利托斯。”
“那时,我们大学部的代表无权决定一次罢课,我们在联合会中只有八票,”圣地亚哥说道,“但是加上阿普拉的人就有权决定了。于是我们同阿普拉分子在一间台球厅里开会。事情就这样开始了,卡利托斯。”
“你不是由于害怕教条,而是由于一种无政府主义娇少爷的本能而不肯听命于他人。”卡利托斯说道,“也是由于你在内心深处害怕同那些吃好、穿好、散发香气的人们决裂。”
“我怀疑这些人会不会支持搞罢课,”阿伊达低声对圣地亚哥说道,“他们处在分裂状态之中。不过,要看桑切斯·比维罗的态度,他如果同意,别人就会跟着他走。你知道,他们全是绵羊,头头说什么都对。”
圣地亚哥回想:小萨,如果那天你入了党,情况又将会如何呢?党会不会把你拖进去,把你牵连得很深?会不会把你的疑问一扫殆尽,使你在几个月之后、几年之后成为一个有信仰的人,成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成为一名单纯的无名英雄?小萨,你也可能过一种动荡的生活,像哈柯沃和阿伊达后来那样,几次进出监狱,被某些卑鄙的企业雇用而又辞退。那时你就不是在《纪事报》上发表反狂犬症的文章了,而是很可能在那印刷得极差的《团结报》上(当《团结报》有资金且不受阻于警察局的情况下)写文章,赞扬社会主义祖国的科学进步,赞扬鲁林镇规划者工会以其提出的候选人名单取代亲工厂主的阿普拉提出的投降主义者候选人名单,从而取得胜利;也许会在那印刷得最糟的《红旗报》上写文章,反对苏联的修正主义,反对《团结报》中的叛徒;也许你会更勇敢些,加入某个起义小组,在游击战中梦想、行动、失败,最后像埃克托尔那样被捕入狱,或是像乔洛马丁内斯那样牺牲,在丛林中腐烂;也许你会在半秘密状态中出国,到莫斯科参加青年联欢节,到布达佩斯向记者大会致以兄弟般的敬礼,或是到哈瓦那、北京接受军事训练。不过,会不会也有可能你毕业了,当了律师,结了婚,成为工会的一名法律顾问或议员呢?是更加倒霉地维持原样还是更加幸福呢?圣地亚哥回想:唉,小萨呀!
“在卡魏德内部,这种大辩论是第一次。”圣地亚哥说道,“我本来是反对举行声援罢课的,带头主张罢课的是哈柯沃。”
“这件事证明了我小萨并不那么单纯,安布罗修,”圣地亚哥说道,“也证明了哈柯沃和阿伊达比我单纯。”
“好了,伙伴们,”沙迪瓦尔拍了两下掌,“大家凑近些,开会了。”
“很好,同志,等所有的疑问都解决了再入党吧。”亚盖说道,“作为同情者,照样可以做一些有益的工作。”
“我倒不是跟哈柯沃作对,”圣地亚哥说道,“我当时考虑的是学生们不会支持我们,罢课肯定要失败。但我是少数,结果罢课的建议通过了。”
“我还是做个同情者吧。”圣地亚哥又感觉到了蠕虫、毒蛇和尖刀,“我还有疑问,我想在入党之前再多学习学习。”
“你们之间互称伙伴,”华盛顿笑了,“但我们跟你们只是在一起开会,你别把我们也拉进去,沙迪瓦尔。”
“早在学习小组的时候我们就充分考虑过了。”哈柯沃说道,“我也愿意入党。”
“同阿普拉的人开过的几次会就跟足球赛一样,”圣地亚哥说道,“以拥抱开始,却以拳打脚踢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