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第4/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那是家名声顶好的殡仪馆,它把我们的顾客都抢走了,”堂伊拉留说道,“别再说了,你把存在利马的款子也取出来吧,我们搞垄断,安布罗修。”
“你又还魂了,”凯妲说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到这儿来了呢。”
阿玛莉娅最多不过跟雷昂修·帕尼亚瓜去吃一顿中国菜饭,随后又同他去看了一场电影。那是几个月之后的事,她这么做,与其说是为了让他高兴,不如说是为了让露贝太太高兴。那天他们是晚上出去的,净走无人的大街,吃的是一家顾客很少的中国饭馆,看电影也是开演后才进去,散场前就出来。雷昂修·帕尼亚瓜对她比以往更加尊重,跟她在一起不但没有动手动脚,而且整个晚上一句话也没说。阿玛莉娅,他说他当时非常激动,他说他幸福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露贝太太,他真的这么喜欢我?真的,阿玛莉娅,他每次来普卡尔帕,晚上总是到我家来,一来就谈论你,一谈就是几个小时,还哭呢。露贝太太,可他怎么从来不向我表白呢?阿玛莉娅,这个人太浪漫了。
小罗贝托像猫一样轻柔地滑到酒台的另一端。凯妲又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已经不红了,不那么战战兢兢的了,也没有奴才相了,而是有点迫不及待。他紧闭着嘴,像操纵刹车杆那样摆动着身体,既不显得奴性十足、卑躬屈膝,也不显得情真意切,只是流露出强烈的欲火。
“我现在几乎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可您还向我要一万五千索尔。”阿玛莉娅,原来堂伊拉留相信了我刚来时对他讲的话,“再说,疯子才再开家殡仪馆呢,先生。”
“这位先生正在打听你呢,”小罗贝托面带微笑,讥讽地说道,“我对他说你很少来,亲爱的凯妲。”
“不是另开一家,是把原来的扩大、充实。”堂伊拉留说道,“你考虑考虑吧。你会明白我的主意是对的。”
凯妲上楼到玛尔维娜房间里化了妆,下楼走过小客厅的时候,看到玛尔塔在大发雷霆:现在什么人都能进来了,这个地方成了垃圾堆。弗洛拉说:这个地方付钱就能进来,不信你去问问伊翁老太婆就知道了,玛尔塔。在酒吧间的门旁,凯妲又看见了他。跟上次一样,他背朝外,坐在高脚凳上,个子高高的,身穿一套暗色西装,肘撑酒台,一头鬈发亮闪闪的。小罗贝托正在给他端来啤酒。虽然已经过了九点,他却是第一个客人。四个姑娘在电唱机旁聊天,装作没看到他。凯妲走到酒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见到他是不是心烦。
有一次,那个哇努柯人有两个月没到普卡尔帕来,阿玛莉娅几乎把他忘了。可是一天下午,她看见他坐在沙滩上,上衣和领带折得好好地放在一张报纸上,手里拿着送给阿玛莉塔·奥登希娅的玩具。您过得怎么样?他浑身抖得像是发了间日热。我不能再到普卡尔帕来了。我能单独跟您谈谈吗?露贝太太抱着阿玛莉娅·奥登希娅走了,二人足足谈了两个小时。他说他不当推销员了。他从伯父那里继承了一笔遗产,因此想来同阿玛莉娅谈谈。阿玛莉娅听他胆怯地转弯抹角、嗫嗫嚅嚅地求她跟他走,跟他结婚。我说:你疯了!说完我自己也感到有点儿难过,露贝太太。你瞧,他这是真的爱你,而不是随便寻个乐子,阿玛莉娅。雷昂修·帕尼亚瓜没有坚持,他沉默了,像是傻了。阿玛莉娅劝他忘记她,在哇努柯找个女人。他难过地摇摇头,低声说:我永远也不找。这个呆子搞得我心里很不好受,露贝太太。那天下午,她见他步履蹒跚,像个醉汉似的穿过广场,向自己住的旅馆走去。
“我们要为你组织一场将成为利马报界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告别仪式。”诺尔文说道。
“正当我们感到最钱紧的时候,阿玛莉娅发现自己怀孕了。”安布罗修说道,“真是祸不单行,少爷。”
我们将在伊卡结婚,不请客人,也不举行仪式,然后回到利马。在找到便宜的住房前,先住在我那公寓里。安娜也许能在一家医院里找到工作,两个人的工资也许勉强够用。小萨,你是不是在此时倒霉的?
然而阿玛莉娅怀孕的消息使安布罗修感到非常高兴:给阿玛莉塔·奥登希娅生个小伙伴,生个小山区人。那天晚上,潘达雷昂和露贝太太都到茅舍里来了,大家喝了啤酒,一直到很晚才散。其间,阿玛莉娅说:我怀孕了,你们看怎么样?大家都很开心,阿玛莉娅也乐昏了头、发了疯,一个人又唱又跳又说粗话。第二天天一亮,她感到浑身无力,呕吐不止。安布罗修羞她道:你昨天晚上用酒给小鬼头洗了澡,生下来非是个酒鬼不可,阿玛莉娅。
“不是接到她的信之后,而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圣地亚哥说道,“我们当即就把她母亲叫上来向她宣布了。就这样,我们三人用牛奶咖啡和蘸糖饼干举行了我们的订婚仪式。”
“如果医生早说她可能有危险,我就让她打胎了。”安布罗修说道,“在普卡尔帕,打胎很容易,好多老太婆都会用草药打胎。可是医生没说,阿玛莉娜感觉很好,我们就没往心上去。”
圣地亚哥从广场快步走到安娜的家,到达后都喘不过气来了。安娜的母亲开了门,双眼直眨,面带愁容:安娜生病了,肚子痛得要命,真把我们吓坏了。她把圣地亚哥让进客厅,圣地亚哥等了很久她才进来,说声请上楼吧。圣地亚哥回想:一看到安娜身穿黄色睡衣、面色苍白、见我进来就赶快梳头的样子,一股柔情涌上我的心头。安娜丢开梳子和镜子,放声大哭。
一个星期六,也就是阿玛莉娅怀孕的第一个星期六,她同露贝太太到雅利纳湖去玩。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坐在树丛中看着别人在湖中洗澡,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炽燃着的太阳。中午,二人打开包,在一棵树下用午餐。这时她们听到两个女人一面喝冷饮一面讲堂伊拉留的坏话,说这个人怎样怎样骗过、偷过,要是判刑,不是坐牢就是枪毙。露贝太太说:这都是些流言蜚语。可是到了晚上,阿玛莉娅把听到的告诉了安布罗修。
“你是在接到信后决定同她结婚的,你这个受虐狂。”卡利托斯说道。
“关于他,我听到的还要坏呢。不光在这儿,在廷哥马利亚也是如此。”安布罗修说道,“我不明白,这个人这么精,为什么不把生意搞搞好、赚点钱呢?”
星期四,有人从伊卡来,在公寓给圣地亚哥留下了安娜的一封信。亲爱的,你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了,圣地亚哥回想,信上说:我以装腔作势的愁眉苦脸说服了一位医生。一切都过去了,像墨西哥电影一样,一切是那么痛苦,那么悲伤。现在,我卧在床上。为了不让我父母发现,我编造了许多谎言。小萨,连那信上的拼写错误都使你感动。圣地亚哥回想,她说:我很苦恼,但我高兴的是,你可以不必担心了,亲爱的,我发现你并不爱我,你跟我只是开开心而已。一想到你不爱我,我就受不了,因为我真心爱着你。我不再见你了,时间会帮助我把你忘掉。小萨,那个星期五和星期六,你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心情并不轻松,感到烦恼,内心负疚。圣地亚哥回想:但这不是蠕虫,也不是小尖刀。星期天去伊卡的路上,他没有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