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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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倚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小时十分钟,这是去圣克里斯托瓦尔路上需要的时间。他们顺着乔治·华盛顿大道向西南驶去。元首半睁着眼睛问道:
“您说胡安·托马斯?他整天不是生意就是农场,不是威士忌就是在花园里放电影,我怀疑他还能有多少剩余时间去搞阴谋。”
“你还记得莫妮的家吗,萨卡里亚斯?”
莫代斯托微微一笑,好像说笑话似的回答道:
“记得,在温塞斯劳·阿尔瓦莱斯大街,那里住着玛莱罗·阿里斯迪。”
“胡安·托马斯在搞什么阴谋?”元首脱口而出,一面回头望着莫代斯托,“我估计,你大概也了解一些你弟弟兼女婿的活动情况。”
“去那里!”
莫代斯托滚圆的身躯勉强支撑着。他和他弟弟胡安·托马斯·迪亚斯将军长着同样的扁平鼻子、厚嘴唇、种族遗传的黑皮肤,但是,他比弟弟聪明,比特鲁希略认识的大部分多米尼加人都聪明。他担任过多米尼加党主席、国会代表和部长,但是元首不让他在政府里工作得太久,因为他阐述、分析和解决问题时太聪明、太清醒了,这会导致他目空一切并背叛元首。
心里一亮,如同一片焰火绽放。他突然看到了莫妮那张桂皮色的圆脸、拳曲的披肩发、杏眼里的调皮神色、健美的身材、高耸的乳房、山丘般的臀部、性感的双胯,他立刻又一次感到睾丸在愉快地发痒。阴茎正在勃起,开始顶在裤子上。去找莫妮?为什么不呢?那时她是一个美丽、热情的姑娘,自从她父亲亲自把女儿带到元首面前那天起,她就没有让元首失望过。那是在基尼瓜,在尤盖拉农场美国人举办的晚会上,她父亲说:“陛下,您看,我给您送来一份惊喜。”在墨西哥大道尽头的新城住宅区里,她住的房子是元首馈赠的,是作为她与一个出身好人家的小伙子的结婚礼物。当元首需要她的时候——经常发生——就带她去曼努埃尔·阿方索为元首幽会准备的哈拉瓜大饭店的总统套间里做爱。把莫妮搂在怀里,就在她自己的家里性交,这个想法让元首激动不已。让她丈夫去波尼角喝啤酒,特鲁希略付钱,或者让小伙子跟萨卡里亚斯·德·拉·克鲁斯聊天。元首笑了。
特鲁希略劝告他说:“你应该节食啊。你刚刚五十岁嘛!努力就行了。向我学习!我已经过了七十个春秋,体形仍然很好。”
那条街上一片漆黑,空无一人;但是莫妮住宅的一层楼有灯光。“你去叫她!”他看到司机跳过入口的栅栏去按门铃。过了好久,还没有人出来开门。终于,出来一个女佣,萨卡里亚斯悄悄地说了几句什么。女佣让他在门口等候。漂亮的莫妮!她父亲是西堡地区多米尼加党的好领导,是他亲自把女儿带到晚会上献给元首的,这可是友好表示。此事已经过去多年,说真的,每次与这个漂亮女人性交,他都感到非常愉快。门又开了,借助室内灯光的照耀,元首看到了莫妮的身影。他又一次感到冲动袭上心头。她和司机说了几句之后,向轿车走来。天黑,元首看不清她穿的是什么衣裳。他打开车门,让莫妮进来,亲吻她的手表示迎接:
“下午好,陛下。”
“美人,你没有料到我会来看你吧!”
元首刚一回到大道上——党政军要员们再次分成两排——便向前走去。走过八个街区,他望见了加勒比海,在金色晚霞的照耀下,海水仿佛在燃烧。又一阵愉快的情绪袭上他的心头。他走在路的右边,身后是分成扇形的随员与占据着公路和人行道的群众。这时,马克西莫·戈麦斯大道和防波堤的交通都中断了;虽然他一再下令,乔尼·阿贝斯还是早就秘密地恢复了对两侧街道的监视,尽管那些布满了警察和特工的街口终于还是让元首产生了幽闭恐惧症。距离元首一米,侍卫副官们组成一道人墙。没有人越过这道障碍。大家都等待着元首的召唤:请你过来谈谈。元首走过半个街区以后,闻到了花园里的芳香。他转身寻找莫代斯托·迪亚斯那半秃的脑袋,发现之后,他打了一个手势。这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误会:走在莫代斯托·迪亚斯身旁的胖子奇里诺斯参议员以为自己是被召见者,便赶忙向元首那里冲去。警卫挡住了他的去路,请他回到人群里去。莫代斯托·迪亚斯由于发胖,按照特鲁希略的速度散步,让他感到极为吃力。他走得大汗淋漓。他拿着手帕,时不时地擦着前额、脖子和肥胖的面颊。
“嘿,陛下,太荣幸了。您好吗!您好吗!”
有时,元首要在妈妈身边待上好久,讲一讲白天发生的事情,即使老人家听不明白。今天他只说了几句亲热的话,便回到了马克西莫·戈麦斯大道,因为他急于去呼吸海水的宜人气息。
特鲁希略用双手握住她的手。美人就在身旁,可以触摸,可以闻到她身上的芳香,元首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老人家点点头,深陷但是灵活的小眼睛微笑地望着他,铁钩般的小手轻轻擦过他的脸蛋。她是不是还认得儿子?胡里娅今年九十六岁,她的记忆力如同肥皂水一样,往事已经溶解在水中了。但是,本能告诉她:这个每天下午准时前来看望她的男人是个亲人。她是个私生女,父母是迁居到圣克里斯托瓦尔的海地移民;她从小心地善良。特鲁希略和他的弟弟们继承了母亲的面部特征,这让他感到难堪,尽管他很爱母亲。虽然有时他在赛马场、国家俱乐部或者美术馆看到多米尼加贵族阶层的人们向他鞠躬致意,可是心里嘲笑地想:“你们是在给一个奴隶的后代磕头啊!”他的血管里流动着黑人的血液,胡里娅妈妈又有什么过错呢?胡里娅一辈子就是为丈夫和孩子生活的。她丈夫名叫何塞·特鲁希略,好酒,好色,但是为人很好;她经常忘了自己,无论吃喝,她总是最后一个。让元首钦佩不已的是老人家从来不向他要钱、衣裳、旅行经费或者其他财物。什么都不要,从来都不要。给她东西时总要强迫她收下。胡里娅早已养成勤俭持家的习惯,如果按照她的意愿,她会永远生活在圣克里斯托瓦尔那简陋的房屋里,即大元帅出生和度过童年的地方,或者居住在饿死的海地祖先的茅屋里。胡里娅妈妈这一生唯一要求元首的就是善待那几个笨拙且调皮的弟弟——贝坦、“黑人”、比比、阿尼巴尔,因为他们常常干坏事;或者不要鞭打女儿和两个儿子——安赫丽塔、兰菲斯和拉德哈麦斯,这三个孩子经常拿奶奶当盾牌,来抵挡父亲的怒火。顾及妈妈的面子,特鲁希略不得不饶恕他们。老人家是不是知道多米尼加共和国有成百上千条街道、公园和学校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尽管成天有人恭维她、歌颂她,老人家永远是那个特鲁希略从小就记得的谦虚、谨慎、不出头露面的女性。
“本来我要去圣克里斯托瓦尔,但是突然间想起了你。”
“妈妈,您特别喜欢黄昏的景色,是吗?”
“陛下,我太荣幸了,”她反复地说,显得十分慌乱,“要是知道您来,我事先做好迎接您的准备。”
元首又一次快步穿过拉德哈麦斯别墅的花园,迫不及待地向海边走去。但是在去海边之前,如同往日一样,他要经过位于马克西莫·戈麦斯大道上的母亲住宅。在胡里娅夫人玫瑰色宽大住宅的门口,有二十个即将陪伴元首散步的人在等候,他们都是特权阶层的人物,专门挑选出来护驾的,那些没有获得如此殊荣的人非常嫉妒和仇恨这些人物。拥挤在“伟大母亲”花园里的党政军要员排成两行,夹道欢迎元首的到来。大元帅在一片“下午好,陛下!”的问候声里,辨认出纳瓦希塔·埃斯白亚特将军、何塞·雷内·罗曼将军(这个可怜的傻瓜,眼睛里流露出担心的目光)、乔尼·阿贝斯·加西亚上校、亨利·奇里诺斯参议员、元首的女婿莱昂·埃斯特威斯上校、亲近的朋友莫代斯托·迪亚斯、刚刚代替了阿古斯丁·卡布拉尔登上议长位置的参议员赫雷米亚斯·金塔纳、《加勒比日报》总编堂潘丘,还有被这群人淹没的矮小总统巴拉格尔。元首没有和任何人握手。他登上一楼。母亲胡里娅黄昏时总是坐在躺椅里。老人家深陷在躺椅里。瘦小、枯干的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太阳在落到地平线以下之前在火烧云的包围下放射的美丽焰火。原来围绕在老人家身边的夫人和女佣们都纷纷回避了。元首弯腰,亲吻老母亲干瘪的面颊,充满柔情地抚摸老人家稀疏的头发。
“不管你穿什么,你永远是个美人。”元首把她拉进怀里,双手抚摸着她的乳房和大腿,一面不停地吻她。他感到阴茎开始勃起,他和世界与生活又言归于好了。莫妮听凭元首温存,也回吻他老人家,但是克制而拘谨。萨卡里亚斯站在雪佛兰外面一米远的地方,同往常一样,手持冲锋枪警戒。这是怎么回事?莫妮有着不寻常的紧张情绪。
走出房门时,一个女佣前来报告:堂娜·玛丽亚想转达长子兰菲斯从巴黎打电话来留下的口信。元首说:“以后吧,以后吧,现在我没有时间。”与那个吝啬的老太婆谈话会破坏他的好兴致。
“你丈夫在家吗?”
下面这一个小时能在呼吸有益于健康的空气、迎接和风的抚摸和观赏海浪拍打着防波堤大墙的情景中度过,这让他感到快乐。锻炼身体可以帮助他抹去今天下午大部分时间里的苦涩感,这是不常见的现象:他一向不消沉、不胆怯。
“在家,”她回答说,声音很低,“我们正准备吃晚饭。”
元首一阵疾风似的冲进拉德哈麦斯别墅的房间。他每天要穿的那身橄榄绿军服已经在床上了。勤务员辛弗罗索能掐会算。元首事先并没有告诉他去圣克里斯托瓦尔,但是这个老勤务员已经给元首准备好了平时去庄园要穿的衣裳。去卡奥瓦之家,为什么非要穿这身日常的军服呢?不知道。从年轻时他就有这份对习惯、对重复的表情和动作的偏爱。这样的现象让人感到乐观:无论内裤上还是长裤上都没有尿痕。巴拉格尔胆敢反对晋升维克托·阿利希尼奥·贝尼亚·里韦拉中尉的军衔,让他大为光火,但是此时他的怒气已经消散。他感到喜气洋洋,睾丸处美妙的蚁走感焕发了他的青春活力,因为他期待着那个留下美好回忆的特伦西娅的女儿或者妹妹会依偎在他的怀抱里。这女孩是不是处女?这一次再也不会有跟那个骨瘦如柴的女孩发生的不快经验了。